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興師問罪

西門疏停下了撫琴的手,擡眸凝望着窗外的木夜。“你也看到是我將她推下湖?”

木夜緘默,西門疏當他是默認,清冷的眸中劃過一抹默淡。

連木夜也矇騙過,可見溫絮這招有多高竿。

“用肉眼看是如此,但是用這裡看未必。”木夜食指指着自己的頭,用眼睛看到的東西,有可能是虛,因爲人往往會被自己的眼睛所騙,但是有腦子就不會,當然,前提下,你不是智障。

“謝謝。”西門疏笑了,發自內心的笑,她不在乎天下人誤解自己,卻只在乎一個人,以前是他,現在還是他。

若是前世的她,對東方邪是深愛,對木夜卻是知己。

無需解釋,他卻無條件相信你。

木夜眸中閃過一抹驚豔,她確實是很美,一顰一笑,傾城傾國。

她身上有一股出塵的氣質,有着其他女子身上所沒有的靈動之氣,不張揚,淡雅如月光,清新如泉水。

只可惜,她不是她。

晨曦,西門疏一夜無眠,撫了一夜的琴,木夜一直陪着她,直到天亮才悄然離去。

“六小姐......”阿秀慌張的衝進來,臉上的神情談不上懼怕,也談不激動。

“別慌。”西門疏轉頭,見阿秀撲過來,西門疏扶着她剎不住的身影,阿秀抓住她的手臂,張了張嘴,卻吐不出話,只是喘氣。“慢慢說。”

“淑......淑太妃來......”阿秀的話還沒說完,淑太妃跟王嬤嬤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西門疏微微一愣,難怪阿秀臉上的表情這麼怪,宮中人皆知,淑太妃不喜歡去嬪妃的寢宮,她寧願無事在佛堂唸經,也不會去找嬪妃們聊天。

她還是淑妃的時候就已經如此,看似隨和,卻對誰都疏遠,別人說她是清高孤傲,實則她喜歡靜。

“參見淑太妃。”西門疏朝她行禮,阿秀立刻也行了跪拜禮。

淑太妃睨了西門疏一眼,什麼也沒說,王嬤嬤扶着她在西門疏旁邊的椅子上落坐,而她們後面還跟着走進來一個肩上掛着藥箱的中年男子。

見西門疏朝她行禮。“臣參見貴妃娘娘。”

西門疏頓時瞭然,暗忖,淑太妃做事還是這麼雷厲風行,昨夜才疑似她懷孕,今晨就帶着御醫來給她診斷。

王嬤嬤銳眼一掃,冷聲道:“還不快退下。”

阿秀嚇得連連點頭,退了出去,暗驚,淑太妃身邊的嬤嬤都如此強勢,一句話透着威懾。

“黃御醫。”淑太妃一個眼神,黃御醫立刻走向西門疏,準備在藥箱裡拿出必需品,宮中有規矩,即使是黃御醫,也不能直接抓着娘娘們的手把脈。“不用拘泥,直接把脈。”

黃御醫一愣,淑太妃都發話了,他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是。”黃御醫伸出手,對西門疏恭敬的說道:“請貴妃娘娘伸出手,臣爲你把脈。”

“有勞。”西門疏微微拉高衣袖,將手伸了過去,黃御醫握住她的手,中指與食指放在脈搏上,閉上雙眸,認真而專注。

“請貴妃娘娘換隻手。”黃御醫把完左手,又把右手,最後臉色一喜,拱手朝淑太妃說道:“恭喜淑太妃,是喜脈。”

“你確定?”王嬤嬤問道。

“確定。”黃御醫肯定的點頭。

“多久了?”淑太妃問道,嗓音威嚴而高雅。

“快兩個月了。”黃御醫回答。

淑太妃面色一喜,果然不出所料,是小夜的孩子。

這個孩子對小夜來說很重要,可以順理成章回國,順理成章接皇位。

王嬤嬤帶着黃御醫離開,淑太妃起身來到西門疏面前,抓住她的手,輕拍着她的手背,神情無比喜悅。“好孩子。”

西門疏錯愕,淑太妃對木夜孩子的事,很是上心,她很看重木夜的孩子,甚至比東方邪的孩子還看重。

當年得知她懷孕,西門疏也未見她如此喜悅。

如果不是上次的事,西門疏都懷疑,東方邪跟木夜,到底誰纔是她的親生兒子。

“溫絮的事?”西門疏以試探的語氣問道。

淑太妃雍容高雅的臉上有些陰鬱,紅脣微微繃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想到她懷有孩子,陰鬱散去。“這事你別操心,安心待產。”

安心待產?西門疏望天,兩個月都不足,就想到待產了,要不要這麼誇張。

西門疏想,若是到臨盆那日,她若是不給淑太妃生個孩子下來,估計淑太妃會滅了自己。

木夜要她到了五個月,孩子必須流掉,屆時這老人家承受得了這個打擊嗎?

淑太妃又叮囑了她一些懷孕時的禁忌,留下王嬤嬤照顧她,還要她除了王嬤嬤端來的東西,誰端來的都不許吃,有什麼需要直接找王嬤嬤。

連王嬤嬤都給她了,這讓西門疏更不安了,擔心會不會被那個敏銳的王嬤嬤看出端倪。

淑太妃比她還謹慎,除了王嬤嬤,她誰也不信。

玉溪宮大門外,淑太妃抽出王嬤嬤扶着她的手。“阿蓉,你進去吧。”

“公主,還是讓老奴送您回佛堂。”王嬤嬤真心不想留在玉溪宮照顧西門疏,但是公主的命令,她又不敢違抗。

淑太妃沒拒絕,點了點頭。

“公主,其實,您不用這麼謹慎。”王嬤嬤扶着她,向佛堂的方向走去。

“不謹慎行嗎?”淑太妃嘆口氣,繼續說道:“我不僅要防着那些虎視眈眈的盯着她肚子的女人,還要防着小夜跟小邪,小夜的態度擺在這裡,而小邪並不知,他知道她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我也能看出,小邪對她的態度變了,我真擔心小邪愛上她,等孩子出生之後,能讓她跟小夜回燕臨國嗎?”

王嬤嬤沉默,真心心疼自家公主,爲了晚輩的事,操碎了心,偏偏他們還生在福中不知福。

昨夜一夜未眠,淑太妃離去,西門疏就躺在牀上睡覺,阿秀怕吵着她睡覺,讓那些宮女太監回房休息。

在玉溪宮當差的宮女太監都很閒,除了掃掃院子,修剪盆栽,幾乎沒什麼事可做,伺候主子是阿秀的事,她不讓任何人插手。

晌午,門被一腳踢開。

劇烈響動之下,原本熟睡的西門疏猛的驚醒,坐起身,看着闊步而來的東方邪,妖邪的臉上帶着濃烈的殺氣。

西門疏深知,禍來了,東方邪這是來打她算賬,原以爲他昨夜會殺來。

“你還能安心睡午覺?”東方邪深邃的眸中浮現慍色,眉宇間迸射出冷洌的霜寒之氣。

“我爲什麼不能安心睡午覺?”西門疏反問,眉心處那淡淡的疏離,比寒冬臘月的清雪更清冷。

她臉上那淡淡的疏離對東方邪來說,無疑不是雪上加霜。

東方邪冷冷的盯着她,犀利的目光如發狂的獵豹一般,厲聲逼問:“爲什麼要將她推下水?”

“從景德宮走,那湖中的迴廊與她的西宮背道而馳,卻是玉溪宮的必經之路,你爲什麼不問她爲何出現在那裡?”西門疏仰頭,迎上東方邪冷若冰霜的目光,而她清冷的眸中如冬日臨雪傲放的臘梅,寂靜、孤傲。

東方邪臉上神情愈加森寒,微眯起眼眸,冷冷道:“她求你放過她哥,而你卻將她推下水,所有人都親眼所見,是你將她推下水,還有什麼可狡辯。”

西門疏冷笑一聲。“如果我說,從她追上我,我們的談話中,她對胡易的事隻字未提,你信嗎?”

“證據。”東方邪從薄脣裡迸出兩字。

證據?西門疏頭靠在牀頭,闔上眼眸,她們的談話,沒有第三人聽到,他要證據,她如何給。“她說什麼你就信,你有問她要證據嗎?”

“冬兒跟阿秀,她落水就是最好的證據。”額頭的青筋爆出,臉色愈加的暗沉陰鬱,東方邪冰冷的眼眸中閃爍着嗜血般的氣息。“她有近六個月的身孕,你怎麼如此狠心將她推下水?”

西門疏猛的睜開眼眸,很想問他,當初殘忍的對待自己的時候,他可曾想過,她有七個月的身孕。

他沒有,不僅沒有,還置腹中孩子於死地。

“東方邪,精明如你,豈會看不出端倪?”西門疏深吸一口氣。“她說來找我,是求我放過她哥的事,爲什麼會選擇在夜晚?光天化日的天白,不行嗎?我坐在輪椅上,根本無法站起來,別說她挺着大肚子,就是找一個比她嬌小玲瓏的宮女,你讓我試試,能不能將她推下水,你別忘了,迴廊上有護欄,幾乎有半個你那麼高。”

東方邪神色一沉,凝重中多了份陰暗。

被褥之下的小手不自覺的攥緊,西門疏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垂,話都說到這份上,他若還執意相信溫絮,她也沒有辦法。

因爲他愛溫絮,所以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想到昨夜她嘔吐的樣子,今晨母妃又帶着黃御醫來確診,黃御醫的話還在他耳中響起,她懷孕了,誰的孩子沒人知道,大家卻認定是他的,而他卻無從解釋。

解釋清楚,原本聲名狼藉,更愈加狼藉,甚至會毀了她。

若是一月前,他會毫不猶豫的這麼做,可現在,他猶豫了,爲她着想了。

“強詞奪理。”東方邪冷斥,銳利的眸光如冰刃射向她平坦的腹部,那裡孕育了一條小生命。

西門疏立刻護住肚子,只是下意識的動作,卻也是透滲靈魂陰影。

即使明知腹中沒孩子,但在東方邪陰冷的目光注視下,她還是反射性的護着肚子。

前世,他那碗墮胎藥,他那一劍,不僅要了她的命,毀滅了她的希冀,還給她留下銘心刻骨的悲痛與絕望。

而然,她那個動作,對東方邪來說,無疑不是在火上澆油。

母親護子之心,他可以理解,但是他心裡還是升起一把怒火,那濃烈的火焰比得知絮兒腹中的孩子沒了,還令他憤怒。

“東方邪,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她的話你就深信不疑,而我的話你就覺得我是在強詞奪理。”西門疏護着肚子的雙手握拳,清冷的眸中漸漸冒出一絲狠戾的光澤。

東方邪目光凌厲,薄脣輕啓:“絮兒腹中的孩子被你害死,你不是剛好也懷孕了嗎?朕就要用你腹中的孩子爲被你害死的那個孩子陪葬。”

西門疏心頭一顫,瞬間懂了,怪不得溫絮會告訴她這些,溫絮是篤定東方邪會將自己凌遲處死。

近六個月的孩子,被她害死,東方邪那麼愛溫絮,上次只是驚了鳳體,動了胎氣,就讓她跪針板,差點廢了她的雙腿。

而現在,孩子死了,溫絮奄奄一息的躺着,東方邪肯定會殺了她爲那個孩子陪葬。

溫絮這一步,是危棋,也是重生。

自己一死,便沒人敢揭露她絕孕的事,幾個月後,再弄個假懷孕,去宮外抱個男嬰,狸貓換太子。

她仗着東方邪的愛,仗着東方邪對胡家的承諾,剷除所有異己。

溫絮最終的目的,不就是後宮無妃。

“我沒將她推下水,憑什麼要我腹中孩兒爲她的孩子陪葬,憑什麼?”西門疏平靜的語氣裡透着深入骨髓的憎恨,她沒做就是沒做,她也不會多解釋,信不信在別人。

東方邪眸中閃過一道陰冷的寒芒,驀地伸出手,狠狠地鉗住她的下頜,大力之下,印出一片白痕,冷聲嘲諷道:“就憑是她落下水,因晚救而導致小產,而你卻安然無恙。”

西門疏冷笑。“並非受到傷害的一方,就是真正的受害者,往往都是加害者。”

溫絮這招苦肉計,都是絕妙,嫁禍了她,還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虎毒不食子,尤其是一個母親,縱使犧牲自己,也不會將她的孩子置於險境。”看着她漸漸變蒼白的臉色,東方邪心裡劃過一絲不捨,然而那不捨卻被西門疏的態度粉碎。

西門疏清冷的眸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嘴角掬起鄙夷的冷笑。

虎毒不食子?愧他說得出口,全天下,最沒有資格這樣說的就是他。

西門疏即使沒說話,可她的眼神卻帶領着他往幾個月前的事情想去,全身被一股冷厲之氣所縈繞,凝重的眉頭緊鎖起來。

爲什麼她的神情那麼像西門疏?

東方邪壓制着掐死她的衝動,寒聲問道:“你肚子裡野種的父親是誰?”

原以爲她會說,你沒資格知道,誰知西門疏卻淡然的說道:“太多,臣妾也不確定是誰的。”

這樣的回答,對東方邪來說,恥辱、難堪......

沉默良久,東方邪掐着她下頜的手微微鬆開,指腹擦着被他掐出的紅痕,斜身逼近她,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臉頰,帶着一陣癢意,嘴角勾起一抹妖魅的弧度,薄脣開啓吐出殘忍至極的話。“既然不確定是誰的,那就不要,一個連父親是誰都不確定的孩子,生下來註定是悲劇。”

西門疏微微挑眉,微勾的嘴角透着一抹譏誚,連這種話他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我不會喝墮胎藥。”

她喝過一次,今生今世,她都不想再喝第二次。

避孕藥跟墮胎藥,其實都差不多,一樣的藥效,一樣的苦澀,唯一不同,一個是預防,一個毒藥,專毒腹中小生命。

她寧願喝避孕藥,也不喝墮胎藥。

嘴角掛着笑意,深如寒潭的深邃裡卻鬱結着天地寒徹的冰寒,那抹寒意令西門疏骨子裡的血液凝固,東方邪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邪魅而殘忍,宛如想要品嚐獵物的嗜血惡魔。

倏地垂眸,冰冷的視線落在西門疏平坦的腹部,手伸過去,緊貼着她的腹部,沒用力,卻讓西門疏渾身緊繃起。“讓這東西消失,不一定非要喝墮胎藥。”

西門疏大氣不敢出,也忘了掙扎,手心開始冒冷汗,鎮定的聲音微顫。“什麼意思?”

噴拂的氣息,清晰感受彼此的呼吸。

東方邪褪去寒意,深邃的眸子如繁星一般灼灼生輝,迷人不已。“人盡可夫的你,就連那兩個得了花柳病的乞丐,你也不嫌棄,豈會聽不懂我話中之意。”

似秋水的清眸半掩凝,西門疏壓抑着不安,面上平靜的表情,淡淡的神態,好似沒聽到他所說的話般。

“又想老調重彈?”西門疏的聲音很清淡,幾乎聽不出任何情緒,平靜的好似一潭死水,沒有半分波瀾。

東方邪一愣,隨即手下用力一推,西門疏瘦弱的身軀被他推倒,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東方邪偉岸的身體覆蓋上來。“是老調重彈,不過,這次由朕親自來。”

西門疏雙目睚眥,身體僵硬如同硬石。

如果在沒與木夜有親密肌膚之親之前,她會爲了復仇委身於他身下,可現在她不能,身體接受不了,心裡更接受不了。

“容我提醒,別忘了我染上......”

吻落下,準確把她的脣封住,將她未出口的話吻進喉嚨深處,熾的吻帶着懲罰,西門疏掙扎,扭動着清瘦的身子,手腕上一股鐵鉗般的痛傳來,鉗制住她舞動的雙手。

東方邪的吻,狂狷而霸道。

脣瓣上傳來一陣痛,東方邪倏的將她放開,下脣被她咬破滲出血,血順着傷口往下滴落,西門疏紅腫的脣瓣上也染有血,可見她咬得有多狠,若不是他反應快,估計她會將了的整片下脣咬掉。

他放開她的脣,卻依舊壓在她嬌軀上。

看着他被自己咬破的脣瓣,西門疏以爲自己下一刻會被他掐死,不料......

東方邪微眯眸子,透着高深莫測的光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指腹摩擦着她的小臉,又擦拭着染在她脣瓣上的血,低下頭,親啄她的脣瓣,將自己的血更多的抹在她脣瓣上,喃喃低語:“味道不差,朕後悔了。”

後悔將她給那兩個乞丐,只是一個吻,嗅着她身上的藥香,他就感覺到她的美好。

這個莫名的感覺,難以自控的感覺,除了在那個女人身上,他連在絮兒身上都體會不到,而今,她卻讓他有這個感覺。

西門疏......甘蕊兒......

東方邪在心裡嚼着兩人的名字,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卻能給他同樣的感覺。

“後悔?”西門疏冷笑。“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賣。”

東方邪臉色一沉,隱約他聽出她話裡另藏玄機,卻不想去深究,因爲弄明白之後,痛苦的是他。

忽略掉她的話,東方邪再次喃喃低語。“今後你的身體忠於朕,過去的一切,朕均可不在意。”

“忠於你?”西門疏譏諷一笑,前世,她不僅身體忠於他,連心也忠於他,可惜,他不是不珍惜,而是不屑,而今,重生後的她,什麼都沒換,就只換了一具身體,而在他眼中,這還是一具殘破的身體,他居然感興趣。

溫絮腹中孩子沒了,他不是應當對她下殺手嗎?爲什麼又......

他這是在唱哪兒戲?

“我腹中孩子你也不在意嗎?”西門疏又問道,現成父親,是個男人都不願當,更何況他還是帝君。

她這一招,不僅打擊溫絮,還有就是給他難堪,自己的帝妃懷孕,腹中胎兒卻不是他的,這該是多嘲諷,多難堪。

“孩子。”眸如深海,東方邪神色複雜難辨,緊緊盯着她的目光有一抹痛色從眸子中劃過,一字一頓。“必須掉打。”

他的度量再遼闊,也無法不去在意這個,何況,他的度量小得可憐。

“呵呵!”西門疏笑出了聲,那是種空靈的笑,卻不達眼底,竟是那麼的勾人心魄,沾有血的粉脣開啓。“絕不。”

這個孩子,是她特意爲他跟溫絮而懷,豈能打掉。

溫絮......西門疏在心底喃喃念着,若東方邪沒處死她,溫絮下一步棋該如何走。

她算天下,算人心,運籌帷幄,卻算不透溫絮的心。

一個有謀略的人,輕易便可算出她的心思,而溫絮謀略沒上水準,每走一步,都留下腳印,輕易便能看出她的目的,反而猜不到她下一步行動。

就如這次,她以爲溫絮只會像上次一樣,動了胎氣,卻不料小產,直接宣佈那個莫須有的孩子死亡。

“甘蕊兒。”東方邪連名帶姓的叫她,幽深的黑眸散發出冷冽的精芒,大手又緊緊的捏住了她瘦弱的下顎,表情陰寒一片冷戾失控的痕跡。

他都給她臺階下了,她居然拒絕下。

“你不在意,我在意。”神色很平淡,彷彿水一般,淡漠的聲音卻如冰雪。“我嫌你髒。”

砰一聲,東方邪腦海裡繃緊的一根絃斷了。

她嫌他髒,她嫌他髒?

她憑什麼嫌他髒?憑什麼?

自己不嫌棄她,已經是天大的恩澤,她居然反過來嫌棄自己。

駭人而危險氣息籠罩在東方邪周身,深幽的眸底如同淬了毒般陰冷,令人不寒而慄的陰涼。

“甘蕊兒。”沒有咆哮,卻是咬牙切齒從牙縫裡冰冷的迸出,聲音更是充滿着濃濃的嗜血之意。

西門疏深知,她把一頭兇殘的野獸惹怒了。

怕嗎?西門疏搖頭,她已經死過一次了,還有什麼能讓她感到可怕的?

即使如此,她還是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身子,忘了東方邪壓自己身上。

而後,西門疏只覺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肩膀上一痛,身子被提了起來,隨即一陣暈眩,身體重重的落於地板上。

手肘先着地,劇痛散開,好似骨骼都像是碎裂開來,雙腿也隱約痛了起來。

劇痛之下,西門疏也只是微微皺眉,似乎這具身體已經習慣了痛。

不經歷一番爐火的烤煉,哪能鑄成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銀牙一咬,西門疏趴在地上,擡眸,蒼白地笑了一下。“我嫌棄的不是身,而是心。”

一個連自己的孩子都視若無物的男人,絕非好男人,她的孩子對他來說,除了利用便無任何價值,溫絮腹中的呢?

東方邪對她的憤怒,並非因失去的那個孩子,而是來源於她那句話。“我嫌你髒。”

東方邪渾身散發着妖魔般的戾氣,幽暗的黑眸眯成一條線,自齒縫中迸出兩個冰冷的字眼。“找死。”

布匹撕碎的聲音在內室響起,西門疏完美的桐體暴露在空氣中,充滿着無窮的you惑,刺激着人的感官,血脈膨脹。

淡淡的藥香飄散在空氣中,東方邪冷洌的目光一滯,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身無寸縷的她,完美得令他驚豔。

甘蕊兒的身體,並非完美得無任何瑕疵,左胸跟右邊腹部均有結枷的傷痕,他知道左胸上那處是在封后大典上,她突然衝出來爲他擋了那一箭所留下,而右邊腹部,他不清楚,不過從疤痕的顏色上判斷出,有幾年了。

門琴過如蒙。“帝君是要對臣妾用強麼?”越是被逼到險境,西門疏就愈加冷靜。

“用強?”東方邪心中一震,一股絕頂的怒氣在胸口暴發開來,咬牙切齒的盯着她,眸中的寒氣,如利箭般將她萬箭穿心。“你是朕的妃,朕寵幸你,理所當然。”

“寵幸?”西門疏垂下眼簾,嘴角微微往上揚。“不需要。”

東方邪頎長的身體覆了上來,狠狠地扣住她纖細的手臂,力大之下,足以將她的骨頭捏碎,危險的眸子微眯。“朕會一直寵幸你,哪怕三天不上朝,朕也要你腹中的野種消失。朕要你感受,野種是如何在我的努力之下,讓你清晰的感受到,他是如何一點一點的離開你體內。”17cwh。

西門疏倒抽了一口氣,臉色煞白如雪,觸目驚心,她知道這種殘忍bt的事,他絕對做得出來。

“瘋子。”以前她卻愛眼前這個殘酷的瘋子如狂,得知相府被滅,她被打下懸崖,嘴上說恨他,卻從不曾後悔愛過他,而現在,她後悔了,卻不後悔癡戀了那背影七年。

東方邪扣住她手臂的手緊縮,寒聲質問:“那個男人是木夜嗎?”

西門疏心一驚,手腕痛楚持續襲來,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痛,而是擔憂的擰眉擡眸。

他居然知道自己與木夜的關係,是猜的,還是真的一清二楚?

她的反應,給了他答案,東方邪原本只是猜想,豈料卻被他猜中了。

“母妃知情,或許她是你們之間那條紅線。”兩次在佛堂過夜,第一次,他沒在意,而第二次,恰好那次他在玉溪宮等了她一夜,回來之後,她帶了一身痕跡回來,偷吃也不知道擦嘴,她是篤定有母妃的護避,他不能拿她怎樣嗎?

想想他就覺得諷刺,他在玉溪宮等她,而她卻在佛堂與人歡好。

怪不得母妃要保她腹中的孩子,原本孩子的父親是木夜,母妃就如此篤定,孩子真是木夜的,她可是自己的帝妃,就那麼確定自己沒寵幸過她嗎?

西門疏緊咬着銀牙,還以爲她跟木夜的事可以瞞天過海,沒想到東方邪清楚得很,垂着眸,一言不發。

東方邪鬆開她的手臂,改去鉗住她的下頷,迫使她看着自己,看着那雙清澈的黑眸中映出他的影子,東方邪陰寒的冷笑在脣角綻放,嗓音變得冷硬萬分:“默認。”

“是誰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西門疏停頓一下,說道:“孩子不是你的。”

“正因如此,朕絕不會讓他來到這世上,絕不。”加重“絕不”兩字,忽略掉她眸中浮現出那抹疼痛難忍的酸澀,東方邪一雙深邃冰冷無溫。

大手扣住她的後腦,粗暴的吻落下。

他的吻似冰,寒冷的不帶一絲溫度。

鉗住她下頜的大手不但沒鬆,反而加重力道,不給她機會咬傷自己,龍舌靈活的挑進她口腔,霸道的糾纏着脣齒,毫無感情的掠奪。

倨傲無情,將無力的她逼得退無可退,躲無可躲,只能接受,窒息而瘋狂的吻結束,兩人都沒佔到便宜,東方邪脣瓣上又滲出血,但看着她情不自禁的顫慄,有種取勝後的得意。

西門疏很狼狽,卻也帶着致命的you惑,挑釁瞪着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洞,像漩渦般,一不小心就會被吸入其中深陷,萬劫不復。

她是赤着身,東方邪衣衫卻完整,這讓她更處於弱示,從而也激起她壓抑在心底的恨意。

“怪不得連冷傲的木夜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這具身體就是天生的淫jian。”東方邪鉗着她下頷的手鬆開,指腹肆意的在她的粉脣上摩挲。

西門疏張嘴就咬他的手指,送到嘴邊的東西,豈有拒絕之理。

手指傳來的痛,讓東方邪蹙眉,卻沒抽出自己的手,反面深入進她嘴裡,挑****逗着她的丁香she,甚至指尖都碰到她的喉嚨,欲嘔感傳來。

西門疏清楚的知道,不是假孕丸的藥效,而是他挑****逗。

牙痠痛,都咬到他手指上的骨頭了,他卻依舊沒抽出來的意思,繼續......

西門疏只覺屈辱,恨意昭然,眸中殺氣涌現,倏地,西門疏素手滑落向他的腰際,熟練的取下纏在他腰間的軟劍,那速度快得讓東方邪察覺她的用意,卻來不及阻止。

血,噴濺出,妖豔刺目。

空氣凝結,氣息詭異。

在西門疏揮出第二劍時,東方邪立刻從震驚中回神,鉗制着她握劍的手腕一轉,劍從她手中掉落。

東方邪側目,低頭,看着左臂,劍傷很深,都能看到裡面白森森的骨頭,如果不是她沒內力,腕力又不夠,那一劍絕對能削掉他整條手臂。

劍尖從他胸膛劃過,衣衫劃開,皮被劃破,滲出血。

如果說第一劍,她是在情急之下揮,但第二劍,她是揮向他的脖頸。

她真的想要自己的命,這個認知讓東方邪心裡堵得悶。

對,不是憤怒,是悶悶的堵。

封住身上幾處大穴,盯着她,東方邪深潭般的眸中閃過一絲複雜,說道:“除了她,你是第二個,能從我腰間取走軟劍。”

西門疏淡淡的一個冷笑,剛剛想要他的命,不是被他逼得衝動之下,而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爲了他的孩子,你就真要置我於死地嗎?”東方邪問道。

西門疏偏過頭,避開他的視線,一言不發。

東方邪眸子微眯,不悅的光芒一閃而過,沉聲道:“甘蕊兒,朕的忍耐是有限度。”

西門疏冷笑,卻依舊保持緘默。

她的忍耐何嘗沒有限度?

東方邪不屑的冷哼一聲,言語中夾雜的濃濃的諷刺。“他與朕是表兄弟亦是敵人,而你卻與他苟合,還暗結珠胎,這事若是讓你哥知道,他情何以堪?”

心中涌起一股憤怒,西門疏秀眉微顰,道:“我們是兄妹。”

“可惜,他對你可不是兄妹情。”都見血,縱使東方邪半癲狂,也無法繼續下去,除非他想流血身亡,或是不想要自己的左臂了。

撿起軟劍,扯下牀上的被子,覆蓋在西門疏身子上。“朕沒來過玉溪宮。”

話一落,東方邪縱身躍出窗外。

他這次來玉溪宮,未驚動任何人。

東方邪走後,西門疏坐在地上,目光呆滯落在地上的血跡上。

果然,她殺不了他,如此好的機會,她都未能殺他。

能傷到他,只因他卸下了防備。

“朕沒來過玉溪宮。”東方邪臨走前的話迴盪在她耳邊,他是什麼意思?

半個時辰後,阿秀推開門,剛踏進房間,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阿秀猛的一震,快速衝向內室,映入眼裡的一幕,讓她心膽俱裂。“六小姐。”

阿秀的聲音,將西門疏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被子滑落在腰際,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還留下曖昧的痕跡。

而她這才感覺到一陣涼意,拉高被子捂住身子,碰到胸前的肌膚,冰涼一片,讓西門疏心一驚,她剛剛居然失神的忘了冷。

“六小姐......”

“遇到採花大盜了。”阿秀話音未落,西門疏就極其淡然的說道,好似在說今天的天氣似的。

採花大盜?阿秀嘴角一抽,這不是尋常百姓府中,這是皇宮,戒備森嚴的皇宮,那個採花大盜該多有本事啊!

阿秀不再多問,上前扶起西門疏,放她坐在牀上,自己則出去打熱水。

西門疏在泡澡,阿秀在清理內室。

天牢。

胡易在爲東方邪處理傷口,包紮好之後,胡易特別好奇的問:“邪,誰有這麼能耐,傷你這麼重。”

天牢不養人,胡易俊雅的臉色蒼白而憔悴,失去往日的風采,牢頭很照顧他,每天大魚大肉,如果胡易說,他想要個女人解悶,估計牢頭都會給他找個女人來相陪。

誰叫他身份特殊,妹妹是帝后,又是帝君的朋友,父親又是淑太妃的恩人,他們敢怠慢嗎?

東方邪睨了他一眼,也沒隱瞞。“甘蕊兒。”

胡易嘴張成o型,震驚無比,甘蕊兒,居然是甘蕊兒。“力風知道嗎?”

東方邪搖頭,拉下袖袍,胡易又問道:“不準備告訴力風?”

“告訴他,他信嗎?”東方邪沒好氣的反問,估計他一說,力風肯定會說他在是誹謗。

胡易默了,想到在御書房,力風差點要了他的命,他不怪他,只是覺得寒心,又同命相連。

都爲了自己的妹妹,忽視了友情。

“易,你說坐在輪椅上的甘蕊兒,能不能在一瞬間將人給推下水?”東方邪沉聲問。

“能。”胡易無比堅定,隨即又說道:“不過,她自己也會掉進水裡,坐在輪椅上推人下水,沒有人幫她,她控制不了輪椅滑動的衝擊力。我想,她不會傻到推人下水,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誰會傻到去做。”

東方邪沉默片刻,神色複雜的閃了閃,沉聲問道:“假如是在有護欄的迴廊上呢?”

“更不可能,坐在輪椅上,只高出護欄一個頭,別說在瞬間推下一個人,就是想將五十斤重的物體越過護欄丟進水裡都成問題,當然,不拆除那人能站起來。”胡易不知他爲何這麼問,卻很篤定的回答。

東方邪又問道:“甘蕊兒雙腿重傷,是真還是假?”

“她跪針板,是真是假?”胡易反問。

東方邪沉默,見他神色複雜的糾結在一起,胡易卻擔憂起來。“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絮兒被她推下湖裡,孩子小產了。”

“什麼?”小產與早產,一死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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