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他們愣神的這幾秒,陸子安拉着沈曼歌就往樓上跑。
兩人一路疾跑,進了房間立刻反鎖房門,大聲地喘息着。
他緩了緩,擔憂地看着沈曼歌:“你沒事吧?”
“沒事,你把我護得嚴嚴實實,他們都沒怎麼碰着我。”沈曼歌彎着腰,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呼吸:“媽呀,你跑得真快,我簡直是被你拖上來的。”
陸子安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確認她沒事後才吁了口氣:“那就好。”
“你沒事吧?”沈曼歌有些擔心地看着他。
“我沒事。”陸子安站直身體,眉眼冷凝:“你先休息,我看一下什麼情況。”
手機打開靜音後,劇烈地響了起來,各種電話信息瞬間爆炸。
陸子安直接開爲飛行模式,然後翻信息。
看了十來條,他大概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看來白老爺子在賽場心臟病發作的事情已經傳開了,但是白老爺子見他的時候現場就那麼幾個人,這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
他第一個想法是白梓航,但是想起白梓航這人當時的表現,還是覺得應該不是他乾的。
只是人言可畏,這件事情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
也有記者過來敲他的門,陸子安冷靜地道:“請儘快離開,否則我會報警。”
記者們圍了很久,到底還是慢慢散了。
他用電腦登了扣扣和微信,瞬間收到了卓鵬發過來的N多條信息。
【大師,我已經找了人在查這件事情。】
【通稿已經壓了下來。】
【你們暫時別出門,最好也別開直播,守在直播間的人特別多。】
【在沒查明情況前最好別接受採訪,我已經找了我爸公司的危機公關在做準備。】
【……】
如此這般發了很多條。
陸子安獨自沉思很久以後,纔給他回了一條:【謝謝。】
然後他打開了直播間。
逃避,從來不會是他的選擇。
他遇到過很多事情,像爺爺不喜歡他喜歡陸皓,他會跟爺爺直言這是偏心,他會不高興,得不到迴應後他便會疏遠爺爺。
像兩年前他家出事,他也是先與霍詩雅坦承事實,就算她選擇分手他也絕無怨言。
更何況現在這件事情他本來就沒有錯,他虛什麼?他爲什麼要躲起來?
他問心無愧!沒有道理反而讓他藏頭露尾!
他打開直播間後,直播間的人數瞬間飆升!
彈幕刷得飛快,陸子安根本沒看,一邊調整鏡頭對準工作臺,一邊淡淡地道:“歡迎大家來到我的直播間,抱歉今天有事去了,所以到現在纔開直播。”
【大師有人陷害你嗎?我們相信你!】
然而這一條迅速被人刷下去了,很多都是記者的詰問。
陸子安喝了口水,自顧自地道:“前兩天一直練的是根雕,今天我決定試試浮雕。”
浮雕!
冬陽木雕正是以平面浮雕爲主的雕刻藝術!彈幕刷得更快了。
越來越多的人涌進直播間,陸子安卻完全不受其影響,平靜地道:“請稍等,我挑塊合適的木料。”
他挑了塊A3大小、厚約兩釐米的銀杏木,輕輕擱在桌上。
“銀杏木,又稱白果木,木材呈淺黃色,質地紋理輕軟而細密。”陸子安將木料在鏡頭前展示幾秒後放平:“這塊顏色比較深,是因爲經過了處理又放置得比較久,等會我雕刻過後顏色會顯得比較淺,好的,解釋完畢,老規矩,我關聲音了。”
他在桌前坐下,心裡一片寧靜。
偶爾有人來敲門,他都專心致志,心神完全沉入了雕刻。
深浮雕也叫高浮雕,指所雕刻的圖案花紋高凸出底面的刻法。
陸子安指尖緩緩從木料上劃過,構思好圖案後,他挑了柄平刀。
高浮雕比較接近客觀對象,與人們的視覺經驗靠近,立體感和空間還原能力比較強。
陸子安寥寥幾刀,線條如流雲浮掠,勾勒出三兩枝搖曳生姿的桃枝。
枝條上幾朵桃花含羞帶怯地掩在竹葉下,枝條在春風中悠悠點在了江面,盪漾出一圈圈的漣漪。
此時此刻,守在直播間的不僅僅只有記者,還有一衆比賽後沒能找着陸子安的評委們。
“這,這是高浮雕!”卓老爺子兩眼放光,一把將筆記本捧過來放到了膝蓋上,眼睛恨不能粘到屏幕上去:“但好像又揉合了薄浮雕的技巧,看,這枝條是以線爲主的,這,這到底是……”
這間屋子裡基本人手一臺筆記本,沒帶筆記本的都暫時借用了卓家的平板什麼的,每個人的反應都跟他差不多。
“這個陸子安……到底是什麼來頭?這刀功!你看看,他這一道漣漪,整個是從木料上劃過的,這起起伏伏中運用了三種技藝!”
“陸,陸家……莫非是……長偃市,陸雲敬?”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如果真是那個陸家的話,倒是能說得通了……”
“別說話了!快看!他在雕河灘了!”
陸子安的刀彷彿是粘在他的掌心,來來回回間線條流暢,軟的花瓣、硬的竹枝,不僅通過線條的刻畫,更通過嚴整的步驟,和多變刀法的穿插,逐漸呈現出三維的立體效果和縱深的遠度。
刀鋒所到之處,山巒起伏、江河流轉……
竹葉,桃枝,春江,水暖。
陸子安僅用桃花初放、江暖鴨嬉、蘆芽短嫩等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早春江景的優美畫境。
那一首著名的題畫詩呼之欲出。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萎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這等高超絕倫的技藝,絕不可能出自白家!
如果白家能有這等絕技,怎麼可能聲勢漸微,淪落到如今連一個接班人都沒有的境地!
不知是誰拍案而起:“白家欺人太甚!”
“陸子安這般絕技竟能如此坦然在所有人眼前展露,這是何等胸襟,他們竟然還敢這般污衊他,不覺得羞恥嗎!?”
“太過分了!”
“……”
一衆人臉紅脖子粗,一半是氣的,一半是激動的:有幸親眼見到這樣的絕技,對他們而言,都是一種難得的經歷,回去好好琢磨,有很大的機會能讓自己有所突破!
這讓他們如何能夠不激動!
陸子安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他以刀就筆,體勢靈動,婉轉自如,讓觀者忘了自己,忘了時間,忘了一切。
正在他全副心神都投入在創作中,眼看一幅驚豔絕倫的浮雕作品即將完成的時候,衆人忽然聽到了一聲巨大的響聲。
陸子安房間的窗戶,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