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謀遠慮的人,永遠都是令人敬畏的,而作爲郭守雲的岳父,維克托顯然就是這麼一種人。
在當年戈爾巴喬夫上臺之後,這位受到排擠的改革精英,沒有消沉,更沒有隨波逐流,他從一個掌握政治權力的人物,搖身一變投入了當時的安全委員會,也就是克格勃。可以說,從那時起,他的整個計劃就已經開始付諸行動了,而真正意義上的西羅維基,也就是從那時起開始建立初級組織結構的。
以自己那深邃的眼光,維克托在當年就認識到,戈爾巴喬夫的改革,將會從根本上引發蘇聯權力層的重新組構,而這一場組構顯然是聲勢浩大的,是任何一方政治力量都無法控制的。而要想在那種情況下有所作爲,首先要做的一件事,顯然就是足夠自己的政治力量,同時呢,出於政治觀的不同,一直以來都崇尚集權的維克托,又與久加諾夫他們不同,他不喜歡什麼所謂的民主政治,他喜歡一個聽話的、能夠有效執行民主集中制原則的政治團體。所以,在經過一番考量之後,他的目光首先瞄準的就是克格勃。
作爲一個歷史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紀初的強力集權部門,克格勃在蘇聯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存在,它是一個政權機構,但是又不能看成一個機構,因爲它的很多職權甚至凌駕於黨政軍三方至上,除了布爾什維克黨地中央政治局之外。它不對任何一個機構負責,但是它卻可以對把觸手伸到任何一個機構的核心中去。尤其是在經歷了漫長的冷戰之後,克格勃的觸角更是廣泛的深入到了蘇聯國家生活的各個層面之中。五十萬系統核心工作人員、三十萬邊防軍、二十萬國內情報及技術保障人員、二十五萬國外諜報人員、一百五十萬線人,每年超過一百億美元的基本開銷,如此一個龐大的組織,它還能算是一個簡單的部門機構嗎?而它羅織起來地覆蓋面又會大到什麼程度?對於這個機構,英國情報部門給出的定義,是“世界上空前最大地諜報機構”,而美國中情局的定義。則是“紅色恐怖的核心力量,至於說蘇聯人的說法。那就更有意思了----“千萬不要在妻子的面前抱怨什麼,因爲她可能潛伏在你身邊的藍皮”。
維克托看重克格勃的最初出發點,有很大程度就是因爲這個組織機構地龐大以及其勢力基礎的根深蒂固,他預感到,如果將來國家局勢失控,那麼克格勃無疑將會成爲一個最爲失意的存在。所謂的民主派,絕對不會讓這樣一個機構安安生生的存在下去。因爲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集權的表現形式。
但是話說回來,像這樣一個存在,是那麼容易就被人打掉的嗎?這顯然不可能,克格勃本身的特點就決定了它在經歷漫長的建立過程之後,不是那麼容易就被剷除掉地。首先說,克格勃內部的很多人都是各個行業、各個部門內的精英分子,他們穿上克格勃的制服,就是一名特工,而脫下制服。那就是潛伏各自行業內的高端人才。其次,在接受了長期的克格勃內部洗腦與培訓之後,克格勃成員的座右銘上就有了一個無法抹去的碑刻----“服從”,坦率地說,他們的紀律性和服從性,甚至遠遠超過軍隊士兵。這些人很少會有自己的思維,他們的生活就是“接到命令”、“解讀命令”、“不擇手段的執行命令”。
維克托要利用這一筆龐大地資源,而且他也真正地做到了。他的權力基礎來源於克格勃,親信出身於克格勃,而他所要打造地未來政權,也應該處於克格勃的實際控制之下。
郭守雲現在雖然對蘇聯的歷史變遷吃的比較透徹了,但是像這一類核心位置上的東西。他還是瞭解不到的。因爲他還沒有被維克托正式納入這個核心機構當中。至於說霍多爾科夫斯基,他當然更不可能瞭解這些了。在他的眼裡,維克托也好,索布恰克也罷,他們都是稍嫌過氣的老東西了,俄羅斯的未來是屬於年輕人的,是屬於他們這一類富豪的。
僅僅將弗拉基米爾遞來的文件掃了一遍,霍多爾科夫斯基就已經失去了興趣,因爲那上面所羅列的人名,他一個都不認識,而且這些人所將要獲得的職位,也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部門。至於說一些比較要害的機構,弗拉基米爾沒安排,而且他也沒有權力去安排,那是作爲市長索布恰克的職責權限。
“嗯,不錯,不錯,”裝模作樣的將文件掃了一遍,霍多爾科夫斯基隨手又將它遞還回去,同時笑道,“看來弗拉基米爾的工作還是做得很到位的,這樣的話,我也就放心了。”
此時的霍多爾科夫斯基還沒有意識到,他所輕易放過的那份名單,不僅僅是弗拉基米爾的人名名單,同時,也是五大巨頭的掘墓者名單,在這份名單的那些人物,會在將來的某一天,青面獠牙的從幕後跳出來,惡狠狠的將幾位巨頭掀翻在地。
“噢,還有一件事,”霍多爾科夫斯基說到這裡,又像是猛然間想起了什麼,他掃了弗拉基米爾一眼,說道,“我之前聽守雲兄弟說起過,你現在的生活好像過的有些侷促是吧?聽說你這個即將上任的副市長,到現在還住着市政部門那幾十平方的公寓?”
“來啦,”郭守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手撫摸着霍爾尼科娃的大腿,心中冷笑道。
“啊,是的,霍多爾科夫斯基先生,房子是八六年配給下來的,七十六平方,兩晉,”弗拉基米爾在沙發上挪了挪屁股,下意識的看了郭守雲一眼,而後說道。
“哎,這怎麼能行啊?”霍多爾科夫斯基隨口說着,同時一擡手,“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
隨着這一聲響指,一名站在門口位置的年輕人快步走過來。
“去,把我在列寧格勒的那份地產清單拿過來。”霍多爾科夫斯基微一仰身,對站在身後的年輕人說道。
“是,先生,”年輕人躬身應了一句,而後快步朝側面的走廊奔去。
“說到底,還是列寧格勒政府方面對你們這些年輕人的關懷不夠啊,”等到年輕人離開之後,霍多爾科夫斯基說道,“你家裡人口也不少了,總擠在那個小地方怎麼合適?再者說啦,從你那裡到市政府的辦公地點路程太遠,工作不方便。”
郭守雲也不說話,他就在邊上聽着。毫無疑問,霍多爾科夫斯基這番話透露一個信息,那就是他之前對弗拉基米爾的情況肯定做了瞭解,而且瞭解的很詳細。
“這樣吧,我在列寧格勒投資了不少房產,嗯,我記得......”霍多爾科夫斯基說到這裡,那個年輕人又從走廊一側轉了過來,他的手上還拿了一份賬簿。
“先生,你要的清單。”走到霍多爾科夫斯基身邊,年輕人將手上的賬簿遞過去,恭聲說道。
“嗯,你下去吧。”霍多爾科夫斯基將賬簿放在桌上,隨手掀開看了看,而後指着上面的一個位置說道,“這個......看着,在基洛夫體育場那裡,這個位置不錯,我在那裡有一套別墅,緊依着小涅瓦河口,那裡清淨而且風景也不錯。至於交通嘛,那裡有兩條我自己投資建的公路,可以直通濱海大街,另外呢,我還在那裡建了一個私人的小碼頭,配了一艘遊艇......”
說完這些,霍多爾科夫斯基擡起頭來,笑眯眯的看着弗拉基米爾,說道:“怎麼樣?如果弗拉基米爾兄弟不嫌棄的話,我就把這處別墅轉到你的名下,手續很簡單,如果快的話,估計這次你回去之後,就能搬進去了。”
“好大的手筆,”郭守雲心頭冷笑,“不過老霍頭,你這次收買的對象出現偏差了,這幾個年輕人要的不是你的別墅和遊艇,也不是要的你手上的錢,他們真正想要的是你的權力。”
“這......這不太合適吧?”儘管提前就有了思想準備,但是弗拉基米爾還是被對方這一次“大手筆”嚇了一跳,他猶豫了一下,忐忑不安的說道。
老實說,弗拉基米爾的這一番忐忑表現,可謂是恰到好處,如果他毫不猶豫的就接受了這份厚禮,那霍多爾科夫斯基的疑心就要來了,他會很敏感的察覺到那一絲陰謀的氣息。但是現在,弗拉基米爾的猶豫,令他又一次調低了防範係數。
“呵呵,這有什麼不合適的?”霍多爾科夫斯基朗聲大笑,他將手中的賬簿推到一邊,一挺身從沙發上站起來,他伸手將拉住弗拉基米爾的胳膊,將他從沙發上拖起來,說道,“你要知道,我們這不是行賄,只是朋友間的一點饋贈,是一種友好的表示。難道這種拓展友情的做法也是錯誤的?那未免太苛刻了吧。再者說啦,我這也是爲了給你將來的工作提供方便嘛,難道列寧格勒的市民們就願意看到他們的副市長每天轉三個街區到市政府辦公嗎?”
行賄者的總能爲自己的行賄找到藉口,列寧格勒的市民或許真的不願意看到市長轉三個街區到市政府辦公,但是估計他們更不願意看到的情況是:副市長住着豪華的別墅,每天乘坐一艘價值上百萬的豪華遊艇,沿着小涅瓦河一路招搖的去市政府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