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我剛纔看到有兩輛小轎車就停在咱們村口的小樹林旁,一看就是衝着咱們來的,鐵定是昨晚上那幫來搗亂的人的幫兇,大家快去堵住它們,別讓他們跑了。”
從二牛村裡衝出一羣手持鐮刀鋤頭的村民。
一個個的都氣勢洶洶。
而夾在這些人中間,有一人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村民,與這些村民的衣着打扮格格不入,他的腋下夾着一個公文包,頭髮也是梳的烏黑髮亮,腳上穿的是皮鞋,走起路來,偶爾會露出裡面的大紅襪子。
莫非,今年是他的本命年?
尹志勇掏出打火機,給自己點燃一根香菸,狠狠的抽兩口以後,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
而後,將菸頭扔在地上,一腳踩上去,又嫩了兩腳。
吐了一口唾沫道:“二愣子,告訴大傢伙,都悠着點,做做樣子就行了,別真的把人給打了。”
從旁邊湊過來一個腦袋道:“小叔,咋了?不是你告訴大傢伙,讓大傢伙去掀翻了人家的小車的嗎?怎麼又說要悠着點?我還尋思用手上的磚頭,待會兒試試他們的車窗玻璃結不結實,要是結實的話,那好玩了,咱們村口那破磚窯廠滿地都是斷裂的磚頭,到時候咱們可以一邊扔磚頭玩,一邊嚇唬嚇唬那幫人。”
說着,裂開大嘴又道:“嘿嘿,我想看人尿褲子,要是有女的就更好了,小叔,我能不能把他們女人帶回家玩?”
這人看年紀也就20歲出頭。
但是長了滿臉麻子,有些紅紅的,有些還尖尖頭白白的,不知道是不是裡面灌了膿。
莫非這是青春痘?
可這青春對我太嚇人了,難道其實不只是青春痘,還有髒病在身?
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這個流口水的大侄子,伊志勇臉上閃過一絲厭惡,用絕對不容置疑的聲音道:“記住,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少他媽跟我廢話還有討價還價,你的病需要錢,咱們這次這麼做的目的也只是單純的爲了求財,若是還想求點別的,你最好把心給我裝在肚子裡面,別少他媽打歪主意,這些人不是你能動得了的,連我也不敢跟他們動真格的,除非你想讓大家都死,我們整個伊家在二牛村除名,你就去幹好了。”
伊志勇是二牛村的村長,他說的話,這個滿臉麻子的年輕人不敢不聽。
即使有些不服氣。
但還是撇了撇嘴道:“知道啦,我也就說着玩玩而已,不會當真的,叔,你放心,我肯定待會讓大家把氣勢都做足,嚇都嚇死那幫城裡來的人,讓他們乖乖給咱們掏錢。”
麻子臉說到錢,臉上又露出一點淫笑道:“不過小叔,等錢到手了,你答應我的那一份,可一定要給我。”
伊家是二牛村的大家族。
從伊志勇爺爺輩算起,不算嫁出去的女人,伊志勇爺爺一共五兄弟,扣除兩個半途夭折,沒有留下後人,其其餘三人都有後人留下了,而且後人還不少。
到了伊志勇父親這一輩,親兄弟加堂兄弟,一共合計就已經超過了十幾個。
而等到了伊志勇這一輩,那就更多了。
光他自己,就有七個親兄弟。
更何況還有下一輩,下下一輩,最早出生,管伊志勇要叫爺爺的,現在都已經大的有十幾歲,又該要快到了,娶媳婦,傳宗接代的年齡。
可想而知,整個伊家,在小小的一個二牛村,佔了多重的人口比例。
幾乎無人敢言。
即使他們始終氣焰囂張,長期霸佔着村裡的村長與出納等職務。
有什麼好處,也全部都被伊家人給瓜分了。
就說這一次的徵地,陸陽爲了儘量避免麻煩,所以在圈地的時候都儘量圈的是靠近山林的一些地方,寧願去跟石頭打交道,多花錢,把山給打平,也不願意去多佔村民的房子。
所以此次二牛村輪到需要拆房子,然後給安置地的村民,其實也就不到十幾戶人家。
而這裡面,姓伊的,甚至只有一家。
而且還剛好是長房。
因爲是長房,所以纔會留在靠近山腳下的老宅。
從伊志勇爺爺那一輩開始,就有這麼一個規矩,只有長房長孫,纔有資格繼承祖屋。
其他成年男性,娶妻生子以後,都沒有資格住在這裡,需要去山腳下平整的地方去另外建新房子,爲伊家開枝散葉。
現在就是這麼一個情況,偏偏徵地沒有其他姓伊的人的份,只有留在老宅的長房一脈纔有分錢,還有分地。
其他姓伊的豈能服氣?
就在長房一脈準備在賣祖宅的合同上簽字錢,他們一起趕了過來阻止。
說是賣祖宅的錢,他們也有份。
可是,即使是祖宅的面積不小,賠的錢也不少,但是整個伊家這麼多人,幾十個家庭,大家都平攤的話,又能分到多少錢?
這麼一算起來的話,好像也沒多少。
那要怎麼辦?
時任二牛村村長的伊志勇這個時候站了出來。
說:“可以先隱瞞,不簽字,我是村長,我能幫這個忙,等到徵地已經成爲定局,咱們再跳出來鬧事,現在可不能鬧事,現在要是鬧事,一旦村裡徵地的事情黃了,對大家可都沒有好處。”
又說:“這樣吧,到時候我來組織,大家都聽我指揮,我保證不僅能多要到錢,而且還能再多要幾塊地,畢竟這祖宅是我們每一個伊家人的信仰,它不能說拆就拆,至少得多加錢,得考慮咱們每一個伊家後人的感情,大家說對不對?”
伊志勇敢站出來,不僅是因爲他也是伊家後人,且他也並非是長房一脈,如果什麼也不做。
那麼,他也同樣1分錢也拿不到。
最多也就是徵地的過程中,他身爲村幹部,能額外撈那麼一點點的油水。
可是,這能填飽他的肚子嗎?
顯然是不可能。
他的目的是至少得再多要500萬,然後再多加十間門面房安置地。
這樣他就有操作的餘地了,比方說拿出300萬來,再拿出5間門面安置房來,賣掉也行,總之是給整個伊家人分。
這樣就大家都能滿意了。
而剩餘的,自然是裝他自己腰包裡面,他是出主意的,又是具體實施這項計劃的人,而且他還是村長,他拿多一點,其他人能有意見嗎?
敢有意見嗎?
有意見,也最好當沒意見,這樣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反正這錢是撿來的。
伊志勇見這麻子侄兒子什麼事情都還沒幹,又來管自己要錢,頓時眼中又閃過一絲厭惡。
要不是他還需要對方,有用得着對方的地方,他連演都不想再演戲。
早他媽叫這小子滾蛋了!
略微有些嫌棄的後退一步,他盯着對方手指縫裡面的黑泥道:“我懶得管你的那些古怪嗜好,咱村子外的出租屋,裡面多的是外地來的站街女,你要禍害,就禍害她們去,但是咱們村子裡面自己人,不管是大姑娘還是小媳婦,你要敢禍害了任何一個人,我保管叫人打斷你的腿,讓你再也無法禍害人。”
二牛村是他的基本盤,他不容許基本盤遭到破壞。
這與上善良與否無關。
麻子臉桀驁不馴,但看在錢的份上,他還是忍了,低着頭,不讓中年人看到自己的表情,“是,小叔。”
拿起一塊磚頭就衝了出去,跑在了村民最前頭,揚起手臂道:“我看到車子了,大家都跟我來。”
村外。
小樹林旁。
陸陽打完電話,下車,有些心煩意亂的抽了一支菸,然後又重新坐回了車裡去。
旁邊,蕭軍勸他道:“要不咱們還是先進去看看情形吧?有我在你放心,他們不敢把你怎麼樣的。”
陸陽斜了他一眼:信你?我還不如信耶穌。
敲了敲前排副駕駛座椅:“阿九,你下車去村口溜達一圈,看看能不能趁人不注意把那兩個傻小子撈出來,不行也別勉強,觀察一下地形,還有,別讓人逮住了。”
阿九退伍前是偵察兵,身手與阿龍只在伯仲之間,綜合實力,比大軍還要強幾分,是陸陽見過人之中除了龔平安以外最能打的。 阿九無聲的點了點頭,然後推開車門,悄然無息的繞跑潛伏進了前面的小村莊。
陸陽側過身子,又衝着開嘴巴,望着阿九的背影的蕭軍道:“你的信譽已經在我這裡破產了,所以你最好現在閉緊嘴巴,你這個假鵬城佬。”
說到假鵬城佬,蕭軍不服氣了。
自己祖籍雖然不是鵬城了,但是好歹我媽都嫁到了鵬城,還有我連戶口也跟着我媽一起遷了過來,這都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怎麼就不是地地道道的鵬城人?
蕭軍衝陸陽不爽的道:“我這次是把事情給辦砸了,可就算這樣,最多也就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我還你就是了,憑我蕭軍的面子,在鵬城幾時不好使過?”
“哼,也就是這次意外而已。”
嘴硬是吧?
陸陽懶洋洋的目光看向小樹林外的村口,隱隱已經差不多,能看得到,有很多人在揮舞着什麼朝這邊走來。
陸陽搖下車窗,聽到風裡面的喧囂,然後淡淡的道:“你最好祈禱這是意外,還有,你的人呢?若是你的人不在附近,那我們恐怕要準備先撤離了。”
話音剛落。
阿九神出鬼沒的又出現在小車旁,然後拉開副駕駛的門,飛快的蹲着身子鑽了進來。
扭過頭來衝陸陽急道:“老闆,有人過來了,數量很多,爲了你的安全,我建議你還是先離開。”
陸陽還沒說話。
蕭軍已經氣勢洶洶的道:“反了,真反了,你們都坐着不要動,我下車去一個人就能把他們攔下來,我就不信了,他們連我都敢動。”
陸陽淡淡的道:“你要下車,我不攔你,但是,司機師傅,麻煩開車。”
只有蠢貨纔會將自己的安全,全部都寄託在別人,不敢動自己這種天真的想法上面。
萬一要是萬一呢?
蕭軍張了張嘴,好幾次都想說,下車就下車。
可是一想到,待會兒人家連車都開走了,自己再裝逼,給誰看?
而且,萬一要是沒裝成。被打一頓,豈不是都是白捱了?
所以他思來想去,又決定忍下這口氣,冷着一張臉撇過了頭去。
小汽車發動了,剛剛掉了個頭,開出小樹林。
“啊——”
他突然間尖叫起來。
一塊磚頭直接朝他砸了過來,在他的瞳孔中放大,好懸,差點沒直接砸中車窗,但是也砸中了車身,讓車身發出了一聲砰的巨響。
麻子青年見人跑了,追了上來,終於還是狠心,將手中的半塊磚頭丟向了小轎車。
中了,但又沒中,除了傷害的車漆,還有嚇了車裡人狠狠一跳。
“混蛋,讓他們給跑了,小叔,咱們現在怎麼辦?”
麻子青年又罵罵咧咧從地上拾起一塊磚頭。
但是這個時候再丟,已經只能吃車尾屁了。
伊志勇喘着粗氣追了上來,劈頭蓋臉的罵道:“我不是讓你不要扔磚頭嗎?人跑了就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咱們抓住了他們的把柄,只要守好昨晚上抓的那兩個大學生,量他們不敢不就範,走,先回去再說。”
麻子青年不爽的撇了撇嘴,而後搓了搓手道:“叔,村裡我就不回去了,有那麼多人守着,多我一個也不多,要不你先給我點錢花花?”
他這人就這樣,想讓他辦事,就得給錢,成不成都得給錢,不然休怪他翻臉。
伊志勇帶着一臉厭惡的表情,狠狠的盯了麻子青年幾眼,然後終於不耐煩了從口袋裡掏出十塊錢,丟在對方臉上道:“滾,10塊錢夠你玩一整天了,明天早上給我趕緊滾回來,給我好好的守在祖宅,這件事情沒有辦完以前,我不會再給你1分錢,聽明白了嗎?”
麻子青年也不生氣,嬉皮笑臉的從地上把錢撿起來。
親了一口後道:“好的叔,走了啊叔。”
說完,麻溜的一溜煙就跑了。
扔臉上算什麼?
只要肯給他錢,塞他屁眼裡面都行。
陸陽的車上,驚魂未定的蕭軍,此刻正在叫囂着要殺回去。
“打電話,現在就打電話搖人,我就不信了,他奶奶的,難道沒王法了嗎?”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
差一點,只差一點,那比砂鍋大的拳頭都還要結實的磚頭,就要砸他腦門上了。
而且即使是沒砸中腦門,只是砸中了車窗玻璃,那也是後果不堪設想的,車窗玻璃碎了以後,那些玻璃渣,還不得全部都濺在他身上臉上,劃拉出不知多少道口子來?
要命啊,這是。。。。。。
所以,也難怪他發火了,拿出大哥大來就要搖人。
陸陽則冷冷的笑道:“黑社會噶?現在這是大白天,你搖人?你打算搖人幹什麼?是去幹架嗎?恕我不奉陪,我可是正經商人。”
蕭軍不服氣的道:“都這樣了,難道這口氣,我還能忍他不成?”
陸陽冷冷又笑道:“那是你的事情,我說了,我是正經商人,恕不奉陪。”
蕭軍氣急敗壞的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陸陽指了指腦袋道:“動腦子。”
說着拿起電話來:“我先給何區長打個電話吧。”
然而等打完電話。
陸陽也沉默了,那邊的說法是,昨晚有人去村裡鬧事,還推倒了人家祖屋兩間瓦房,還傷了幾個人,人家都報警了。
至於說,這邊有人被扣留,那邊則解釋,純屬是誤會。
是他們留大學生在村裡做客,好吃好喝的供着,全體村民都可以站出來作證。
“放屁,純屬是放屁,他們都是一夥的,當然可以互相給彼此做證,還有我的人辦事很小心,絕對不會傷到村民,一定是他們在誣告我們,老子他媽絕對不會放過這幫人裡面的刺頭。”
蕭軍滿嘴叫囂。
吃這麼大一個虧,而且還沒處發泄,他怎麼可能會心服口服。
陸陽突然笑道:“這幫人辦事還挺有章法的,這都想好了,何衛軍老爺子爲人正直,當官從不徇私枉法,既然沒有證據,而且又面對的是一幫愚昧的村民,他估計也使不上勁,想幫忙,也沒處下手,看來只能靠咱們自己了。”
蕭軍沮喪着臉道:“可靠咱們自己能行嗎?”
他也意識到這件事情其實挺難搞的,因爲面對的不是一般人,如果是生意場上的對手或者是道上的人,他都有1萬種方法讓對方生意做不成,或者是從鵬城消失,可是面對的是一羣愚昧無知被人所蠱惑的村民,他又能怎麼辦?
陸陽想了想,夾緊眉毛道:“看來只有找個在鵬城德高望重的人出來,才能鎮得住這幫牛鬼蛇神。”
說完,踢了蕭軍一腳道:“該你了,你這個僞鵬城佬,你是地頭蛇,現在是你該出力的時候,總該不會告訴我,像這種在本地說話好使,德高望重的前輩,你一個都找不出來?”
蕭軍撇撇嘴道:“有是有,但我的面子有點不好使,有人的面子倒是好使,就怕你不肯去見她。”
陸陽兩把眼睛一瞪,“你說,有誰是我不敢見的,現在情況很緊急,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咱們最好下午就找人,連夜就把事情給辦了,免得夜長夢多。”
蕭軍立馬嘿嘿一笑道:“我妹啊,你去找她,讓她帶你去找我後爸,那老東西雖然殘廢了,現在只能坐輪椅,但是說話還是很好使的,有他出馬的話,絕對沒問題。”
“怎麼,你不會不願意吧?”
“莫非,你真跟我妹有什麼,所以你不敢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