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三房的二老爺這些天的火氣異常的大,他先是把庶出的九弟叫來,又是利誘又是威脅的說了好大一通,眼見着老實巴交的老九就要點頭,黔國公府傳來,那個鄉下泥腿婦不曉得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找到的死丫頭成了他女婿的未婚妻。雖然那還不是他女婿,可自打自家親侄女沒了後,他就一直把那當自個兒女婿了。可是這到手的女婿,就跟那到手的鴨子叫狗給叼走了,曹二老爺那心裡便異常的窩火,瞧什麼都不順眼。
他顯示讓自家太太打發了二兒媳婦去找那邊的三侄兒媳婦說話,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再讓她擺清利益關係,是外甥女關係近還是侄女的關係親。他想着二兒媳婦素來同三侄兒媳婦交好,這再把兩邊的利益關係擺清了,都不用自己怎麼出馬,這親事就作罷了。
可是,二兒媳婦回來後卻說三侄兒媳婦到是還跟以前一般熱情,拉着她說這說那的,卻愣是不提那於家的丫頭訂了自家女婿的事。他氣得都要發火了,打算親自去問問。
二兒媳婦最後道:“三弟妹說了,這事是四姑爺自己提出來的。可大伯母卻不樂意。”
洛氏不樂意……曹二老爺又覺得有戲了,他那個大哥一味的怕老婆,婆娘說什麼,他就是什麼,乾脆怕自己老婆去洛氏那說說,然後又讓自己老婆挑挑那些個年輕又有出息的後生,好到時候向洛氏說說,這麼寶貝的外甥女怎麼好給人做續絃。
曹二太太也是臊了一鼻子的灰回來。曹二老爺見曹二太太去了不過一會兒就回來,就曉得事情沒戲,便開口大罵曹二太太不會辦事,就是看在女兒終身大事的份上,就是旁人再多方刁難也要忍下才是,要把那婚事攪了纔是。
曹二太太也不是懦弱的婦人,一張嘴開了使勁的把曹二老爺損:“成日裡就會算計兄弟的東西,沒了陰德的。你會辦事自己怎麼不去大老爺跟前說?到是會朝我使勁了?要死人的錢,也只有你乾的出。”
她家的四媳婦是新媳婦哪裡知道婆婆那罵的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尋常裡婆婆嘴巴是挺刻薄的,只是罵起公公來又跟沒邊似的。那曉得的卻是明白,曹二老爺平日裡不講究掙錢,只守着那份財產,仗着自己是三房的嫡子是對人多有刁難,三房的十一老爺死的早,卻是留了兒子,他偏生惦記人家的財產,一口一個十一太太年輕,不曉得世情艱險,又是說侄兒年紀小,不懂得理財,說自己是大哥,要幫着料理,結果十一老爺置辦的財產都料理到自己的名下。待到了侄兒長大,他也送了財產回去,可是十一太太哪裡曉得自己家到底有多少產業,就算是覺得曹二老爺貪了自家的財產,可她卻是個婦人能說什麼?到時候吵出來,旁人會說曹二老爺不辭辛勞替她們娘倆照料,她們非但不曉得感激反而疑心人家。她只得千恩萬謝的接了。
這損陰德的事情常常叫曹二太太那出來罵曹二老爺,曹二老爺只得應了,若是他有什麼反駁的,曹二太太那罵的就更厲害了。
曹二老爺被罵的只得匆匆說了我有事要出去,便匆匆的走了。一家人好容易把曹二太太的火抹平,問了是什麼回事,卻是洛氏聽了曹二太太的說法,滿口地道:“是啊,我外甥女都不能嫁,更何況八侄女這樣的人物呢?既然二太太找來了這麼多才俊,二太太還是好生的替侄女挑了一挑。”
這事非但沒成反而叫洛氏推到了自己的身上。曹二太太還想着找張氏去說說,卻被張氏跟前的人陰陽怪氣的給攆了出來,至於大侄兒媳婦那裡,她連面都沒見着。
曹八姑娘氣得只摔東西滿口地說要上黔國公府評理,後來要讓曹二太太把曹九老爺找來,要當面問問曹九老爺到底是跟她們一條心,還是偏向外人。
派出去的人回來的卻是挺快的,只說九老爺被四姑爺請走了。
曹二太太一聽,便打發了人去把曹二老爺找回來,讓他趕緊也上四姑爺家去。曹二老爺忙備轎去了,結果,門上的人說自家少爺不在,出去了。去了哪裡也說不上。曹二老爺本還要擺親家老爺的架勢,卻叫人轟了出來。弄得好不丟人。
屋漏偏逢雨雪日。曹二老爺才從穆家回來,纔到了巷子口邊被自家侄兒給堵了個正着。
十一老爺的獨子曹沾雖然只有十七歲,但是家財託付給二老爺之後,一家便過的十分的艱辛,後來雖然家財回來了,但是也不成事。曹沾是恨極了這位二伯。今日他本來就是上曹二老爺要他家佘店裡的銀子,卻不想在這碰上了。
曹沾往當中一站,擋了曹二老爺轎子,那押轎子的隨從一見是曹沾忙笑道:“沾少爺。”又對轎子裡的曹二老爺道,“老爺,是十一老爺家的沾少爺。”
曹二老爺還是火氣大,沒好氣的應付了曹沾兩下:“你這是上哪去?”
曹沾同曹二老爺行了禮笑嘻嘻的道:“侄兒正打算去二伯家去。”
曹二老爺愣了愣,隨即道:“你有什麼事就找你二伯孃說去。”他也沒往多去想。
曹沾卻是轉了轉眼珠子,隨即露出一副苦瓜樣兒:“侄兒已經見過二伯孃了,只是這事二伯孃說還要二伯拿主意。”
曹二老爺點了頭:“既然如此你就跟我家去。”他撩起轎簾瞧了侄子一眼,隨即皺起眉來,“讓你二伯孃好好給你補補,看你如今都瘦成什麼樣子了?你母親連頓飽飯都不給你吃了麼?”
曹沾卻是毫不在意:“不用麻煩,其實不過是件小事,兩句話就能說完,只要二伯父一句話,立馬便能辦好。”
曹二老爺見侄兒對自己這麼尊敬心裡十分的受用,若是自家的孩子都自己都是這般態度那就好了。只是這人都是勢利眼,瞧着自己不能跟大哥一樣有爵位就對自己陽奉陰違的。
他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問道:“你且說什麼事?二伯一定幫你。”
曹沾嘻嘻一笑:“那敢情好。有二伯這句話,侄兒的腰桿便能挺直了。”他說着從袖口摸出一本賬本子,沾了點吐沫,翻開,“二伯,這是府上在我家那小店欠的賬,一共是七十四兩三錢六分五釐。”
曹二老爺原還以爲是什麼事,沒想到曹沾竟然是來要賬的,還是把自己堵在路口,頓時上火,卻不好怎麼說,只得道:“結了,問你二伯孃要去。這點小事還要煩我不成?”
曹沾又是一笑:“二伯孃說了,這事要問二伯。既然二伯同意了,且給侄兒寫個條子。就是大伯來了,也要按着章程辦。”曹沾還摸出了紙筆來,一副早就準備好了的。
曹二老爺若是肯寫那也不是曹二老爺了,他若是按這麼辦了,當年十一老爺家的家財也不會落到曹二老爺手上不知去向。
他皺眉道:“你這是不相信你二伯了?當年若不是我照顧你們母子,你哪裡有今日……”曹二老爺又使出當年當年如何含辛茹苦的替曹沾打理家產那苦情把戲,聲淚俱下。
本來一人一轎子的堵在路口就讓人有的瞧了,可這裡有聽見有人在哭,早有人圍了上來。
曹沾卻是把眼一抹:“二伯這話說的。二伯買侄兒店裡的東西那是瞧的上侄兒,原不該收錢。二伯卻要把這錢送來,侄兒萬般不敢要。”曹沾這裡又對人道,“其實也不值錢,從開年一共只有七十四兩,二伯還這般客氣。以往就是一二百兩銀子,二伯也沒說什麼?爲何此次卻又把錢送來,是不是侄兒做錯什麼事,惱了二伯了?”
曹沾哭得好不傷心。
這聽的人卻是別有一番味道。大家都曉得曹沾有個小雜貨鋪子,也都上那去買些東西,可聽着曹二老爺多年一直欠着,一欠就是一二百兩,還不給,便想着,怪不得這小子過的艱難,這都叫曹二老爺佔了去。又想着當年十一老爺也是有幾分家產的,可是到了曹沾手裡就只剩下個小鋪子,就嘀咕起來。
曹二老爺本來就火,如今是更生氣了,撩起簾子就衝出來,打算教訓曹沾,卻不想轎子是停着了,可是轎子卻沒有放下,他一腳踏空直接摔了出來,趴在地上半天都不得。
曹沾忙過去,又是磕頭又是賠禮:“是侄兒的不是,侄兒一定改,一定改。”
曹二老爺擡手就想給曹沾兩巴掌,可是這周圍的人都見着呢,有的還指點着自己,他更是看到了自家大哥的親隨在。咬了咬牙:“你哪裡有什麼錯,是家裡人不懂事,到叫我們生分。”
曹二老爺就着曹沾起身的時候,已經從袖口裡摸出了一張銀票塞到曹沾手裡,心裡雖痛,卻不得作出和藹的樣子:“你二伯孃說你喜歡吃蘋果,打發人給你送去,你可接到了?”
曹沾將曹二老爺送入轎子,好不避諱的瞧了眼銀票,五十兩的,他一點都不滿意,口裡盡是謝意,卻一點也沒出的意思。
曹二老爺只得又掏出一張五十兩的,咬着牙:“大侄兒……”
曹沾笑了笑,拱手道:“二伯父,侄兒改日再去看二伯。”
也不曉得怎麼了,這事傳到了內院,紫芝活靈活現的學說着,說着曹二老爺一家鬧的亂七八糟,只說:“早就聽說這樣的事,只是看着姑爺的面上沒人敢說。二老爺現在應付那些事都忙不及了,哪裡還有哪些工夫,可沒人敢來壞姑娘的事了。”
於陽已經開始準備女紅,整日裡在屋裡做活,她才明白,原來不是在屋裡拘性子,而是要做的事情太多,開笄完後一個月自己便要嫁過去,這太快了些。
《枝頭俏》第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