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豪華無比,吸引了衆多目光,已經成爲城中焦點的豪宅中,哪怕一身華貴衣衫仍襯不出堂皇凜然之氣的韋一笑行走在園林宮闕一般華美的庭院當中,口中嘖嘖稱奇道:“真是到了韃子的都城纔算大開眼界,不過一個住處而已,竟然會有這麼多層出不窮的花巧手段和景緻。顏胖子,你們殿前衛當真是有些非凡本領,竟然能在這大都中弄出一個這樣華美的安身之處!”
顏垣半是自得半是表功道:“早半年前教主就說過要來大都,殿前衛自然要小心準備一下。如今咱們在大都城裡有五處據點,這一座宅院雖然位於繁華鬧市海子畔,但也不算最顯眼的。最顯赫那一處據點位於內城十王坊中,隔鄰便是皇帝的孃舅雍王老的沙的王府。那個坊裡住着許多韃子朝廷的宗親皇族,便連汝陽王這等重臣,都沒能在裡面佔據一席之地。”
韋一笑聽到這話,禁不住微微動容,頗懷疑道:“那樣緊要的地方,必然守備森嚴,怎麼能容許敵方人潛入進去!難道那些韃子貴人不怕被刺殺?”
顏垣卻笑道:“蝠王有所不知,這些韃子貴人們除了一些大權在握、極得皇帝看重的那寥寥一些人之外,其餘許多隻不過空擔着宗親名頭,日子過得卻比許多百姓還要悲苦。這韃子皇帝向來對自家人提防得很,唯恐他們得到權力便有篡位的念頭,不敢重用。他們要維持豪奢生活,須得自己尋門路。近年來因爲皇帝寵信密宗喇嘛,那些番僧喇嘛囂張無比,便連那些宗族親王都不放在眼中,並且皆大興法事爲由勒索這些蒙古貴人們大批銀錢,動輒百萬之巨。”
“那些蒙古貴人大多不事經營家業,縱然祖上有些積蓄,這麼多年也都坐吃山空揮霍殆盡。如今再被番僧勒索,家境窘迫雪上加霜。偏偏他們又不敢違逆番僧,否則若給那些番僧告了刁狀污其謀反,下一刻就會被砍掉腦袋。所以,你不要看這些蒙古貴人們表面風光,實則早已經被錢愁得眼都綠了。甚至有許多交不出龐大數目的香火錢,無奈之下只能拿自己妻女供那些番僧淫樂抵債。”
講到這裡,顏垣也嘖嘖出聲道:“這種情況下,咱們手中大把銀錢,不要說只買他家院,只怕要買他祖墳,那些人都會搶着來賣。”
韋一笑聽到這話後也覺驚詫無比,良久之後才感嘆道:“這就是報應啊!百年前韃子滅一國屠一地,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那時候他們可曾想到,他們的子孫會淪落到這般悲慘的境地?性命操於人手,妻女爲人所淫,當真報應不爽!”
楊逍則有些憂慮道:“咱們這般大張旗鼓入城來,幾乎萬衆矚目,總是有些不妥,須得謹慎一些。”
“楊逍你這麼想可就不對了,做慣了賊的,眼裡只能瞧得見賊贓。咱們進城來擺出一副富甲天下的姿態,又刻意透露出有求於人的信息。那些人只瞧得見咱們手中的銀錢,挖空心思都要弄到自己手裡。如此一來,咱們就算露出一二破綻,他們也會忍耐着先不計較,待榨乾咱們的油水再說。”韋一笑一副行家裡手的模樣分析道:“如此咱們反倒要比偷偷潛進城中來安全得多。況且,咱們先鋪墊這一番,再有什麼事情要做,大可以銀錢開道,不會令人生疑。這樣子卻是比武當派過街老鼠一般戰戰兢兢的作派要好得多,做事情也順利得多。”
趙禹點點頭,說道:“蝠王這話很正確,咱們今次北上,主要就是與韃子們那些權貴接觸一下。若是悄無聲息潛入進來,只怕大半年時間都未必能摸到那些人身邊,遠不及這樣長驅直入來得便捷。他們絕不會想到,我就這樣堂而皇之來到大都,就這樣在他們眼皮底下溜達。如此一來,反倒無甚兇險。”
楊逍聽到這話後,便也不再多說。進城時他已經仔細觀察過海子畔周遭的環境和道路,這裡人潮如織,道路也四通八達,哪怕他們真的暴露身份,憑藉武功想要脫困也不是難事,除非韃子肯調集大軍來封鎖城池。
入城第一天,趙禹也沒有安排什麼具體的事情要做,且將衆人安置下來,休息一番。畢竟隨行這些人當中有一些武功並不高明,一路長途跋涉下來,精神頗爲不濟,迫切需要休息。
趙禹則沒有時間休息,而是聆聽潛伏在大都各處殿前衛搜尋來的情報。此番深入敵後,若說沒有半點風險,絕無可能。而若要化險爲夷,除了隨機應變之外,更重要的則是要依靠對形勢精準的分析和把握。任何一丁點的疏忽錯誤,都有可能令事態演變失控。
殿前衛的工作做得很細緻,對於那份起居注上每一名元廷大臣的情報都收集得很詳盡,但是若擴大到他們彼此之間的牽連和對抗,則就顯得有些粗糙。畢竟,殿前衛主要的優勢基礎在於底層廣大的明教教衆,而在上層的經營卻爲時尚短,還沒能取得長足進展。
華燈初上時,趙禹仍在低頭整理分析那些雜亂的情報。身邊少了小昭這樣細心體貼的人照料,他的飲食起居馬上變得混亂起來。其實早在他準備動身時,府中幾位夫人都表示要隨行一起來,尤其是掛念師父與同門安危的周芷若。趙禹沒有準許他們隨行,一者是因爲此行兇險頗多,二來此行重點也非營救各派人士,當然,還有一點那就是因爲趙敏了。
然而頗令趙禹感到沮喪和擔心的是,這半年來殿前衛始終沒能打探到趙敏的消息。反而是她那個兄長王保保在大都漸漸變得活躍起來,益發印證了了趙禹的猜測。
沉吟良久,趙禹放下卷宗,還未起身,尾指上那沉寂已久的雙生蠱突然之間變得騷動起來。他心中一動,擡步走出房間,循着雙生蠱的指引,往這宅邸的後花園行去。
庭院中小徑上積雪已經被清掃一空,而假山怪石上的積雪則保留下來。在那銀盤一般明月的照耀下,另有一番楚楚動人的淒涼美感。只是趙禹心中有些煩躁,領會不到這一番昂貴的幽趣。
雙生蠱的騷動忽強忽弱,待趙禹踏過拱門之後,反應便持續穩定變強起來。
這庭院佔地廣闊,後園當中甚至有一片從海子裡引出來的小湖泊。湖中小亭銀紗素裹,當中隱隱有一道身影在搖曳。
趙禹飄然躍上小亭,撩開紗幔,卻看到一具近乎赤裸的曼妙胴體。他忙不迭抽身退出來,轉過身後沉聲道:“藍教主,咱們久別重逢,尚有許多正經大事要商量,這樣子就大可不必了吧?”
藍教主聲音有些虛弱哀怨道:“好狠心的郎君!你明明到了大都,卻也不派人通知我。人家爲了避開你府外那些韃子的耳目,從海子裡游進來,險些活活凍死在水底,你卻仍不屑一顧麼?”
趙禹聽到這話,急忙轉過身來,纔看到藍教主衣衫皆完好在身上,只是因爲被水打溼緊緊貼在了肌膚上。她俏臉蒼白如紙,脣齒之間隱隱噴出白氣,溼透的髮絲凌亂貼在光潔的臉頰上,悽楚模樣當真令人禁不住生出愛憐之心。
趙禹走上前,握住藍教主如冰一般寒冷的皓腕脈門,緩緩輸入一股醇厚內力,嘆息道:“你這又是何苦?我不過剛剛來到大都,許多事情來來不及佈置。真到有必要時,我自會現身與你見面……”
“你騙人!”
藍教主雖然仍禁不住顫抖,卻仍是毫不留情戳穿趙禹的謊言:“你明明昨天午後就已經到了,還往汝陽王府走了一遭。這般騙我,莫不是真的對我生出了憐愛在意?”
趙禹低頭不接她的話,只專心助其祛除寒氣。不多時,藍教主身上升起絲絲縷縷白色水汽,將整個凹凸有致的嬌軀都籠罩其中。周身和煦舒泰,藍教主忍不住低吟出聲,如夜鶯低泣,亭中氣氛陡然變得旖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