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小王爺除暴安良,義薄雲天,老劉家遭了這等慘禍,怎能推三阻四?”
“若連您都不管,我們小老百姓還有活路嗎?”
“看來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如聞名啊,人人稱頌的憫農世子,竟然也是官官相護之人!”
老百姓中登時傳出附和之聲,引得許多人起鬨吵嚷起來,場面頓時有失控的趨勢。
甚至有人說出,若其不能主持公道,就要砸了真武武館門前的功德碑!
面對衆人的指責,吳明面色不變,心中頗感無奈的同時,也有些玩味。
雖然看出來,大部分人是受道德綁架,但不得不說,有時候矇昧無知,用的好了真可以當做一柄利器!
當初,他就是用這種法子,逼得朝廷再三退讓!
如今真是風水輪流轉!
就算機敏如他,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頗感棘手!
這種事,無論結果如何,都是譭譽參半,甚至積累的聲望都會在頃刻間毀於一旦!
莫說他從不認爲自己是善良之輩,就算是,在看出此事頗爲蹊蹺之後,斷無一隻腳踏進去的道理。
“爾等聚衆滋事,莫非是想去巡捕房吃板子嗎?”
就在吳明進退兩難之時,陡然傳來一聲清脆嬌斥,令他目光一亮。
轉頭看去時,原本還有聚攏上來趨勢的老百姓,在看到來者衣着時,無不露出畏懼之色的退避開來。
只見一名身形纖細高挑的銀衣捕快,帶着四名鐵捕,威風凜凜的走來,爲首者正是桑葉!
人的名,樹的影!
縱然如今的法家,對法度制定的極爲嚴苛,但巡捕房在老百姓眼中狗腿子的形象早已根深蒂固,深入人心。
即便沒多少惡名傳出,可衙門的三木之刑,足以震懾所有尋常百姓。
更何況,但凡有點見識的人都清楚,法理表面上是爲公正,深入剖析的話,不難發現,基本上都是維護封建社會權貴的利益而設立!
例如清代的權貴圈地,宋朝的士大夫土地兼併,再往上歷朝歷代的種種,無不是披着律法的外衣,暗裡從事着吃人不吐骨頭的惡行!
所以,在尋常老百姓眼中,充當衙門打手的捕快,無論好壞,感官上先惡了三分,懼了三分,剩下的三分,也不是什麼好印象!
而且,兩年前被吳明殺的那些灰衣捕快和鐵捕的理由,可依舊深入人心!
“冤枉啊,捕快大人,我等只是想請小王爺主持公道,爲我冤死的女婿伸冤啊!”
老漢嗷的一嗓子,痛哭流涕道。
但吳明看的分明,其隱晦的給身後幾個家人使了個眼色,頓時又是一陣哭天搶地。
“哼,莫說他只是王府世子,並未繼承王爵,即便王位在身,也無權干涉衙門辦案。
你們找他,豈不是自討沒趣?”
桑葉冷聲斥道。
“我的兒啊!”
老婦人聞聽此言,登時如遭雷擊,身形巨顫的向後仰倒,唬的衆人一陣手忙腳亂,撫胸口順氣的順氣,掐人中的掐人中。
“胡說,誰不知道小王爺乃是在世活菩薩,連福壽洞那等賊窩都被一鍋端了,朝廷都下旨表彰,有他給衙門遞句話,誰敢造次?你就算手握權柄,在小王爺面前,還能一手遮天不成?”
老漢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然聲色俱厲的指摘桑葉。
“大膽,竟敢污衊我家大人!”
一名鐵捕厲聲呵斥,登時嚇的衆人瑟縮躲閃。
“親家母,你可看到了,小王爺跟這幫捕快是一夥的,根本不管我們小老百姓的死活啊!”
老漢面色煞白,眼神一陣閃爍後,哭嚎着晃動老婦人。
“小王爺,您真的不能爲我兒伸冤嗎?”
老婦人緩緩醒轉,聞聽此言,眼中瞬間充滿絕望。
“哼!”
桑葉面露不悅,冷冷掃了那老漢一眼,目光落在老婦人身上,英眉微蹙的同時,向吳明隱晦的傳遞了一個眼神。
“阿婆,你放心,這件事我管定了!”
吳明上前握住老婦的手,輕輕拍了拍,目光堅定道。
“謝謝小王爺,您的大恩大德,老婆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就算是報答不了,還有我孫子!”
老婦人老淚縱橫,連連點頭不已。
“大家都聽到了啊,小王爺不愧是憫農世子,有您在,老漢就放心了,絕不怕衙門中人官官相護!”
老漢面露喜色,雙手高舉,歡呼一聲,轉而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衝吳明道,“事不宜遲,還請小王爺上衙門,督促審理此案,定要還我女婿公道!”
“笑話!你當衙門是什麼地方?是你家開的還是吳王府開的,說審理就審理?
知道要遞狀子,府尹過目,勘驗現場,傳喚證人等等,這些都要一一過堂,你當是過家家呢?”
桑葉本就對吳明摻和此事頗爲不滿,此時不由柳眉倒豎,雌威迸發。
“那那……你們難道……就不怕小王爺?不怕小王爺,難道就不怕全程百姓?”
老漢有些畏縮的縮了縮身子,口齒不清道。
“哼……”
聽得此言,桑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初吳明就是用的這一套,讓六扇門極爲狼狽,登時就要發作。
“阿婆,桑大人的話你也聽到了,即便是申訴有門,也有律法規定的程序要走。
這樣吧,你若信不過我,持我令牌,去真武武館中,找客座教習劉正、陳臺兩位老先生,他們自會爲你準備狀紙,重新上遞衙門,若府尹不受,我自會與他分曉!”
吳明深深看了老漢一眼,溫聲對老婦說着,取出隨身令牌送上。
“老婆子知道了,小王爺儘管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難做,這就去武館!”
老婦感激涕零的接過,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喃喃着‘老天開眼,吳明是好人’的話。
“誰知道這會不會是你的拖延之……”
老漢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一道冷厲的目光逼視了回去,趕忙縮了縮脖子,追着老婦人而去,“親家母,你聽我說……”
也不知他說了什麼,老婦就是不聽,在兒媳攙扶下,亦步亦趨的走向武館。
但無論是吳明,還是吳福,哪一個會聽不到,只是根本不做理會,只是交流了一個莫測眼神。
眼見無熱鬧可看,無論懷有什麼心思的看客,無不搖頭晃腦的各自散去。
事實上,在五名官危極重的捕快到來時,就有膽小怕事者早早離開了!
“好啊,青天老爺,憫農世子,在世菩薩,兩年不見,威風更勝往昔,再過幾年,是不是我見了你,都得恭恭敬敬稱一聲王爺大駕?”
桑葉先是向吳福見禮,接着毫無顧忌的一把扭住了吳明的耳朵。
“疼疼疼,葉子姐輕點,小弟哪敢在您面前擺譜啊?那都是百姓們愛護……”
吳明佯裝怕怕,捂着耳朵求饒不止。
“哼,愛護?你要是知道,今天我給你擋下了幾波來找你訴冤的百姓,就不會這麼想了!”
桑葉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恨鐵不成鋼的點指吳明額頭。
“嘿嘿,這不是官府有人好辦事嘛!”
吳明嘿連連,面露討好之色。
“什麼?”
桑葉登時炸毛,柳眉倒豎。
“不不,瞧我這張嘴!這不是有我姐姐你嘛!多虧了姐姐照拂,小弟才能高枕無憂!”
吳明毫無形象的拍了拍臉頰,腆着臉湊上去,摸出一個精巧玉瓶,塞進了桑葉柔弱無骨的小手中。
“哼,算你小子識相……咳,還有點良心!”
桑葉嬌哼一聲,白了吳明一眼,玉指輕彈,玉瓶便滑進了衣袖中。
四名鐵捕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沒看到的樣子,只不過微微抽動的肩頭,卻出賣了他們此時的心緒。
“你最近莫要隨便出府,能這麼容易把握你的行蹤,而且調動這麼多人來堵你,明顯不是易於之輩!”
玩笑歸玩笑,但桑葉實打實的關心吳明,俏臉一整的囑咐道。
“葉子姐,你沒察覺是何人所爲?”
吳明問完就有些後悔了。
“哎,你……好自爲之吧!”
桑葉美眸複雜的嘆息一聲,輕輕拍了拍吳明肩頭,帶隊離開。
“別怪她,身在公門不由己啊!”
吳福輕聲道。
“葉子姐今天能來幫我一把,我已經很感激了,”
吳明由衷道。
“那就好,接下來怎麼辦?”
吳福鬆了口氣,話鋒一轉道。
“原本還不確定,現在知道是有人在佈局,雖然我還摸不清他們的目的,但想來不外乎是想害我。既然人家都出手了,我總不能被動挨打吧!”
吳明冷冷一曬,目中寒芒閃動。
“今時不同往日,小葉子今天走這一趟,也是想告訴你,一切都有法家在盯着,決不能跟以前一樣,沒有顧忌,弄出無法收拾的局面!”
吳福頗爲老辣的提醒道。
“嗯,我知道!”
吳明點點頭,頗爲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以前可以放開手腳,毫無顧忌的耍橫,可這次桑葉提前出面,無論如何都得給面子!
“我還不知道你,故意讓那老婦去找兩位老儒寫訴狀,恐怕早就打上他們的主意了!”
吳福雖然心疼,但卻毫不客氣的點透吳明的小算盤。
“知我者,福伯也,早早回去準備晚宴,靜待兩位老先生!”
吳明撫掌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