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空的雪慢慢的已經停了下來,寒風吹起的積雪好似不願與空中的兄弟姐妹們分別一樣,戀戀不捨乘風而上在空中與其依依惜別。
陳駿德看着大營裡戰後那些躺在地上,永遠離開了自己的兄弟們,用最平靜的聲音低喃道:“兄弟們,一路走好,願你們在遙遠的天國,永享美好的和平”!
此時的後金大營的戰事已然結束,殺虜軍的士兵們在各自的把總的指揮下正在打掃着戰場。
陳駿德看着大營之中來來往往,幾乎是個個帶傷的將士,心裡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疼痛。勝利的喜悅並沒有掛在他的臉上,反而是沉悶着說道:“多謝你們兩個的幫助,我才能手刃此獠。今番得了這開原城,皆是兄弟們用命的結果”!
楊吉看着一臉落寞的陳駿德拱手答道:“大人謬讚了,這些都是末將份內之事,倘若不是大人如此英明神武,那敵將還不知要囂張到幾時”!
“呵呵,楊吉你太過謙虛了,要不是……”。
陳駿德的話還沒有說完,大營東邊突然響起了陣陣槍響聲。
“何立陽,黃玉林,楊吉隨我前去看看,其他人留在大營等我的命令”!
陳駿德滿臉凝重的下了軍令,不知道這多事之秋又起了什麼波瀾。
大營東處的一條大街,這裡已然爆發了一場漢人之間的戰爭。火銃開火的聲音持續不斷,“砰砰砰”的轟鳴震得房上的積雪“嘩啦啦”的往下掉。早已經候在這裡的殺虜軍站在街道之中列成方陣,交叉射擊將趕過來的漢軍射倒一片又一片。
“快躲起來,有埋伏”!
聽到命令的漢軍士兵瞬間止住了腳步,急忙慌亂的向四周跑去,可殺虜軍的火銃射個不停,每時每刻都有中彈的士兵倒地身亡。
“都別亂!所有人後撤二十步,盾牌兵都給我頂上去!我們三千多人還怕眼前這百十來人嗎?都給我快一點”!
漢軍將領的大聲訓斥多少起了點作用,抱頭鼠竄的士兵就沒有那麼四處亂跑了,皆是向後逃命。直到他們面前豎起一個又一個的盾牌後,混亂的情況纔有所緩解。
“這幫忘了祖宗的混蛋是中了什麼邪了,咋還跟咱們玩上命了呢?真他孃的出了鬼了,他們還是那些貪生怕死的降軍嗎”?
在殺虜軍士兵火銃的嘶鳴中,柳丁看着眼前並沒有逃命,反而豎起盾牌意欲戰鬥的漢軍,滿臉疑惑的扯着脖子大喊。對於這些讓他首次吃癟的漢人軍隊,柳丁腦子裡剩下的就只是不解。
不光柳丁自己是如此的詫異,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搞不明白這投降後金的漢人,怎麼敢迎着槍林彈雨跟自己作戰。這完全不符合他們一貫的風格,所以幾乎所有人包括陳駿德在內,再發現有逃出大營的後金將士後,第一反應就是他們要潛伏下來,等待後金援兵攻城。可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是,這些後金逃兵就是要跟這夥悍不畏死的漢軍匯合。還好最後齊大嘴橫刀立馬輕取敵將,要不然這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柳丁的話讓一臉凝重的吳雄威心生不妙之感,看着眼前這些被自己士兵火銃壓制下去的漢軍,不知道自己這五百來人能否拿得下這夥黑壓壓的敵人。
“大人,敵人火器連綿不絕,我們沒法上前。這阿戴大人前腳剛走,後腳他們就到了,這裡頭絕對是有問題的。而且此時大營已經風平浪靜,那陣的歡呼想必是雅勒哈大人已經將偷襲入營的敵人消滅掉了。咱們只要守在這裡進行牽制,派出軍士到大營處打探一番,等待援軍兩頭夾擊即可”!
“不妥”!
一個四方大臉的將領模樣的人,只一言便否定了身邊之人的建議。
“可是……”?
“勿要多言,我李家屢受英明汗大恩,此番奉命駐守開原城,焉能躲禍避戰?馬上去安排弓箭手進行還擊,本將要在雅勒哈大人趕來之前,消滅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敵人”!
“喳,末將這就去安排”!
雖說這個武官恭敬的低頭領命,可這心裡頭卻是不以爲然。也就是英明汗看在你爹李永芳的面子,你小子才能領軍爲將,要不然誰能用你這個目中無人,剛愎自用的紈絝?只不過是一個靠父輩庇護而享榮華的子弟罷了,看着功勞就想上,你懂個屁呀,當是什麼好玩意呢?人家能不聲不響的摸進大營,足以說明這是有備而來,眼下在沒有摸清敵人虛實之際,穩中求勝纔是正理。
可惜啊,這人已經完全被軍功迷惑了眼睛,他也看得出自己的長官是要憋着立一大功。可戰事無常,只有小心謹慎才能立於不敗之地,這樣貪功冒進卻只能是適得其反了。看來自己得留一個心眼,這樣的人命都不會太長久的。
看着下去安排作戰的手下,李率泰激動的面頰不停的抖動,眼中亦滿是狂熱。自從自己到任以來,背後的言語就一直沒有停過,今夜乃是天賜良機,我要用這些墊腳石向所有人證明,我李率泰絕對不是靠着父親,我是一個能打仗,並且能打勝仗的李率泰!
“哎呦呵!這幫該死的玩意還想跟咱們對壘呢!兄弟們都給我狠狠的打,也要他知道知道咱殺虜軍到底是何等的威風”!
趙有福看着站定在自己不遠處的漢軍,眼中充滿了不屑的意味。指揮着手下不停的開火,要給這些敢於挑釁的敵人深刻的教訓。
“叮叮噹噹”子彈砸在漢軍盾牌上的聲音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再有了盾牌保護後的漢軍將士,終於是站穩了腳步,不用再擔心大規模的傷亡情況了。
擎着盾牌的漢軍士兵俱是面如土色,每一次子彈的撞擊,他們的手臂都會隨之顫抖。心驚膽戰的期盼老天開眼,儘快卸了他們這要命的差事。
“放箭,放箭!殺光眼前的敵人”!
躲在盾牌後面的李率泰不顧危險站起身來,對着殺虜軍的方向揮舞着手中的寶劍,高喊着下達了反擊的命令。
漢軍士兵立刻拉弓搭箭,將手中的箭矢盡數射向同樣在開火的殺虜軍將士。
“嗖嗖嗖”!
箭矢的聲音纔剛剛發出,只不過眨眼間奪命的利箭便出現在殺虜軍將士面前。即便是吳雄威注意到了敵方射箭的意圖,可終究是有心無力,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手下士兵中箭倒地。
“快,所有人找地方隱蔽起來,要快”!
吳雄威見狀連忙指揮士兵向街道兩旁的躲去,這裡由於臨近大營,所以並沒有什麼房屋,空曠的街道哪有躲避的地方。
看着剛纔還不可一世的殺虜軍敗退的模樣,李率泰可是滿心歡喜,看樣子自己這首勝是費不了多大的力氣。哼,等拿到這幫敵人的頭顱後,我看哪一個還敢輕視於我?想到這裡的李率泰是放聲大笑道:“哇哈哈哈,他們也不過如此啊!所有人都給我加把勁,等消滅了這夥敵人,本將就在雅勒哈大人那給你們請功”!
“謝大人”!
順風仗誰都能打,看着大佔優勢的自己,整個李率泰軍團的士兵個個是戰意高昂。除了那二百多人拿着弓箭拼命射箭的弓箭手外,其他的步兵皆是手握武器躍躍欲試,都想在勝利的大鍋裡撈他一碗羹。
戰場之中一家歡喜必然伴隨着另一家的憂愁,無處藏身的殺虜軍士兵只好在吳雄威帶領下,幹起了他之前最爲拿手的買賣——逃跑!
耳邊傳來的盡是“嗖嗖”的箭矢聲,不斷有射過來的弓箭擊中背身逃跑的士兵身上。更何況道路又是難行,吳雄威這部分將士被逼得狼狽不堪,可眼下保命要緊,其他的便都拋在腦後了。
“大人,沒想到吳大人跟你一樣,看來是末將錯怪你了”!
柳丁扭過臉來看着屢屢與自己作對的張旭,略顯得意小聲的說道:“那是,這你都看到了吧,我早就跟你說過,你還不信。不是我不行,實在是敵人太過兇殘了,任誰碰到這夥不按常理出牌的敵人,都會手忙腳亂的”!
逃命當中的張旭不忘對着柳丁認真的點了點頭,隨即有些鬱悶的開口道:“咱們殺虜軍啥時候當過逃兵啊,這次陰溝裡翻船,玩的有些大了”。
這句話被不遠處的吳雄威聽了個清楚,心中懊惱的他剛停下腳步,就被身邊的趙有福拉着繼續跑了起來。
“大人快跑啊,眼下敵人有盾牌相護,配以弓箭射殺,我們前進不得,只能先後退避其鋒芒。還好他們弓箭並不密集,弓箭的威力也有限,咱兄弟們身披甲冑,傷亡並不是很大。可這樣下去終究也不是個法子啊,難道一直這般退下去,咱到大營與付僉事他們匯合?咱可丟不起那人,人家大勝,咱呢卻當了逃兵”。
“是啊”!
一旁的緊皺眉頭孫得力接過話茬來開口說道:“還有吳大人,你可別忘了,咱們陳大人可還是記着你的仇呢。這個事要是讓少爺他得知你領着逃跑,咱們哥們倒是沒啥事,你卻不同了。估計新仇舊怨可就一起來算了,到時候可沒你的好”!
吳雄威聽到這話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本來自己是要協助付天奇一同進攻大營,可是萬沒想到最後自己帶着人卻是這般模樣。難道自己這輩子就註定是戰敗逃兵的命嗎?
不行!自己必須得想一個法子,不能我吳雄威單獨敗在這裡!而此刻射來的箭矢慢慢的停了下來,吳雄威回頭一看,突然一個想法在其腦海中涌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