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累,腦海裡迴盪着不久前那個說書人的話。
當時青夫人不僅沒死,而且她剜出來的心竟然是顆透明的心,而且,那心裡還含着半顆內丹的東西!
他口中的青夫人就是她,即使當時她跟蕭清斐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可爲了掩人耳目他還是向外界宣佈了她的身份,那時,她覺得自己即使這樣也是無怨無悔的。
可人總是貪心的。
她記得自己剜出來的是一顆鮮血淋漓的心,而說書人說得那般活靈活現,就像是他親眼看到的一樣,那麼……當年的刑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想知道,這也許能解除這五年來她缺失的記憶。
迷迷糊糊的,青陌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癢,她擡起頭就看到蕭清斐正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整張臉都呈現一種有些病態的蒼白。青陌愣了一下,身在臉前的爪子動了動似乎是想挪動一下,想了想,還是放了放回了遠處。
蕭清斐看着她,依然不動。
青陌感覺有些奇怪,細細地看了看,狐眸裡掠過一道複雜。
與其說蕭清斐正在看着她,不如說是看着她在發呆,彷彿想在她的身上找到什麼。
青陌坐正身體,也看着他。
他們說他腦袋已經不清楚了,可他到底有沒有瘋只有他自己知道。看着這樣的蕭清斐,要說一點沒有感覺,那絕對是假的,可要說不恨他也是謊話。
十年的時間,從最初的報恩到後來的傾心相對,到最後的自相殘殺,一點點心情的變化,直到絕望侵蝕了整個靈魂,一切也都有了一個定論。
看到他依然無礙,青陌從牀榻上跳了下來。
回頭,蕭清斐還在盯着她原來的位置看,到底在看什麼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再留戀,轉身離開。
從她的刀刺入胸腔,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他們註定只能陌路不相逢。
從窗戶上直接跳了出去,青陌沒有落在地上,接着竹子的彈力向上一躍來到牆頭,鼻子動了動,突然嗅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那香味有些特別,像是會勾人一般,讓人聞了還想再聞。
青陌想了想,順着香味的方向走去。都說的動物的嗅覺比人靈敏,雖然青陌一直不肯承認自己就一獸類,可如今她這嗅覺到真是不錯。
在爬了好幾個牆頭之後,青陌才終於看到了那香味的源頭木婉兒。
青陌的前爪慢慢放下,她一眼不眨地盯着不遠處靜靜撫琴的女子,一身宮緞繡凰絹裙,眉目如畫,蔥白的手指撥動琴絃,很唯美的畫面,更不要說她指下出神入化的一曲《水龍吟》。
笛奏龍吟水,簫鳴鳳下空。
曲調哀怨悱惻,像是一尾九天火鳳如泣如訴,讓人聞之嘆息。
到底是什麼人捨得讓這樣的佳人傷心。
青陌搖頭,很小的弧度。她沒有想到隔了這麼久,她還能看到活着的木婉兒。
當年蕭清斐之所以想要她的心,只是因爲木婉兒師兄的一句話,她的心是最適合木婉兒的。
所以,她用自己的血在她跟蕭清斐之間劃
了一道永遠也難以逾越的鴻溝恨。她很他,恨他因爲另一個女子硬生生地把她逼到了絕路上,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的,只要他說,她欠他一命,那顆心無論如何她也會給他的。
可他沒有說,而是用最殘忍的方式逼她自己動了手。
深吸了一口氣,青陌小小的爪子按在胸口上,她感覺眼睛有些澀,拼命地眨了眨卻依然阻擋不住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木婉兒活着,那是不是代表着她的心還是有了用武之地。
“誰在那裡?”
突然,一枚銀針扎向了青陌,青陌狐眸裡寒光一掠就要躲開,可另一個人動作更快,把她攬在懷裡,袖袍一拂,那銀針扭曲成不可思議的弧度,落在了牆垣下。
青陌擡頭,看到來人,鬆了一口氣。
輕輕地“吱”了一聲,親暱地把小腦袋在他胸口上蹭了蹭。
墨非離心情大好,卻還是扯了扯她的耳朵:“說了不讓你亂跑了,又不聽話,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青陌橫了他一眼,切,信他纔怪。
那一次不是這樣威脅她,最後不還是不了了之。
接收到青陌鄙視的目光,墨非離不怒反笑,“你還得意,是不是真想嚐嚐被懲治的感覺,嗯?”最後的尾音幾乎是從鼻息間哼出的,青陌小身板莫名哆嗦了一下,他最後那陰笑太特麼冷了。
這傢伙不會真的想做什麼吧……
用爪子直接蓋住了眼睛,唔,她什麼都沒有想。
墨非離低下頭用蹭了蹭她的腦袋,輕哼了聲:“就知道你又會裝傻。”
青陌繼續裝死。
一方面知道墨非離不會拿她怎麼樣,另一方面是真的不想見到木婉兒,這隻會讓她想到過往那些不該想的。
“你是什麼人?”木婉兒站起身,狐疑地看着立在牆頭的男子,整個人彷彿一幅畫,風姿竟然絲毫不遜色那人,眸底有什麼掠過,姣好的臉上依然清冷一片。
“閒人。”墨非離不鹹不淡地說了兩個字。
只是掃了她一眼,就不想多呆。
看他轉身想離開,木婉兒朝前走了兩步:“等等!你闖了我這府邸竟然還敢離開?來人,給我拿下!”
木婉兒話音落下須臾,立刻出現十幾個家僕模樣的人,可只要有些功夫底子的人可以很輕易地看出,這些人絕對不是普通的家僕,他們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而那眼底銳利的殺意讓墨非離危險地眯起了眼。
“這是什麼意思?”
“拿下你。”
木婉兒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
墨非離挑眉:“哦,那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一隻手摟緊了青陌,墨非離頎長的身體縱身一掠依然來到了那十幾個家僕中間,微微仰着頭,睥睨的氣勢讓木婉兒有些懷疑地皺了皺眉。青陌探了腦袋出來看了一眼,用爪子扯了扯墨非離的袖子:一對十八,你行不行啊?
墨非離挑了挑眉:“小東西,這麼看不起我?”
“吱吱!”
青陌瞅着他,表情特無辜。對於蕭清斐的身手她還是
信得過的,只是看着眼前這些人,她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亮了亮牙,青陌虎視耽耽地呲了呲,表情端得那叫一個得瑟。
墨非離捏了捏她的耳朵:“不許胡鬧,你身體會吃不消的。”中了七日鬼蟲還敢這麼得瑟,這小傢伙真的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啊?
木婉兒側過臉,這纔看清不遠處那個男子的懷裡的原來是一隻血色的靈狐,眼睛裡露出一抹詫異,不過當視線落在青陌只有的一條狐狸尾巴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墨非離真個人都透着一股霸氣,看樣子,並不是一個好惹的住。
而且,面對自己這些人……絲毫不怕。
木婉兒在考慮着,到底要不要動手?他偷偷落在自己牆頭,意欲爲何?
“離王?!”
一聲驚呼在木婉兒身後赫然響起,苑子裡的衆人紛紛看向目瞪口呆站在苑子入口處的管家,墨非離突然扯了一下脣角。
掌心摸了摸青陌背上的皮毛,“這位是?”
對着管家餘光掃了一眼木婉兒。
“哦哦,這位是二夫人。”管家反應過來,快步走到苑子的正中央,手臂快速地揮着:“二夫人,這是誤會誤會,離王是府裡的貴客,這怎麼動起手來了?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離王?”木婉兒眉頭皺得有些緊,看着墨非離:“我怎麼不記得天佑國還有個離王?”
墨非離冷哼了一聲,卻是沒有說話。
管家的臉變得有些難看了,張了張嘴,走到木婉兒面前,神色複雜:“二夫人,這位是金玉國的離王。”
加重了金玉國三個字。
此話一出,木婉兒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看到她這樣,墨非離脣角諷刺的笑更加濃了,怎麼,這會兒知道怕了?
“這……的確是誤會。”好一會兒,木婉兒才反應過來,吐出這樣一句話,說着,揮了揮手,動作飄逸出塵,美不勝收,可卻是讓那些家僕給下去,不過是不是這相府裡的家僕就不一定了。
墨非離掃了四周一眼,這小傢伙竟然到了相府。
低下頭,卻看到青陌狐眸裡都是怔忪與難以置信。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墨非離嘆息了一聲,揉了揉她的腦袋,擡頭看向管家:“管家,帶路吧,也該回去了。”
“是是!”管家立刻點頭。
可走到木婉兒身邊時,猶豫了一下:“二夫人,爺病了,你是不是要去看看?”
木婉兒神色變了變,想了想,點頭:“我跟你們一起去。”
青陌的腦海裡一片空白,最後,有些失神地看着前方,二夫人……蕭清斐終究還是娶了她。
可既然娶了他,他做出那般深情又給誰看?
回到小院,青陌一直悶悶不樂,如果說蕭清斐給她的傷害是剜心之痛的話,那麼木婉兒給她的痛就是切膚之痛,木婉兒……木婉兒……一遍遍地在心裡唸叨着這個名字,青陌一張小小的狐狸臉幾乎都皺在了一起。
“怎麼了?”
覺察到她懨懨的,墨非離摸了摸她的腦袋,並沒有發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