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風黑,寒風陣陣,黑袍在落寞的夜中翻騰,似是一副氤氳在陳年裡的水墨畫,漸漸地散了顏色,與夜混爲一體,再也看不真切。
獨孤西謨騎馬飛奔朝着最高的山峰馳去,待終於爬到最高的山峰,正巧看見朝陽初升。
心,亂如麻。
往事如戲,幕幕重演。斑斕色彩漸漸變得黑白,所有的一切都在她住進他心中時凝止。
他一直想不明白爲何他偏偏就是那麼的愛她,愛到無可自拔,也許喜歡並不需要什麼理由,也許的確是他上輩子欠她太多。
欠她的,該怎麼還?
她的心結,該怎麼解?
要怎樣,她眸中的憂愁纔會消失,她纔會開心?
雙手背於身後,仰頭看着紅日彤彤高升。欲窮千里的心動,也曾年少英姿。
但這一切,若是與她牽扯到一起,又算得上什麼呢?
走到懸崖邊上,看着山下一望無底的蔥翠,還有半山腰處的嫋嫋白霧。
天下得了如何,失去了又如何,這些於他獨孤西謨而言,都不重要。
江山美人,漁火流水,有得便有失。
但若是隻有失去不會有得到呢?
自嘲一笑,冷到極致,獨孤西謨仰頭看着灼灼的天,既然是黑夜,又何必怕什麼太陽的烈焰。
當了太久的夜,夜怕是也累了,所以該是時候換一種身份了。
轉身,決絕,沒有一絲留戀的。
從一開始就做了決定的事,一定不能半途而廢,更何況是關於她。
馬蹄聲咄咄,漸漸消失不見。
京中,獨孤謨乾的病越發的嚴重,一連半月竟都未上早朝。
太子獨孤瑞一時風光無二,順理成章的接管了獨孤謨乾手中不少事務,越發的春風得意。坊間漸有傳聞獨孤謨乾命不久矣,獨孤瑞將登皇位。
“瑞兒,本宮聽說最近坊間流言傳的緊,這對你怕是不怎麼好,最近可是要收斂一些。”坤寧宮內,皇后宋琬品了口茶淡淡道,臉上既是欣喜有半帶着哀愁。
獨孤瑞坐在軟木椅子上,毫不在意的笑道:“這有什麼,反正父皇他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的了,早晚這皇位是我的,說不定明天我就登基!”
“瑞兒!”宋琬一聽急急站起身,打斷道:“休得胡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母后,你怕什麼。”獨孤瑞仍舊毫不在意道:“現在朝中局勢一片倒,大部分都在支持兒臣,這皇位是我的已是鐵板砧砧上的事實!”
宋琬長長嘆口氣道:“你這孩子啊,年齡雖大,可想問題終究還是太淺。更何況,皇上他畢竟是你的父皇,你怎麼能盼着他死呢。”
宋琬想着獨孤謨乾現在那張無精打采蠟黃的臉,心口便是一陣疼。他,無論對她是好還是壞,始終是她的夫君,她最愛的人啊。
“母后,現在可不是你心軟的時候。”獨孤瑞一聽,急急道:“想當初父皇對我們母子不好的時候可是沒有手軟一點,這些年來父皇都是怎麼待你的,你難道就忘了嗎?待父皇一死,母后你就是太后,這天下都是我們母子的,再也不會患得患失擔驚受怕。”
“太后?”宋琬冷冷一笑,道:“你這孩子啊,始終是不明白。”轉身看着一旁一直不發一言的獨孤西謨,宋琬又道:“西謨,你來說說本宮的顧慮,好好的說給你大哥聽!”
獨孤瑞一聽宋琬讓獨孤西謨說話,瞬間便安靜下來。
獨孤西謨擡眸淡淡的看着獨孤瑞,只道:“太后納蘭氏那邊如今一直按兵不動,暫時還沒有弄清楚她到底打什麼主意,所以不得不防。而父皇身體一直都非常康健,又極爲精明,雖說最近一連串的打擊太多,讓他一時接受不了,但也不得不防這其中有詐。所以一切都得要小心點兒好。大哥你最近把持朝綱,動作還是要小點兒謹慎點兒。”
“若是不小心落下什麼把柄那就不好了。畢竟現在雖然沒有玉澤,但還有一個母妃早逝的十一皇子。”
“獨孤祈?他小小年紀能成的了什麼氣候。”獨孤瑞輕哼一聲,待看着獨孤西謨那張冰冷的臉,瞬間又閉上了嘴。罷了,他怎樣說他怎樣做便是,只要他高興就好。
獨孤西謨說完後,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盤,並未注意到獨孤瑞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神。而這一切落在了宋琬眼中,卻是讓她的心瞬間揪了起來。
從坤寧宮出來告別獨孤瑞以後,獨孤西謨匆匆走回自己的府邸,在書房內提筆就寫。
燭火搖曳,不知寫了多久,獨孤西謨終於放下筆。看着那些還未乾的筆跡忽然自嘲一笑,若是風乾陌還在看着他寫得這些計劃,怕是該氣的吐血了。他的兄弟雖多,能爲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多,但能夠將他真正當做兄弟的人也就只有風乾陌一個。
只是可惜他沒能保護好他,甚至是不能替他報仇。兩全,太多的事,總是難以兩全。
待墨跡風乾後,窗外已是明月高懸,獨孤西謨調亮了書房中的油燈,拍了拍手,頓時有兩個黑衣侍衛腳步極輕的走了進來。
“主上有何吩咐?”
“將這個拿下去,今後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我上面寫得做。”
拿過獨孤西謨手中的信紙,二人一看,頓時愣住,相視一眼後,驚訝不解的看着獨孤西謨道:“主上你這是何意?”
“何意?就是那上面寫着的意思。”
“主上,你……你不能這樣做啊……你這樣做豈不是——”
“好了!”獨孤汐站起身揚起手示意他停止道:“我自有我的安排,你們按照我上面吩咐的去做便是。對了,將這封信給迄雷送去。”
顫抖着手接過獨孤西謨手中的信,那侍衛雖然仍舊是想不通獨孤西謨爲何要那麼做,但想着邊國此時的情況,又道:“如今迄雷正在暗暗的着手處理我們在邊國的勢力,我們和迄雷的矛盾其實已然很深,主上現在給他送信,怕是起不了什麼作用。”
獨孤西謨冷笑道:“給他送去便是。迄雷手中無王璽,只這一點便足可以將他吃的死死的!”
獨孤西謨說完後,不欲再多說什麼,揮手示意兩個侍衛退下。
夜風如魅,吹入屋內,弄得火焰閃閃,光影微晃。
獨孤西謨揉着脹痛的太陽穴,腦海裡想着的全是溫子洛的臉。
他能爲她做的,如今都已開始爲她做了。
那麼他可不可以,今生可以不可自私那麼一次?
心中拿定了主意,獨孤西謨毫不猶豫的從秘密藥櫃裡拿出一個碧綠小瓶,轉身就往端王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