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到水庫邊上,找好了地方,打好魚窩,便沿着水庫岸邊,邊走,邊欣賞周圍的景色,說些與山裡風景有關的話題。
這時候的山裡,人工的東西還很少,水庫邊上野草叢生,野草間只有山民踩出來的黃土小路,沿着水庫的堤岸,蜿蜒曲折着。
越是這樣沒有任何人工痕跡的自然風光,越是有其獨特的魅力。劉萬程看的出來,趙傑也是真心喜歡這水庫邊的景色,頗有流連忘返的樣子。
他放下自己的好多事不幹,可不是有閒工夫來陪着趙傑釣魚。但這個時候,直接就切入正題,說自己的計劃,未免過於唐突。所以,他也不着急,和趙傑一路溜達,一路聊着其他的閒話。
聊一陣子,估計魚來的差不多了,就返回打的魚窩那裡,開始下竿。
趙傑今天運氣不錯,很快就上鉤了一條兩斤左右的鯽魚,一會兒又是一條一斤來沉的鯉魚,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的桶裡就有了四條了。
劉萬程帶着炊具和所有的佐料,還帶着一個高壓煤油爐竈,鍋碗瓢盆一應俱全。他做飯手藝不錯,中午兩個人就在水庫邊上的淺草地裡,鋪上塑料布,燉鮮魚,喝啤酒。周圍鳥語花香,樹林稀疏,山風習習,也不炎熱,倒是個不錯的享受。
趙傑願意和劉萬程出來,一是因爲兩個人聊得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小子魚做的好。剛從水裡釣上來的魚,接着燉熟了吃,味道特別鮮美。
直到這個時候,兩個人坐在鋪着的塑料布上,吃着魚,喝着啤酒,劉萬程才把話題往自己的正事兒上扯,並把自己想通過電視臺製造輿論的計劃,說給趙傑聽。
趙傑聽了,沉吟許久才說:“我覺得,你直接去找電視臺,這事兒不行。”
劉萬程就疑惑地看着趙傑。
趙傑倒是不怎麼跟他客氣,直截了當地說:“萬程啊,你不懂政治。說實話,你這是外行的做法。你想過沒有,這電視臺是什麼?是市裡的宣傳機關。它要聽誰的?當然是聽市委市府的。你去找人家,就是關係再好,這事兒也得上報,上面不同意給你做這個報道,人家也不敢自作主張不是嗎?”
劉萬程就有點明白了,點點頭說:“我這個報道牽扯到下崗職工的政策問題,話題捱上政治了。”
趙傑說:“這只是其一。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上邊的喜好問題了。你解決下崗職工的生計問題,這個話題沒有問題。可是,你是在什麼情況下這麼做的?不是沒有條件。另外,你這樣宣傳自己,上邊也不傻,不會不明白你的意思。說白了,你這麼做,就多少的有點利用公衆輿論逼宮的意思了,這是犯忌諱的!萬一上邊知道了,對你這種宣傳自己的方法不高興,一句話,不光你完了,連電視臺都得跟着你吃瓜澇!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劉萬程恍然大悟,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幸虧他想到事先找趙傑商量,要不然非捅個大漏子出來不可!
他就問趙傑:“那哥你看,我這事兒該咋辦?那個破學校在劉彩城手裡一點用處沒有,可是對我有用處呀。他現在急赤白咧地問我要呢,還把江山機器廠的幾個痞子弄去跟我搗亂呢!”
趙傑想想說:“你那個辦法,其實沒有錯。只是,你實施的步驟不對,正好反了。既然你都把小加工作坊辦起來了,還辦的有模有樣,你爲什麼不去請示請示領導,想辦法讓領導們去看看呢?這也是一個解決下崗職工問題的辦法嘛!領導去視察,電視臺派人跟着去,就師出有名了。”
劉萬程就問:“你的意思是說,我把王局長請過去,讓他給定個調子?”
趙傑就搖頭說:“王局長和我一樣,上頭怎麼說他就怎麼幹。看着是個局級幹部,實際沒有多少自由度。他要能給你定調子,他早就把劉彩城給弄走了。”
劉萬程就有些迷茫了問:“那哥的意思,是讓我去找誰呢?”
趙傑就笑了說:“趙副書記呀,還能有誰?當初讓你接收那些下崗職工,可是他定的調子。你幹得好,那是他的政績呀。這年頭,領導們誰不喜歡政績呢?”
劉萬程顯出些爲難來說:“我跟趙副書記搭不上線啊。不瞞你說哥,我去過市委幾次,想見他一面很難。見了還得趕緊說正事兒,說完立刻就得走。書記大人很忙啊。”
趙傑就嚴肅了問:“你都找他幹什麼?”
劉萬程說:“我沒地方安置那一千下崗職工啊,找劉彩城借他不用的那個中學,他不借,把我給逼的沒辦法了,只好去找他。去了不知多少次,才見了我一回。不過還真起作用了,劉彩城乖乖把學校借給我了。現在租借期到了,劉彩城又要把學校收回去,我還想找他給說說情,可是人家直接不見我了。”
趙傑聽了就嘆口氣,微微搖頭說:“兄弟,你對市裡這方面的事情,很不熟悉呀。你想啊,你和趙副書記才見過幾回?他根本就不熟悉你,你直接去找他,他怎麼會見你!”
劉萬程就有點迷糊了,看着趙傑問:“那哥你說去,我怎麼才能和他搭上線呢?”
趙傑說:“辦事兒你得學會拐彎啊。你想讓趙副書記見你,起碼得先讓他知道你找他幹什麼,讓他有個思考見不見你的餘地吧?哪有像你這樣,直接就去找的?他能見你那一次,估計也是衝你送的那幅畫呢!”
劉萬程笑了說:“哥你是諸葛亮,絕對是那麼回事。”就問,“要不,我再弄幅畫送他?”
趙傑擺手說:“這個只能送一次,你再送他就會想了,你從哪弄那麼多名畫,別再是仿的吧?這就是給自己找麻煩了。”
劉萬程就皺眉嘟囔:“那,再送他點什麼好呢?”
趙傑嘿嘿一樂問:“你手裡攥着一件寶貝,你忘了?”
劉萬程琢磨一下說:“你是說組織下崗職工幹手工活的事兒?”
趙傑說:“對啊。給領導最好的禮物就是政績,這麼大個政績,你怎麼不知道送呢?”
劉萬程說:“我不是不知道送,而是直接見不到趙副書記,沒機會和他說啊。”
趙傑就又搖搖頭說:“這個,你不能直接去見他,還得通過別人捎話。你不認識李副主任嗎?”
劉萬程問:“李副主任是經調科的,這種事情和他沾不上邊。通過他,好嗎?”
趙傑就有些不耐煩說:“你不要管他是幹什麼,而是要看他怎麼起來的。他原先是市委秘辦的秘書,專職跟着趙副書記,當然能去做科長,就跟趙副書記有關係了。你去找他,只要他想辦,就一定能把事情給你辦成!
劉萬程總算開了點竅說:“哥的意思,是我操心操多了?我就把這事兒託給李副主任,其他就不用管了?”
趙傑說:“可不就是嘛。只要你給他足夠的動力,他還能不願意給你辦事?到時候應該怎麼做,他自然就會吩咐你。”
劉萬程就笑說:“哥,你不愧是老油條,有的是辦法,詭計多端!”
趙傑就撿起地上一根樹枝,衝着劉萬程扔過去,嘴裡罵:“特麼怎麼跟哥說話呢?”
劉萬程慌忙端杯認錯:“哥,我錯了,咱們喝酒,喝酒!”
趙傑把杯裡的啤酒喝了,劉萬程又給他倒上。他就端着杯子,若有所思說:“萬程,哥還得勸你一句話,這種人,千萬別和他走的太近。互相利用一下可以,就不要發展單獨感情了。”
劉萬程也嚴肅了點點頭說:“哥,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不站隊。”
趙傑就點點頭,忽而笑了說:“咱們弟兄這種友誼,能把別人羨慕死,你信不信?”
劉萬程不解地看着他問:“這有啥好羨慕的?”
趙傑就收斂了笑容說:“你看啊,我這個衙門,說實話油水挺大的。可是呢,你從來也沒有求過我,從我這裡得到一丁點的好處。話說回來,你要真去求我呢,我還真不好意思不給你辦。爲什麼呢?我欠你的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花了你多少錢了。”
劉萬程就笑一下說:“哥,你說這個就沒意思了。當初沒有你哪有我的今天啊?我的錢不都是你給的嗎?”
趙傑說:“兄弟,話不能這麼說。你知恩圖報,是個君子。也說明當初我沒看錯人。要是你不這麼想,不幫哥,我也不能怨你不是?”
劉萬程說:“哪能呢,那我成什麼人了?”
趙傑就嘿嘿兩聲說:“這樣的人,大有人在,而且佔絕對多數,兄弟你是另類。所以,咱們弟兄,纔是真正的兄弟,讓別人羨慕的兄弟。”
劉萬程沒弄明白他說這些的意思,就沒有急着接話。
趙傑就感嘆一聲說:“正是因爲有兄弟你呀,我纔敢一身正氣,百毒不侵。要不然,我也得和其他人一樣。”又苦笑一下說,“出污泥而不染?談何容易!”話鋒一轉又說,“兄弟,咱們兩個這樣處下去,將來總會看到結果。到那時候,兄弟你也用不着這樣去低三下四的去求人了!”
劉萬程就明白過來。怪不得趙傑再也不去那些風花雪月的地方,而且他的部門在外面也頗有好評。
看來,他是有上去的希望了。而這希望,自然是有劉萬程資助的功勞了。
他這是對自己身居要職,爲什麼不給劉萬程好處,又爲什麼要拿他的錢的表白。同時也是提醒他,不要看一時一事,要等待長遠。
趙傑要告訴劉萬程的,自然是等待的越久,回報就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