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兵確實讓英明汗努爾哈赤嚐到了甜頭,想自己這三十五年來的隱忍,真是不堪回首啊。也是得益於李成樑去年去世,要不然自己還真是不敢貿然興兵。努爾哈赤一想到自己去年見到他,已經風燭殘年的他依舊虎目漏光的看着自己,心底還是涌現了一絲的惶恐。
那個時候他躺在牀上,用沙啞的聲音對自己說道:“我知道你的心思,這麼多年我也能看出一二。我也知道你對你家人的死心裡耿耿於懷,我不想管了,也管不了,我只問你一句,在我有生之年,你部可否安於建州,不越雷池一步”?
努爾哈赤聽到自己的殺父仇人,又是對自己不遺餘力袒護,有知遇之恩的老人,擡起頭鄭重的說道:“大人儘可放心,只要有大人在遼,我部便永不出建州一步”。
直到現在努爾哈赤回想起來那時李成樑那如釋重負的表情,心裡都是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看着自己八旗將士一臉勝利後的喜悅,在心底默默的說道:“大人,我遵守了我的承諾,在你死後對明用兵,也算是對這麼些年來你對我的恩情的回報吧,我也算是不負所托了。”,想到這裡努爾哈赤一打馬鞭,昂首挺胸的策馬奔騰,在道路上揚起一片片灰塵,隨着將星的隕落,新的時代來臨了。
這次出征代善所得甚多,大部分人畜,錢糧都歸到了他兩紅旗名下。這讓一直對他有看法的皇太極心裡是忿忿不平,這憑什麼啊?撫順城勸降遊擊李永芳之策是自己獻上的,這首功當時自己的纔是。就更別說自己帶着人馬,連下明廷上百軍鎮,村堡了。論功行賞自己也當是衆旗主,貝勒之最,自己怎麼能屈身在他代善之下呢?這樣的結果皇太極是很難接受的,陰沉着臉,讓他身邊的人都是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了。
這次對明用兵得大勝而歸,不光說各個貝勒,旗主信心大增,就連八旗士卒也是對無能的明廷輕視了起來。行軍之中一般是不允許交頭接耳的,精神要保持高度的集中,時刻都要準備應對各種突發狀況,眼睛也不能左顧右看,只能看着額真們的軍旗,寶劍。劍之所指,便要立即擺好攻擊陣型,在額真們的帶領下殺向來犯之敵。
可現在就不用那麼緊張了,這一仗打得是明廷損兵折將,丟盔卸甲。整個撫順一帶再也沒有能威脅到自己等人的存在了,所以衆額真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這大戰後的喜悅之情,也還是有情可原的。
說實話戰前有些八旗士卒還心有擔憂,畢竟明廷在幾年前還是自己部族仰視的存在。可雙方到真正的交鋒之後,衆士卒這才發現,明廷的漢人竟然是那麼的不禁打,通常都是一觸即潰,完全不敢與自己等人正面交鋒。只要是死了個把人之後,他們都會丟下軍官,轉身就跑。所以戰局經常是自己等人在他們還沒有衝過來,在馬上一陣開弓射箭,自己隨後衝到他們的陣中進行穿鑿,分割,待包圍圈形成之後,自己等人看着他們自亂陣腳就可以了。然後就開始了長途的追擊,這幫被嚇破了膽的明軍只顧着低着頭逃跑,完全形成不了有效的反擊。自己等人在額真們的帶領下,就像往常打獵一樣,跟在頹敗明軍的身後,不停地射箭,舉刀揮舞,這仗打的也太過輕鬆了。
整個行軍隊伍從上到下氣勢大漲,此時他們已經完全不把明廷放在眼裡了。正紅旗行軍當中的一個小兵這戰馬上掛着許多的戰利品,什麼金銀財寶,瓶瓶罐罐的多不勝數,還有許多女人的服飾赫然掛在戰馬的脖子上。
跟他並排而行的一兵士不屑的對他說道:“你這個愣子,人家都搶金銀財寶啥的,你整這些瓶瓶罐罐,還有那娘們的衣服幹啥啊?你腦子是不是讓馬給踢傻了啊”?
“你懂個屁啊?這多少年了,該死的漢人不跟咱們互市,家裡面的婆娘都炸了鍋了,成天追着我給她弄衣服,這我才順手拿了些好看的,真想快點回去看看那個婆娘穿上之後的模樣。”這人一臉陶醉的說道。
“切,盡是扯淡,着急回去幹什麼啊?真不知道大汗怎麼想的,這漢人都是慫包,根本不敢跟咱八旗兄弟叫板,咱們應該掉頭回去,活捉他們漢人的皇帝纔是。”這也仁兄大言不慚的說道。
頓時引來身邊之人羣的附和,說得太對了,聽說漢人那邊土地富饒,娘們也是一個賽一個水靈,冬天不冷,夏天不熱的。一想到自己這些人放棄大好的機會迴轉建州,衆士卒都是頗有怨言。
可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的大汗努爾哈赤還真有過繼續進攻的打算,主要是被勝利衝昏頭腦的各大貝勒,旗主的鼓動的。再加上戰事順利的出乎了自己的想象,自己出兵之前就已經掌握了明廷在遼東的軍備情況,其步軍皆不習弓馬,一切器械皆朽鈍。知道此次作戰定會勝利,可沒想到明廷是這樣的不堪一擊。尤其是五阿哥莽古爾泰那一句:“漢人如待宰的羔羊,父汗不取天理難容。”深深的打動了正猶豫的努爾哈赤。整個後金上層到處都充斥着這種言論,搞得英明汗努爾哈赤心裡都是癢癢的。唯有大貝勒代善,四貝勒皇太極還保持着冷靜。
其實明廷的實力不止於此,對於這個英明汗努爾哈赤是心知肚明的,可在理智的人也架不住周遭所有人都是主戰的言論,沉吟半晌才止住衆人的吵雜,突然起得身來一拍桌子說道:“衆位貝勒,旗主都是如此的說辭,足顯我祖兒郎驍勇善戰,那咱們就議一議,打哪裡,怎麼打”?
“父汗,此時我族當退兵纔是最爲妥當,此次驅兵入遼,乃是奇兵之功,出其不意方得此大勝。
明廷得訊後,必會調兵遣將前來報復,而我族兒郎不善守城,並且兵力不足,後方又有葉赫部,林丹汗虎視眈眈。如不及早脫身,恐遲則生變,還請父汗三思而行”。
皇太極看着自己屢次三番搶自己風頭的大貝勒代善,狠狠的咬着牙,緊緊的攥着拳頭,無奈的也跟代善一樣跪倒在地口稱父汗說道:“此時進兵,不合時宜,戰線縱橫過長。雖可以戰養戰,可前方城池堅固,即便誘敵野戰,恐時日不短也。後方長久空虛,恐給他人趁勢而入之機。兒臣以爲大貝勒此言甚是有理,當即刻退兵,字不變應萬變,先就立於不敗之地”。
英明汗努爾哈赤這才幡然醒悟,暗道自己真是糊塗了,怎麼聽了幾句好話就頭腦不清楚了呢?於是他急忙扶起跪在地上的二人,對代善與皇太極的意見給了高度的評價,並不顧其他貝勒的極力反對,下令全軍準備行裝,三日後啓程趕回建州女真都城赫圖阿拉。
皇太極看着自己父汗一臉滿意的看着大貝勒代善,威嚴的面孔下,卻藏着一顆仇恨的心。
這不後金士兵便驅趕着人羣和牛羊往家走,嘻嘻哈哈的,笑聲不斷。是不是的用鞭子抽打一些走的比較慢的人,催促着他們快點走。而被掠奪走的漢人也不都是奴隸,其中跟隨者遊擊李永芳投降努爾哈赤的百姓都是平民的身份,不會受到那些無辜的傷害。而以後那些被掠奪來的人就沒有這種待遇了。
只見得一個小孩因走的慢了一些,便被走過來的一個正白旗的兵士一腳踹在了地上,對着那個小孩就是一頓暴打,邊打邊罵:“你個小蠻奴,還敢偷懶,給我快點起來,要不然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而此時已經被封爲三等副將,等回到赫圖阿拉就會娶貝勒阿巴泰之女,英明汗努爾哈赤之孫女爲妻的李永芳將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裡,有心上前進行阻止,可還沒走幾步呢,就調轉馬頭向前走去。自己現在是寄人籬下,又怎麼能越皰代俎,多管閒事呢?馬上的他滿臉的落寞,無力。
而地上的小孩緩緩的爬了起來,看着對自己施暴的八旗士卒,又看了看遠去的那個帶着人來到清河堡殺了自己父母親人的李永芳,心裡暗中發誓:“我關生離日後必要報此深仇大恨,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這些畜生付出一切代價”。
三十多萬人畜在官道上橫衝直撞,途中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被掠走的百姓一個個臉上都是擔憂無比,惶恐不安,在八旗士卒的驅趕下一步一步的走着,心中對未來的日子是一片茫然,不知道前方到底會有什麼來迎接自己。
平頂山上,劉老大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了,這什麼意思?自己的兒子要回來了,這又是鬧的哪一齣啊?這功名可是一輩子的大事,這次要是荒廢了,下一次可就要等三年後再說了。
“這真是胡鬧!你馬上回去截住他,告訴他讓他忙自己得事,讓這個混賬小子給我滾回去,別回來給家裡添亂!”劉老大氣的拍着桌子大喊道。
這可氣壞了風塵僕僕,急三火四趕回來的這位仁兄了。自己這招誰惹誰了?我好好的在山寨裡貓着冬,一天天小火爐烤着,小酒燙着,小骰子耍着,日子過得幸福美無邊。可大爺你一句話,就把我從熱乎的被窩裡給拉了出來,跑去尋少爺。這人山人海的我上哪裡去找他啊?可兄弟我說什麼了嗎?我二話不說騎着馬就走,這一路遭多少罪我跟誰都沒提,誰讓咱是兄弟呢。可少爺這麼決定了,我又有什麼法子?他讓我回來給你報個平安,並且告訴你他要回來了,不去京城科舉去了。可兄弟我說什麼了嗎??我二話沒說騎着馬又是一路狂奔回來,到了山寨我連口水都沒喝,急忙就將消息告訴了大爺你。可是你……你居然讓我再趕回去,這話是怎麼說的?有啥事你爺倆當面鑼對面鼓說不行嗎?讓我在中間來來回回的有意思嗎?我說大爺你這做人不能這樣啊,這不溜傻小子呢嗎?這一趟又一趟的,這次我說什麼也不能再去了,就算是打死我也不去!
劉老大看着一動不動的杜子騰說道:“讓你去找那個混賬呢,你怎麼還待在這”?
剛纔還信誓旦旦合計不去的杜子騰看到劉老大一臉怒氣的模樣,心裡的火氣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可打心底不想去了。只能唯唯諾諾的說道:“大爺,這個不是小的不去,主要是小的去了也沒有用啊,少爺他也不可能聽小的說的話啊。到時候肯定又是白跑了一趟,這來來回回的不耽誤少爺功名的大事了嘛”。
劉老大聞言後點了點頭,這小子說得還挺有道理的,看來這事還得自己走上一遭。這小子脾氣倔,自己要是不去,估計誰也勸不動他。
“嗯,你說的也是那麼回事。他走到哪裡了?”決定好要親自去找兒子的劉老大這纔想起問了一下他的行程,好像是杜子騰跟自己說過了,只不過剛纔自己光顧着生氣,沒有注意聽罷了。
“這個小的回來的時候,少爺可剛從山海關出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少爺要在那住上一段。這個小的急着回來報信,也沒來得及打聽。”杜子騰聽出劉老大話裡話外的意思了,看樣子自己那番話沒有白說,大爺還真聽進去了,嘿嘿,這下自己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我那親親酒寶貝,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
劉老大心裡合計了一下,按照自己的腳程,將陳駿德攆回京城時間上還來得及,便急忙對杜子騰說道:“你趕快去給我備馬,然後跟我一同去尋駿兒”!
“啊?”杜子騰一臉的難以置信,聽到劉老大的吩咐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