人都走了,邢寡婦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凳子上。
婆子送走了人,關了門,推了推邢寡婦,問道:“夫人,晚上咱吃什麼呀?”
這個家裡只有邢寡婦跟這婆子兩人,這婆子平時看門家燒火,這事珍兒早就打聽的清清楚楚。
自從到了棘陽縣,邢寡婦從來不出門,買菜、買針線,賣荷包都是這個婆子出面,人家都說這一家很是神秘。只有珍兒知道,不是因爲主人家神秘,而是因爲她見不了人。
“不行,不行,我不能讓她就這麼把莉香毀了,不行,我要救莉香。”邢寡婦嘴裡碎碎念着,起身就要出門。
婆子駭了一跳,忙拉住她,“夫人,你醒醒,你醒醒。小姐沒來呢,這天也快黑了,有事你明兒等小姐來了再說。”
邢寡婦失神的瞅了瞅已經到西邊的太陽,嘴裡唸叨着,“不行,明兒她就要進府了,她要害死我的莉香,我不能讓她害我的莉香。我要去找莉香。”
婆子見她像是失心瘋了一般,狠了狠心,一巴掌扇了過去。
弱不禁風的邢寡婦被扇的歪在一邊,眼睛卻慢慢恢復了光彩。
“夫人,剛剛那位小姐跟你說了什麼呀?”婆子好奇問道。珍兒進了屋,跟邢寡婦說了兩句話,就把她給打發出去了,她也不知道他們在裡面說了什麼。等到珍兒一走,她進來就看到邢寡婦成了剛剛的樣子。
邢寡婦捂着眼鏡開始哭起來,“他們姓齊的人都心狠,可憐了我的莉香呀。掉到了這樣的狼窩裡。這可怎麼辦喲?”
婆子見她罵罵咧咧半天也沒說出個什麼來。心裡急卻也沒法子。
“大爺不是說今兒晚上過來嗎?夫人要不要求求大爺?”婆子出主意。
邢寡婦一聽止了哭聲,心思轉了轉,卻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大爺是個不管事的,加上上回跟家裡鬧了一頓,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法子。”
伺候了這麼長時間,婆子也多少猜到了邢寡婦的身份,想到那大爺穿着絲綢也不像個有錢人的樣子。真不明白邢寡婦看上他哪一點。
“大爺總歸是個男人,怎麼說剛剛那個小姐也鬥不過大爺。”婆子道。
對呀,齊興文是珍兒的大伯呢。想到這裡,邢寡婦來了精神,齊珍兒再怎麼有本事,一個孝道壓下來,她就沒有反身的餘地。
“快,你去庖下燒兩個大爺愛吃的菜,再去巷子口打一壺好酒,晚上我要好好招待大爺。”邢寡婦起身。攏攏頭髮,“我也要來梳妝。可不能讓大爺看到我這個樣子。”
婆子見她瘋瘋癲癲的,撇撇嘴起身出去忙活了。
晚上齊興文一進屋,就看到燈光下柔和美麗的女子,再加上桌上的好酒好菜,頓時心情舒暢,這纔是溫柔鄉呀,哪像劉氏那個不解風情的,一回家就只會訓斥他,在兒子跟下人面前,一點兒顏面都不給他留。這樣想着更加稀罕邢寡婦,當晚翻雲覆雨了大半宿。
早早的,木蓮就叫醒了珍兒,說聽了簡月娘的吩咐,要給她好好打扮打扮。趙大嬸也跟着一起和,兩人一個梳頭一個梳妝,倒是配合默契。
透過鏡子看到她們打扮的這麼精細,珍兒潑冷水道:“今兒可是去見知縣大人的內眷,我這穿的太隆重也不好吧。”任那個女人都不喜歡看到別人比自己漂亮,比自己穿的華貴。
木蓮撇撇嘴,“她一個姨娘怎麼能跟東家你比?再說,這是月娘吩咐的,越是要見人就越是要穿的華貴,特別是那些對你不會好意的人,你要在氣勢上壓倒他們,看他們還能翻出什麼浪來。”
珍兒還想再說,趙大嬸也跟着道:“月娘是個見多識廣的人,她說的肯定沒差。”想想又不放心,“東家就應該多帶兩個丫鬟的,就木蓮一個也太單薄了。”
聽他們話裡衣服去見敵人的意思,珍兒忍不住想到吳玲玉,“要是玉姐姐在好了,這打羣架她最在行,以一敵十都行。”
木蓮笑道,“那可不行,吳姑娘也就是嘴皮子利索,她身子那麼單薄,大家肯定不行。東家別看我身子小,我從小就幹農活,身子壯着呢,一般的丫鬟婆子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珍兒跟趙大嬸聽的笑起來。
去知縣後衙,還是趙暘銘趕的馬車。珍兒想到他管事的身份,再加上他在城裡也參加過幾次大聚會,生怕有人認出他來,掉了身份,本來說要換管仲來趕車,結果他話還沒說完趙暘銘的臉就黑了個徹底,最後還是趙順打圓場,這才讓他趕車。
上了車,木蓮就感慨,“趙管事最近性子越發古怪了。”
珍兒笑笑,心裡也認同這話。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齊鳳兒、劉氏這些人,從小生活在他們的壓榨欺侮下,心裡怎麼說還是有些陰影的。不過那個時候都是在鄉下,劉氏他們再怎麼不喜歡他們姐弟,都不會做的太過分讓外面的人戳脊梁骨。可是到了這裡就不一定了,錢財是最容易讓人迷失本心的。
一進屋,看到坐在那裡的齊鳳兒,珍兒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從前的齊鳳兒白白胖胖,雖說眉毛上揚,眼角上挑,顯得有點兒刻薄,不過臉上帶着些嬰兒肥,卻也遮蓋了這一缺點,看着還是聽討喜的一個小姑娘。可是面前的齊鳳兒,即使挺着個大肚子,人也瘦的不行,特別是一張臉沒有了以前的嬰兒肥,顯得臉型有些長,更加突出眉毛跟眼角的缺點。
“姨娘安。”不知道怎麼稱呼,珍兒實在懶得叫她鳳兒姐,只好用了帖子上的名頭。
齊鳳兒坐着沒動,臉上帶着笑意,可那笑容從珍兒進門一步步往她身邊走來,就越來越淡,越來越猙獰,眼裡也是一臉的憤恨。
“珍兒叫錯了,你應該叫我鳳兒姐纔對,我們是嫡親的姐妹,可不能因爲幾年不見就生分了。”最後兩句話齊鳳兒說的咬牙切齒。
珍兒不意外齊鳳兒對她有敵意,這敵意又不是今天才有的。小時候她跟虎子被劉氏欺負,他們被打的越慘,齊鳳兒就笑的越開心。她早已習慣了齊鳳兒見不得他們姐弟好的心態。
“姨娘是知縣大人的家眷,珍兒可不敢隨意亂攀親戚。”珍兒淡淡的道。
什麼亂攀親戚,是想不認親戚吧?齊鳳兒眯起眼,想到她爹孃上回回來的時候身上的狼狽,想到這些天明裡暗裡的那些指指點點,想想那個小賤人對她的冷嘲熱諷,齊鳳兒恨不得劃花珍兒這張臉。
“不知道姨娘今兒下帖子請我來有什麼事,如果無事我就先回去了,家裡一大堆的事兒還等着我處理呢。”珍兒也懶得跟齊鳳兒廢話,轉身就想走。
“呵呵,”齊鳳兒輕笑兩聲,“珍兒妹妹,幾年不見,確實長進不少。我還記得小時候我讓你吃雞屎你連個屁都不敢放,現在都敢當面對我甩臉色了啊,真是有了靠山什麼都不怕了。”
珍兒無視滿屋子的人看着自己異樣的眼光,回過頭目光淡淡的看着齊鳳兒,“姨娘這麼多年倒是一點兒也沒變,一樣的刻薄,一樣的嘴賤,一樣的沒腦子。”
“噗哧,”木蓮一個忍不住笑出了聲。
“哐當!”齊鳳兒一把摔了手裡的茶杯,“好好好,齊珍兒,你有本事,敢當面侮辱我!來人,給我掌嘴。”
門口守着的兩個婆子立馬進來了。
齊鳳兒的大丫鬟想了想,低聲提醒了兩句。
木蓮緊緊的護在珍兒身邊,全身戒備的盯着那兩個粗壯的婆子。
珍兒拍拍她的手,傲然的對齊鳳兒道:“齊鳳兒,我今天是以知縣大人請的貴客的身份進來的,可不是你這裡的小丫鬟,任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的。”
齊鳳兒氣的全身一個哆嗦,手不自覺的撫上肚子,掌心下的胎動,讓她想到了自己的依仗,忍不住笑道:“是嗎?我今兒打我自己的妹子,我看誰敢有話說。你也不用擔心外面知道了會誤會,到時候我就對外說,因爲你來害我動了胎氣,請了大夫來看卻是你身上帶了麝香做的香囊,然後審問你身邊的丫鬟,說出你愛慕知縣大人,藉着我這個堂姐的名頭進了府,又見我身懷六甲深的大人寵愛,於是懷恨在心,想讓我落胎,哈哈哈,你說這個故事是不是挺完美的。到時候我就是打死你,也沒人敢說有什麼不對。沒爹沒孃的姑娘,就是沒有教養。連姐夫都想着勾引,是不是很下賤呀?”
看着笑的前跌後仰齊鳳兒,珍兒很懷疑她是不是瘋了。
“你以爲就憑你空口白牙別人就會相信?”珍兒深深的懷疑這樣的齊鳳兒到底是怎麼在偌大的齊府脫穎而出,成爲齊柏宇的姨娘的。
齊鳳兒目光在屋裡環視了一圈,道:“我的話肯定沒人信,可他們的話呢?這裡這麼多人看到你帶着香囊,丫鬟也是他們審問出來的,你還有什麼話說?”
這樣的齊鳳兒是個瘋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