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嫋嫋看見沈姝蘭和劉啓明交頭接耳還不時看她,心中便猜到,麻煩肯定要上門了。
果然,那兩人低語一番後,劉啓明就找了個空隙站了起來。
“王爺,小女也想到幾句詩,倒是對應此時的情景。”劉啓明站起來,仰頭看着上首的葉至珩,眼裡遮不住的仰慕。
葉至珩淡淡點頭,“劉小姐念來聽聽。”他聲音本就醇厚好聽,此刻又帶了笑意,就更加勾人心魄。
劉啓明臉‘唰’的紅了,總覺得那聲音溫柔寵溺,似在對她訴說情話,她咬脣整理好情緒,才緩緩開口:
“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如今好上高樓望,蓋盡人間惡路岐。”她人雖刁蠻,但聲音清脆,似珠落玉盤,分外悅耳,笑語嫣然詩美人也美,便吸引了衆人的目光,得了大片讚賞。
葉至珩淡淡開口,“沒想到劉小姐文采這般好。”每一個吟詩的公子或小姐,他都要這般不冷不熱的誇讚一番。
聽到他的誇讚,劉啓明一張臉比陽光下的雪花還要明豔,隨後視線一轉,就朝顧嫋嫋這邊看過來,揚聲開口。
“看顧小姐一臉不以爲然,難道是想到什麼比我好的詩了嗎?”她問話時習慣性的揚了下巴,那傲慢的姿態便自然流露出來。
顧嫋嫋淡淡回道:“劉小姐才華橫溢,我才疏學淺,詩詞歌賦皆是一竅不通,豈敢不以爲然,更想不出比劉小姐好的詩詞來。”
聽得此言,劉啓明卻沒有多高興,她說這些話原是要激她一下,讓她忍不住起來和自己比試,然後再用自己的真才實學打敗她,讓她丟臉,讓魏王爺對她刮目相看的,可她這般簡單的就認輸了,讓她狠狠打出的一拳敲在了棉花上,十分不得勁。
她冷哼一聲,不陰不陽的說道:“莫非顧小姐是瞧不起我的詩,不屑和我比試?”
“劉小姐誤會了,我確實不懂這些。”顧嫋嫋眉宇間透着抗拒。
“王爺辦這吟詩會並非要爭個高下的,只是談個興趣,大家熱鬧一些就好,顧小姐不必緊張,就算你做的不好,大家爺不會笑話你的。”劉啓明這麼一說,在場衆人便都跟着附和。
“自然不會……”
“顧小姐莫要謙虛……”
一堆看似友好的話語,然隱藏的鄙夷諷刺和幸災樂禍卻分外明顯。
葉至珩眸色陰沉,他視線輕掃,落在那道孤單驕傲的身影上。他看見她坐在輿論中心,被嘲笑鄙夷的目光包圍,卻始終淡定從容,眼底的陰沉頓時一掃,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劉啓明很得意,看着連站都不敢站起來的顧嫋嫋,優越感油然而生。一個商女,就算臉蛋長的又幾分好看會些醫術又如何,沒有內涵沒有文化,一樣還是個卑賤的商女,再如何蹦躂都不可能上得了枝頭。
她下意識的看向上首的葉至珩,卻正好看到他看向顧嫋嫋的柔情目光,怔了一下,隨後便嫉妒的發狂。
“顧小姐莫不是一句都做不出來吧,顧家雖說不時什麼名門望族,但好歹也是富戶,請個夫子也會幾個字的,難道顧小姐天生愚鈍,連字都不會寫嗎?”僅有的理智讓她不至於失態,但說話卻咄咄逼人。
“瞎胡說!嫋嫋那一手字工整娟秀,拿出來你看了要羞愧!作詩這種東西這麼簡單,嫋嫋怎麼可能不會,嫋嫋你別害羞,這就起來做一首給她們聽聽!”見顧嫋嫋始終低頭不說話,十分着急,偷偷掐了她一下。
顧嫋嫋胳膊一痛,扭頭就看到李綺華朝她擠眉弄眼,藏在桌下得手中拿着一張攤開得紙條,紙條上整齊寫着一首詩,她無奈一嘆,緩緩站起身來。
李綺華一臉欣慰。
“怎麼,顧小姐做了什麼好詩詞,快給我們大家聽聽。”看到顧嫋嫋站起來,劉啓明立刻尖酸開口。
“看來顧小姐也有大作,那就念來讓大家都欣賞欣賞。”葉至珩垂眸,瞳孔裡倒映那道紫色身影,淡淡掃過她身邊之人,眼神微閃。
顧嫋嫋擡頭看了他一眼,清楚看到他眼裡的調笑,心中頓時梗了一口氣,出口的話語臨時換了。
“蝴蝶初翻簾繡。萬玉女,齊回舞袖。落花飛絮濛濛,長憶著,灞橋別後。”她聲音本就甜美,嗓音軟軟帶着幾許悵然,本就唯美的一首詞從她嘴裡出來,瞬間將在場所有人帶入其中,彷彿看見衣袂飄飄的仙女飛舞而下。
一首詞完,場中安靜無聲,衆人望着那道纖細的身影,吃驚中帶了幾許欣賞。
而顧嫋嫋身後,李慕先是驚詫,隨後一臉狂喜。
好半晌,劉啓明終於反應過來,滿臉尷尬,臉色通紅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倉皇欲坐會去,袖口卻被人輕輕拉了一下,低頭一看,是沈姝蘭。
沈姝蘭拉她坐下,附耳低語幾句,劉啓明陰沉得臉色煥出一道光亮,
她猛得站起來,指着顧嫋嫋開口質問。
“顧嫋嫋,這詞是你做的?”
這一聲大喝吸引了衆人目光,也將顧嫋嫋從沉思中拉回。
她擡眼看向劉啓明,點頭道:“是。”
劉啓明冷哼,指着她身邊還從驚詫中回神的李綺華,大聲道:“胡說八道!分明是她偷偷告訴你的,你們若是問心無愧,可敢讓我的丫鬟搜身,看看身上有沒有藏紙條!”
此言一出,空氣瞬間一滯,耳邊的溢美之詞也瞬間消失,衆人的看向她的欣賞目光瞬間變成了懷疑。
顧嫋嫋眼底閃過一抹譏笑,冷冷回道:“劉小姐未免太幼稚了些,你說我抄的就是抄的?你說搜身就搜身?你空口白牙,憑什麼說出這麼可笑的話來!”
“哼!讓我說中了吧!你就是抄的,你心虛了,所以不敢讓我搜身!”劉啓明越發來勁,覺得自己摸到了真相。
“好了,李小姐乃堂堂一品大員家的千金小姐,豈是你說搜身就搜身的,莫要再胡鬧,這事就此作罷。”沉默的葉至珩忽然開口,意思再明顯不過,想大事化了。
只是那句‘莫要再胡鬧’,聽着卻有些寵溺的意思。
劉啓明,則‘唰’的紅了臉,腦子裡的東西瞬間飛走,只剩下那句‘莫要再胡鬧’,她乖巧的點點頭,順從的坐了回去。
一看她這樣子,沈姝蘭暗罵一聲沒用,冷聲開口了。
“王爺這樣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如果抄襲都不管,那以後的歪風邪氣還如何能殺住,您不能因爲她是您的救命恩人就如此偏袒。”
葉至珩睨她一眼,神色漸冷,開口欲言,卻被下方一個叫囂的聲音打斷。
“吵吵什麼啊,搜身就搜身好了,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李綺華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聲音洪亮。
沈姝蘭一聽心中立刻升起一團火,作弊還敢如此叫囂,今日不給她一點顏色瞧瞧,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吧!她冷着眉眼沉沉開口:
“既然李小姐都這麼說了,那就正好不過,爲了公正,就讓本王妃的丫鬟和你李家的丫鬟一起進去,如何?”
“好!”李綺華毫不猶豫就同意了。
沈姝蘭微微詫異,就聽又一道聲音響起。
“慢着!”顧嫋嫋急聲開口,“姑娘家哪兒能說搜身就搜身,幽王妃和劉小姐都是女子,當知道一個女子被人搜身意味着什麼!”
沈姝蘭扭轉眸子,就看到顧嫋嫋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忽而就笑了,“怎麼?害怕了?”
“嫋嫋,你幹嘛?”李綺華低低得問。
顧嫋嫋不理她,只看着沈姝說道:“自然不是,民女只是爲李小姐抱不平,她堂堂千金大小姐,卻被要幾個丫鬟搜身,這是何等的侮辱,而原因只是幽王妃和劉小姐的憑空猜測,這如何公平?”
“那你當要如何?”沈姝蘭雙手抱胸。
“只是要個公平罷了,今日搜身若搜出你們認爲的證據了,那麼懲罰民女一人來擔,無論王妃如何罰,民女都無異議,若沒有搜到證據,那王妃便要受罰。”顧嫋嫋道。
“如何罰,你來定。”沈姝蘭一臉勢在必得。
“幽王妃就是爽快,既要民女說,那就罰銀子,若沒有搜到證據,王妃需罰銀一萬兩。”顧嫋嫋彎脣,脣邊梨渦淺淺,笑容嬌美迷人。
沈姝蘭盯着顧嫋嫋看了半晌,有些懷疑猶豫起來。
顧嫋嫋也不說話,就靜靜看着她。
“好!”興許是被她的鎮定激怒了,沈姝蘭一拍桌子同意了。
看到這裡,葉至珩眉宇舒開,眼中閃過一絲興趣,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一邊品茶一邊看好戲。
李綺華帶着鳳仙率先上前進了高臺一側的屋室,沈姝蘭得兩個丫鬟隨後跟進去,關了屋門,不到一盞茶得功夫,屋門打開,李綺華跨步而出,在堂中站定,三個丫鬟隨後走出。
沈姝蘭盯着自己的丫鬟看,看到她手裡拿着一張摺疊整齊的紙張,脣頓時上揚,得意的笑起來。
“快些呈給王爺看看,看看說謊的到底是誰!”
丫鬟猶豫了一下才上前去,將紙張恭敬的捧到葉至珩面前,“魏王請看。”
葉至珩放了茶杯,看了顧嫋嫋一眼,見她面色淡定眼底卻藏着狂喜,勾了勾脣,伸手接了紙張,輕輕攤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