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豔兒心中也是火冒三丈,自己這方這麼多人,打了這麼久還拿之不下,這又如何能說得過去?這都到這會了,還給他們喘息的時間,簡直是愚蠢至極。
於是她連忙大聲喊道:“都在想什麼呢?你們這麼多人,他們只不過還剩下不到十人做垂死掙扎,用唾沫都能淹死他們了,怎麼這麼長時間還拿不下他們?死去兄弟可都在天下看着你們呢,不快些動手,是不是還等着有人前來救他不成”?
聽到四奶奶喊話的衆人這纔回過神來,對啊,這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好幾百個弟兄呢,這要是久攻不下,傳出去豈不墮了我娘子上的威風?看他們那樣也是快不行,自己這邊再加一把勁,等拿下他們的時候再好好的炮製他們。
戰場上短暫的驚愕已經過去,對方的攻勢變得更加猛烈起來。就這一小會,齊大嘴這一方又有好幾個兄弟無聲的倒在了地上。
聽到齊大嘴的破口大罵,趙有福也是有苦難言,這哪是自己不想走啊,是少爺有話,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啊?
孫得力脾氣最爲火爆,看着昨日還與自己聊天打屁的兄弟,今天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地上,心裡早就按耐不住,聽到齊大嘴的叫喊,一臉殺氣的對陳駿德說道:“少爺,莫有猶猶豫豫的了,在這樣下去,咱們這些人就都得讓人家生擒活捉了。到底怎樣,你倒是給個痛快話啊。這樣站着幹看,比殺了我還難受啊”。
陳駿德聞言一驚,是啊,自己這是在幹什麼呢?瞻前顧後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於是急忙對正在奮力廝殺的齊大嘴喊道:“大嘴兄弟,帶着人慢慢的退回來吧”。
齊大嘴也搞不懂陳駿德到底是什麼意思,基於陳駿德在他心中的威信,連忙猛揮數刀,逼退身旁的對手,且戰且退,不一會就來到了陳駿德身邊。這個時候他打眼一看,圍在馬車周圍的就僅剩趙有福,孫得利,鄭大,劉獲,盧斌,加上自己六個人。
娘子上的人瞬間就圍了上來,兩邊的人對峙了起來。
齊大嘴對着陳駿德不滿的說道:“少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怎麼沒走呢”?
陳駿德沒有回答齊大嘴的問題,眼睛向自己的身後看去。齊大嘴順着他的目光也向前望去,不遠處一羣人正急速的向自己這個方向趕來。齊大嘴不由得喜上眉頭,對着陳駿德說道:“我說少爺怎麼一直這麼氣定情閒的呢,原來是早有準備啊,想必是大爺派來的人吧”?
陳駿德默然的搖了搖頭說道:“他們不是義父的人馬,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就是白豔兒留在平頂山,那羣整日無所事事的人。這回你該知道我爲什麼不跑了吧,不是我不願跑,實則我也無路可逃”。
齊大嘴這下傻了眼,嘴巴張的大大的,顯得是如此的難以置信。如果真讓少爺這般言中,今天剩下在這裡的人,可是一個都沒好果子吃了。
事情的發展正如陳駿德所料,不一會呂杆子就帶着人趕來了,他急忙來到四奶奶白豔兒的身邊,言語恭敬的說道:“四奶奶,小的帶人過來了。那部分人聽你的安排,現在想必是在山腳下正堵着大爺的人呢”。
白豔兒面無表情的看累了呂杆子一眼,看的呂杆子臉上變顏變色的,心裡直發毛。人就是這樣,一旦是做了什麼虧心的事,別人一個不經意的眼光,就會讓他自己心裡思前想後,生怕自己的陰謀敗露。現在呂杆子的情形就是如此,心裡忐忑的等着白豔兒的回話,可一會也就釋然了,三爺可是對自己有過承諾的,今天事只要辦成,以後這娘子山就是他呂杆子來當家,以後辦事再也不用瞧別人的臉色了。
白豔兒眼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殺氣,隨即語氣平和的開口說道:“恩,知道了,做的不錯”。
呂杆子點頭哈腰,將目光投向了被圍在中央的陳駿德,心裡是怒火沖天,哈哈,沒想到你也有幾天啊,韓強兄弟你不要着急,我一會就會給你報仇的。
齊大嘴現在是徹底沒招了,這前後夾擊之下,哪還有自己等人的活路?可惜了啊,少爺之前給自己的承諾還沒有兌現,自己想當老大的願望也沒有實現,擡起顫抖的雙手擦了擦臉上的血,一副視死如歸的臉色看着圍着自己的衆人。
陳駿德看着自己身邊的兄弟,一個個的都是血跡斑斑,除了劉獲傷勢較重以外,其他人也都是一些皮外傷,目前來講危險不大。陳駿德慢慢的張開口說道:“諸位兄弟,我陳駿德有愧於大家。是我太一廂情願了,才造成今天如此慘淡的局面。很多兄弟都爲我的狂妄丟掉了性命,是我對不住大家了。”說完對着衆人鞠了一躬。
衆人急忙還禮,齊大嘴張開說道:“少爺切莫如此自責,你對衆位兄弟猶如親人,爲了你而丟了性命,也是他們心甘情願的。反正今天過後咱們也只能在黃泉路上相見了,有些話我就明說了。少爺,其實這半年是我齊大嘴人生當中最開心,輕鬆的日子了,少爺對兄弟們的好,我們都記在心中。我們無以爲報,今天也是老天成全,黃泉路上,兄弟們依舊爲少爺趕車保護,來世咱們再重新團聚”。
“爲少爺而死,我等心甘情願,下輩子還要跟着少爺”。其他的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陳駿德的眼角溼潤了,自己塵封已久的心在這一刻被這些自己一直都看不起的土匪感動了。他們是粗魯,低俗,殺人如麻,可當真正與他們交心之後,你也會發現他們的世界就是這麼簡單,你對我好,我就可以爲你去死,並且毫無怨言。自己絕對不會讓這些真心兄弟就這樣白白的死了,就算拼了自己的小命,也要保得他們周全。想到這裡的陳駿德慢慢的向前走去,撥開齊大嘴阻攔自己的手臂,站在對方明晃晃的刀前,對着白豔兒說道:“我認栽了,今天要殺要剮都隨你便。可有一點我想跟你說明一下,他們都是無辜的,跟所有的事都沒有瓜葛。冤有頭,債有主,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如果你想報仇,就都衝着我來。放他們一馬,你待如何啊”?
白豔兒今天是終於看到了陳駿德服軟的這一幕,這個場景她自己已經期待了將近半年了已經。如果說剛開始是對陳駿德是刻骨銘心的仇恨,可到後來自己也是說不清楚了。到底是什麼促使着自己始終對他是念念不忘,自己是如何也忘不了他那一臉不屑的表情看着自己,即便是被打得重傷在牀,見到自己卻是依然那樣的不屑一顧。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對他的仇恨好像是變了成色,直到現在白豔兒自己也是糊里糊塗。
聽到陳駿德的話,白豔兒好像是忘了報仇一般,不慌不忙的走上前來,依舊是那種居高臨下的眼神譏諷道:“呦,棍棒加身都不皺眉的陳大少爺也有求饒的一刻呢,真是讓小女子大吃一驚啊。這要是不知道你性格的人,還以爲你這人天生的賤骨頭呢。他們的生死就在我一念之間,可是陳大少爺,求人要有求人的態度,你見過有哪個求人的站着說話的?更何況是事關性命的大事呢”。白豔兒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都知道他陳駿德是寧折不彎的性子,讓他卑躬屈膝比殺了他還難,今天自己就是要好好的羞辱於他,等玩膩了,他們這些人一個也跑不掉,都得爲自己死去的二哥陪葬。
這真是將了陳駿德一軍,來自於後世的他,接受過的都是人人平等的教育,即便是在大明生活了這麼多年,那種骨子裡的思想還是沒有轉變過來。除了剛開始他給劉老大下跪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之外,之後的的下跪也是因爲劉老大對他真心實意,卻是讓他真正的感受到了來自一個父親的關愛。即便如此,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陳駿德的心裡還是還產生一絲絲的恥辱之心。這是思想的問題,與人性無關。現在問題來了,選擇權就在自己的手裡,跪還是不跪?自己該怎麼辦?看着自己身邊一個個受傷掛彩的兄弟,陳駿德在這一刻遲疑了。
正當陳駿德對此猶豫不決的時候,齊大嘴對着他說道:“少爺,事到如今你還能信她的話嗎?你還敢信她的話嗎?今天咱們兄弟都跟她撕破了臉皮,加上在山寨里弄死的那些人,這筆筆仇恨怎麼會因少爺的下跪求饒而一筆勾銷呢?兄弟們跟少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從兄弟們走上這條路就沒打算有個好結果,死又有什麼好怕的?這半年來少爺對兄弟們絕對的夠義氣,我們怎麼忍心讓少爺受辱而苟活於世?即便是她真的是履行了諾言,放我們一條生路,可我們還怎麼自處?兄弟們出來混,義字當先,這等不是人的事我們又怎麼能做得出來?少爺,今天兄弟們就等你一聲令下,刀山火海兄弟們都陪着。就算是被千刀萬剮,黃泉路上我們也拼起來縫好,繼續爲少爺牽馬引路,兄弟們死而無憾”!
“少爺不要信那娘們的話,跟他們拼了吧”。
“老子也活的夠本了,今天奉陪到底”。
“幹他丫的,都是肩膀上扛一個腦袋,誰還能怕了誰不成”?
“是啊,少爺,兄弟們說的都對啊”。
只有盧斌一人默默無言,卻舉起手中的刀,指着圍着他們的人,誓死如歸。
白豔兒一臉漠然的看着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的表情,開口問道:“怎麼?馮大少爺還沒想好呢嗎?留給你的時間可不多了。姑奶奶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陳駿德聽了衆位兄弟的話,心裡頓時暖洋洋的,看着這些對自己如此義氣兄弟們的面龐,突然發現他們粗狂的外表下隱藏這的是如此熱忱的心腸,不禁潸然淚下。我陳駿德今生能有你們這羣兄弟,此生足矣。
又回過頭來隔着車簾看了看自己不讓出來的兩個丫鬟,心裡也是愧疚異常,唉,也是我陳駿德對不住你們兩,把你們捲進這場本來就不應該有你們的事端來,但我陳駿德絕對不會讓今天你們受到任何的傷害。今生看來我是不能與你們同行了,今後的道路你們兩個自己好好走吧。我對你們所有的承諾我都會永遠的記在心裡,如果有緣來世再見,我陳駿德必將兌現上輩子欠你們的承諾。
想到這裡,陳駿德的臉的終於變了過來,由之前的悲觀灰暗,變爲現在的依然決然。突然對着白豔兒露出白牙笑着說道:“不好意思,四奶奶,可能這次不能如你所願了,我陳駿德雖不才,但除這天地君親師能讓我下跪之外,你又算一個什麼東西?你又有什麼資格讓我給你下跪?難道就爲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今天你有什麼手段儘管招呼,我陳駿德照單全收”!說完挑釁的看了一臉怒氣的白豔兒。
“好,陳大少爺有志氣,姑奶奶這就成全你,”小手一揮,衆人的長刀一步一步的逼向陳駿德等人。
陳駿德給了自己兄弟一個眼神,對着他身後的方向努了努嘴,齊大嘴等人點頭會意。
就當兩方人馬又要短兵相接的時候,陳駿德大吼一聲道:“且慢”。
白豔兒急忙一舉手,衆人的停下了腳步,齊齊的看着四奶奶,心裡也是埋怨道:今天四奶奶是怎麼了,一會打一會不打的,真是累死個人。
“怎麼,陳大少爺後悔了啊”?
陳駿德突然說了一句讓自己匪夷所思的話來:“謝謝”。
白豔兒心生不妙,急忙大聲喊道:“快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