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駿德的話毛文龍不禁點頭表示贊同,與後金的戰爭絕對不是一朝一夕,亦或是一戰能平定下來的。雖然巡撫王化貞給朝廷上奏吹得天花亂墜,滿朝文武一派欣喜,但是其實毛文龍心裡有數,此戰順利的話將會把後金趕出遼左之地,可是以後金的戰力來說即便勝也是慘勝,朝廷定無乘勝追擊之力。而且朝廷給派遼餉已經是讓天下百姓苦不堪言,爲了緩解加稅產生的民怨,朝廷也會叫停這耗費甚巨,並且已經葬送了數十萬精銳將士的遼東大戰。此後便是不會再有大規模的戰爭,各自休養生息、舔舐傷口,三、五年之內雙方均無再戰之力。
而此刻看着陳駿德孤注一擲的模樣,毛文龍彷彿是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一般。當初的自己也是這般不懼任何艱難困苦,就憑着一腔熱血想要出人投地。遼東現在最缺的就是這等無所畏懼的將領,若是人人敢與敵拼命,何至於如此的不堪一擊!遼東幾番大戰下來,遼東的將領反而不如朝廷那些只會動嘴的大老爺們有膽氣了。遇敵踟躕不前,稍落下風就會形成潰敗,這樣的將領如何能擊敗悍不畏死的八旗將士?若是遼東之將個個如此,那建奴想要染指料遼東之地絕對是癡心妄想!
想到這裡的毛文龍看來一眼滿臉焦急之色的陳駿德後,這纔開口說道:“嗯,駿德你說得有理,但是即便是要去廣寧,也不能這麼急,謀而後定才能保證永不失手。你還需再耐心的等上幾日,我已經派人快馬去面見王大人了,看看廣寧那邊的反應在動身也不遲”!
“這個道理誰都能懂,但是建奴是不會給咱們等待的時間!眼下努爾哈赤正在積極備戰,若是在咱們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之時突然發動了攻擊,那這場大戰的走勢就由不得咱們控制了!”說完這句話的陳駿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等待的滋味最是難熬,而在這個動輒就是數十萬將士的大戰關鍵時刻,陳駿德根本就沒法在繼續等下去!
聞聽此言的毛文龍卻是搖着頭說道:“如此大戰不是做買賣,建奴的動作不可能那樣的迅速,即便他有所動作,廣寧那邊也都會收到消息的!依我之言你還是稍安勿躁,正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即便就是你到了廣寧,若是那個叛徒有所防備,你照樣也是無計可施!咱們還得要先爭取王大人的支持才能成事,等承祚從廣寧回來之後不管帶回來的結果如何,你若還是執意要去的話大哥我絕不攔你!你我身爲朝廷總兵就要爲朝廷守土,擅離職守可不是將軍所爲!好啦,別糾結這個事了!眼下正好也要快過年了,這是咱們東江鎮迎來的第一個新年,沒有你這個總兵官在,數萬百姓誰能心安吃下年夜飯啊”?
事到如今陳駿德也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畢竟這官場的規矩他也得遵守,若是不按規則出牌的次數多了,即便你有經天緯地之才,總有一天也會被所有人毫不留情的清除出去!這與對錯無關,就是單一的強調無規矩不成方圓。而毛文龍一提到百姓過年的事,陳駿德這心裡就更是煩悶,不由得將心裡的火完全的發泄出來,一臉憤慨的嚷嚷道:“這個王一寧還真他孃的不辦人事,這都多長時間了,咱東江鎮的糧餉還沒有到位呢!白吃白喝好幾個月了,本來糧食就短缺,還得供着他這個能吃的貨!眼看就要過年了,這百姓們吃啥喝啥啊”?
“唉,這也不能全都怪他,畢竟新任登萊巡撫袁大人還未到任,糧餉大事無人能做的了主!”提起這事毛文龍也是一臉的苦惱,隨即腦中靈光一現,突然笑着對陳駿德說道:“我看你現在也是坐立不安,不若你帶着精銳騎兵前去偷襲建奴,從他們手中搶來過年之物豈不美哉?既能讓你舒緩心情,又能讓百姓得了實惠”!
這話卻是說道陳駿德的心縫裡了,臉上也是多雲轉晴,使勁的拍着大腿笑着說道:“兄長此言甚合我意,一會我就讓人去打探一番,宰一頭建奴最肥的羊給百姓們當年夜飯”!
看着露出笑臉的陳駿德,毛文龍的心中也是出了口氣。自己的這個兄弟太過沖動,雖然暫時攔住了他,但是以他的脾氣,這廣寧之行肯定是無法避免的了。但是最起碼也算跟巡撫王大人打了聲招呼,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最後能得到什麼樣的答覆就全憑天意了。略微遺憾的看了一眼怡珍,毛文龍拍了拍陳駿德的肩膀後起身便走了出去。在陳駿德起身相送之際,毛文龍小聲的對其說道:“與虎謀皮要多多當心,日後你好自爲之吧”!
而陳駿德完全沉浸在去偷襲建奴的暢快之中,並沒有在意毛文龍的提醒,只是笑着點頭送自己的大哥走出門去。而待陳駿德轉身走回來之後,心繫孩子的程琳兒便帶着魏湘兒與邊慧君回去了。只不過在離開之前飽含深意的看了陳駿德一眼,這讓陳駿德多多少少有些內疚。一想到當初將邊慧君帶回來告訴程琳兒要納她爲妾之時程林兒說的話,尤其是那句“奴家生不出孩子,夫君傳宗接代不能耽誤”那哀傷的神情,比她像周玉鳳一樣的瘋狂更是讓陳駿德心痛。但是每次都暗自提醒自己要控制,可是到了最後的關頭卻是被自己完全的拋在腦後。若是用男人都是如此又顯得太過搪塞,故而陳駿德便開始自暴自棄,美其名曰在順其自然之中享受生活。
轉眼之間屋子裡只剩下陳駿德,白豔兒與怡珍三人。氣氛瞬間也凝固了下來,陳駿德知道最難過的關就是這位一向管束自己的姑姑了。上次邊慧君的事就讓她大發雷霆之怒,這一次自己頂風作案,估計是沒有啥好下場。而且看着她臉上不斷醞釀的怒色,陳駿德覺得有必要趕快打斷,要不然一會自己可是承受不起了。
滿心擔憂的陳駿德試探性的輕聲說道:“姑姑,你看這個天色也不早了,你剛纔還喝了不少酒水,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我已經讓寶貴去找付天奇他們商議去建奴那打秋風的事了,這次你也跟我一塊去,雖然這次行動怕影響整個遼東之戰故而動靜不會太大,但咋的也比在這裡悶着強啊!姑姑你看……”?
陳駿德略顯諂媚的模樣並沒有讓白豔兒臉色有絲毫的改變,反而眉頭皺得更加緊密了。看着他離着自己好幾大步遠,並且側着身子、隨時準備跑路的陳駿德,白豔兒用她那張越來越黑的臉對着端坐在一旁的怡珍低聲呵斥道:“你給我出去,我與駿兒有要事相商”!
“妾身與伯爺已經是不分彼此了,有事你就說,就跟往常一樣,妾身定能給伯爺謀劃周密!”而怡珍的反應卻與之前截然相反,並不是一味的討好,竟是反其道而行之,針鋒相對的與白豔兒打起了擂臺。似乎覺得只是說話不夠力度,居然像是在宣誓主權一般,當着白豔兒的面輕輕的躺在陳駿德的懷裡,而臉上的溫柔卻掩蓋不住她眼中的挑釁。
坐在陳駿德懷裡的怡珍揚起頭深情的看了一眼陳駿德,隨後接着聞言細語的開口道:“對了,妾身剛想起來,我也得跟伯爺叫你一聲姑姑纔是!姑姑,你就聽伯爺的話吧,你老人家得注意將養身子,要不然我們這些小輩的可就要寢食難安了”!
“你不要臉!”白豔兒“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指着怡珍的胳膊不住的顫動。怡珍在“老人家”這個字眼上特意加重了語氣,這樣的冷嘲熱諷是白豔兒難以接受的。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開始,白豔兒她就將自己跟陳駿德劃爲一個年齡段之人了。而且也不在自稱姑姑,每一次陳駿德叫她姑姑的時候,她心裡都是有一種她難以察覺的心煩。今天怡珍當衆揭短,白豔兒當然會火冒三丈。
而此刻懷裡坐着美人的陳駿德卻覺得無福消受,剛纔自己的姿勢能進能退,可是怡珍非要拉着自己並且坐在自己的身上,這一下優勢就全喪失了。聽着白豔兒語氣之中的滔天怒火,陳駿德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盯着,準備在白豔兒發飆之時瞬間逃離此地。當然了,得帶上懷裡的這個怡珍,要不然她就成了白豔兒的出氣桶了。
白豔兒氣得都忘記了要上前教訓,就是用通紅的雙眼死死的盯着耀武揚威的怡珍。一向精明的怡珍豈會讓自己深陷險境之中呢,故而淡淡一笑的她不顧陳駿德的阻攔,起身來到白豔兒的面前,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後,白豔兒眼中的憤怒突然消失了,看了一眼陳駿德後便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正當陳駿德心中納悶想要追問怡珍之時,怡珍卻是施了一禮後也是走了出去,獨留一個陳駿德自己在這裡抓耳撓腮。究竟說了什麼呢?自己一向寧折不彎的姑姑會如此模樣的離開,這個妖精還真是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