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還記得那時的心情,摒棄顧慮,終於可以灑脫自如。我覺得,人活着,就該這樣任性,我的思想不由自主地靠近鄭曉江,但我還是轉向麥太,我拿出女孩該有的敬意。
“對不起。”我彎腰鞠躬,虔誠地說,“我恐怕要辜負您的美意,因爲我並不想做鄭先生的妹妹。”
我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掌之中,我們相視而笑莫逆於心。我們的世界只有彼此,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根本不能左右我們的欲,望,那個時候,我還能支配自己的思想,還可以追上他任性的腳步。
“等一下。”我拉住鄭曉江,然後脫下自己的高跟鞋,提着高跟鞋,傻笑地說,“我穿着不太習慣。”
“那就不要穿。”鄭曉江的雙眸溢滿了對我的寵溺,我多想一輩子都可以他身邊任性自在。
大手牽小手,小手擰着高跟鞋,就這樣當着所有人,我們爲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情瘋狂了一回。
夏旭是唯一反應過來急忙追出來的人,他跟着我們跑出頤園莊的宴會大廳。時當子夜,雲淨天空,清輝月光,爲我們指引了方向。
“曉江,曉江……”夏旭嚷道,“你們要去哪裡?”
鄭曉江猝然止步,他發現不遠處的機車,於是走過去說道:“借用一晚。”
這輛墨黑色機車是夏旭從朋友那裡借來的戰車,特別有型。夏旭將鑰匙遞給鄭曉江,謹慎又問:“就這樣走了,把他們扔在這裡,會不會有失主人風範?”
“這根本就是那個老傢伙自編自導的戲碼。”鄭曉江戴上頭盔,此時,我也戴上頭盔做好準備。
“可是……”
“唐馨,上車。”鄭曉江一聲令下,引擎的巨響打斷了夏旭的囉嗦。
一道亮光籠罩我眼前,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我緊緊地摟着他的腰部,他脫下王子的外衣,儼然就是隨時待命的騎士。
我不想放手,就這樣無所顧忌地摟着他,可以肆無忌憚地享受他的守護。車速太快,過往的景色瞬即而過,我來不及停留欣賞,於是乾脆閉上眼,貼着他的後背,用心感受疾風的狂嘯。那時的我們,也曾年少輕狂,機車乘風肆意,他骨子裡的不羈不俗根本就不應該被消磨。
他總是要帶着我離開,遠離塵世喧囂,到一個可以容得下我們的地方,可每一次,我們都敗給了牽絆。
“啊——”鄭曉江大聲怒吼,發泄他內心的壓抑,他沉積太多仇恨,終不能釋懷。
我們沒有方向地逃離那個是非之地,想休息了,於是看到一片廢棄的港灣,這裡面朝大海,又荒無人煙,是難得的一片寧靜之地。
日出時,霞光透着金黃色從海平面緩緩升起,鄭曉江轉身,金黃色將他整個人襯得越加燦爛。
“我想知道你剛纔對着麥太說,不想做我的妹妹,請問唐小姐想做我的什麼人?”鄭曉江逼近我,我後退半步,靠着斷牆一側,支吾地反駁:“那鄭先生還說我是你的女人,請問我什麼時候答應了做你的女人?”
“噢,原來是吃幹抹淨了要賴賬。”鄭曉江邪笑一聲,我張牙舞爪地推開他,憤憤不平地埋怨:“拜託,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纔對,是你吃幹抹淨了要賴賬。”
“我可不會賴賬。”鄭曉江緊貼我胸前,居高臨下地說,“這輩子,我都不會賴賬。”
我仰望他的高度,炙熱的眸光絲毫沒有泄露他的內心仇恨,我知道,他把另一個自己藏得很深,不想被我看到,可我心疼那個他,我不想他活得這麼累。
“你答應過我,要帶我走,無論到時候你有沒有完成自己的事情,你都必須帶我走,否則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帶我走了。”我撫摸他的臉,其實也是說給自己聽,我要給自己一個期限,在這段時間裡,盡我所能地化解這段仇恨。
然而,我錯了,我大錯特錯,我牽連其中難以抽身,我的代價實在是太大,幾乎剝離了我的靈魂。仇恨是把雙刃刀,一刀下去兩敗俱傷,永遠都不會有贏家。
回到頤園莊,戰爭的餘熱尚未結束,任性是有時間限制的,可我容易滿足,至少阻止了麥太的一意孤行。當然,麥太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她要的結果並不是真正將我收爲義女。
我和鄭曉江返回時,廳裡聚集了鄭家有權威的前輩,還有那個突然冒出來湊熱鬧的世交,對了,馬嘯也在,他幾乎成了頤園莊的監護,這個搖搖欲墜,硝煙四起的家族,的確需要一個理智的中間人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
“回來了。”麥太笑得漫不經心,“唐馨,你先回房休息,折騰一宿,應該很累了。”
“是的,麥太。”我本就站在鄭曉江身後,剛要走的時候,他回手拉住我的手臂,冷冷地盯着在場所有人,說道:“你不必把她支開,以後鄭家的事,她也有份參與。”
“鄭先生。”有個猥瑣的中年男人站出來,一本正經地說,“您可能被這個女人欺騙了。”
他煞有其事的樣子真是可笑之極,鄭曉江不悅地怒斥:“你是什麼人?”
“在下姓馬,是馬律師的兄弟。”男人自以爲是地說,“這個女人根本不叫唐馨,她的藝名是雪禾,是會所的經理人。”
他好像真的認識我,他爲什麼認識我,他可能去過枚姨的會所,他這麼說,我突然也覺得對方有些眼熟。努力地回想,關於會所的事情,我還是深挖出來。
我在會所做經理人的時間並不長,當時直接面對的顧客也不多,但是出過一次意外,那次意外事件的女主就是子瀅,她被人灌酒陪唱,客人毫不憐憫子瀅的不適,所以有人告訴我之後,我纔出面阻攔。
麥太明知故問:“馬總,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她臉上的傷疤,太惹人注意了,我怎麼可能忘得了。”姓馬的男人指着我的方向,輕蔑地冷笑,“我記得,這女人當時跟着莫少爺,你們應該知道,莫氏集團的莫少爺,她是莫少的女人,我們鄭先生,怎麼能找這麼一個破鞋。”
“你嘴巴放乾淨點。”鄭曉江準備衝上去,同時麥太也站起來,及時制止了鄭曉江的衝動:“莫氏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難怪我瞧着唐馨有些眼緣,如果沒有記錯,她就是阿枚身邊的姑娘。”
麥太不說破,那是還不到時候揭穿我之前的身份,看來,她早就對我瞭如指掌,就差一個時機,當着這麼多重要的人物撕下我的面具。
我不吭聲,漠然接受他們的嘲諷,他們之所以這麼做,其實是爲了打擊鄭先生,所以我不敢反抗,我擔心我一旦反抗就正中他們下懷。
“無論她是唐馨還是雪禾,我鄭曉江這輩子要定了她。”我微微顫抖着,鄭曉江給我的定心丸勉強支撐我面對他們的攻擊。
“鄭先生,這可由不得你。”馬嘯也坐不住了,他們輪番上陣,完全不肯放過我們。
“曉江,只是一個女人,這不算什麼事。”黃炳生擔心矛盾加深,於是搶先暗示鄭曉江。
馬律師走上前,翻開一份文件,嚴肅地說道:“根據鄭老先生的遺願,如果鄭先生接受了所有遺產,就必須按照他老人家的要求來安排今生的伴侶,而老先生早就安排好頤園莊未來的女主人,但絕不是唐小姐。”
“又是遺囑?”黃炳生不耐煩地啐道,“我說馬嘯,你能不能一次說完來個痛快?”
“黃先生,這份遺囑有不少附帶條件,之前沒有說,那是因爲有些地方還沒有達成一致,鄭先生也未正式簽署文件。”馬嘯合上文件夾,對着鄭曉江一板一眼地說,“現在,麥太已經放棄部分繼承權,所以只要鄭先生在上面簽了字,一切運作立刻生效。”
“那還等什麼。”黃炳生走到鄭曉江跟前,好言相勸,“曉江,整個集團唾手可得,你還是趕緊簽了文件,之後的事情我們再說。”
麥太坐下來,故意對身邊的中年男人笑了笑:“王總,看來很快,我們就要結爲親家,親上加親了。”
“只可惜,老先生等不到這一天了。”王平揚是鄭老先生的故友,更是華*仁集團最大的合作伙伴,聽說他有三個千金,隨便一個可供鄭曉江挑選。
我掙脫了鄭曉江的手心,我覺得我還在這裡就顯得多餘了,雖然明知道麥太是做給我們看,可事實上,按照鄭曉江的計劃,他要拿到實權纔算勝利,只差臨門一腳,他又要多個未婚妻,他那麼多未婚妻,卻偏偏沒有我的份額。
鄭曉江猶豫不決,他推開馬嘯的文件,看樣子是不想簽上自己的名字,這跟賣身有何區別?變,態的老先生,附加的條件就是給鄭曉江戴上一個緊箍咒,因爲他們陌生得只剩下血脈,老先生到死也未曾見到自己唯一的兒子,他卻把鄭家幾輩子的心血託付給這個沒有感情的兒子,着實有些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