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綺華眼圈有些紅，咬緊了嘴脣，一臉的倔強。
“怎麼了？”發現她情緒不對，顧嫋嫋低聲詢問。
李綺華搖頭，將沾了血的帕子放在圓桌上，就是不肯說話。
顧嫋嫋想了想，覺得應該是想到她姐姐李音音了，她對她姐姐感情那麼深，明知道就是沈姝蘭殺了她姐姐，卻無可奈何，心中的恨可想而知。
便摟緊她的胳膊無聲安慰她。
“今日皇后娘娘宮中繁忙，抽不開身，是以，上半場宴會由本王主持。”那廂落座後的葉至珩說起了開場白,簡練是他一貫的風格，“天氣寒冷，先賞一段舞暖和暖和。”
話音落下，便有宮女擊掌，隨着清脆的掌聲，早就等在石階上的舞女有序入場，穿着輕薄的服飾，美好的曲線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顧嫋嫋摸了摸身上的布料，不禁打了個寒戰，看着這些舞女，她覺得更加冷了，石臺下是有地暖的，石臺上更有許多炭盆，可儘管如此，也抵擋不住那逼人的寒氣，不禁有些後悔下車時脫了那披風。
李綺華往她身邊擠了擠，吸了吸鼻子，小聲道：“她們不冷嗎？”
“自然冷。”顧嫋嫋看着場中，眼瞳中緋紅身影曼妙晃動。
“冷爲什麼還要來，肯定是趁着這機會想搭公子哥。”李綺華似乎情緒好了些，看着場中的舞女眼中有些鄙夷。
“來了冷一下，不來就要餓死。如果能找到個願意接納的公子哥，定能富足一生，子女的人生也能改變。只要是你情我願，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的，就沒有什麼好鄙夷的，大家都是爲了生活。”
“可你不覺得這樣的人太輕賤了嗎？”李綺華看着其中一個不時給公子哥拋媚眼的舞女，眼底的厭惡濃烈到了極點。
“如果可以，誰願意這樣沒有尊嚴的活着，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無法選擇的，誰不想生下來就是受人尊重的千金大小姐呢。”顧嫋嫋眼帶悲憫，些許同情。
“可是，我娘最討厭小妾了，如果沒有這些愛勾引的女人，我娘也不會那麼煩惱。”李綺華語氣憤憤。
“世上女人千千萬，只要你爹想，他可以弄一屋子小妾，如果你爹不想，那就只有你娘一個。”顧嫋嫋臉色暗淡，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女人多麼可悲。
許久聽不到說話，顧嫋嫋扭頭過來看向身邊人，卻見李綺華面色失落，明顯心情不好。
“莫要覺得我說話難聽，因爲事實就是這麼難堪，莫說女人賤，都是男人騷。”她低低的道。
隨着這句話，兩人一起沉默下來，許久，李綺華開口：
“難道就找不到一個願意同自己一雙人過一輩子的男人嗎？”
一雙人……顧嫋嫋心顫了一下，前世她就是如此想的，她想和李慕一雙人直到白髮蒼蒼，直到黃土掩埋，可也只是心中想想，她不敢讓任何人直到自己的想法，恐人說她是個妒婦。
重生後，一切她都看開了，妒婦又如何，只要她的丈夫願意陪着她一人，做個妒婦她也願意。
可現實是，男人不可能爲了一朵花放棄整片花園。
“也許有，只是很難遇到罷了……”顧嫋嫋面容苦澀。
李綺華卻笑起來，“我運氣向來很好，一定可以遇到那個願意陪我一雙人的如意郎君！”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顧嫋嫋也跟着笑起來，點頭道：“那就祝你早日遇到你的如意郎君~”
“哈哈哈哈……”兩人對視一眼，忽然笑得前俯後仰。
等止了笑容，擡頭往場中看，才發現舞女已換成了身穿胡服舞劍的颯爽女子，比起那嬌柔媚骨，英姿颯爽更加吸引那些那些公子哥。
不知爲何，顧嫋嫋下意識的往上首那人看去。
她和他之間隔着寬敞的石臺，人影晃動間，隱約能看到他冰峰般的俊臉，她看到他眼眸微垂，一瞬不瞬的看着場中舞動的窈窕身姿。
“顧嫋嫋，你的心思都被我看透了，你以爲裝清高就能獲得王爺的青睞？呵呵……真是異想天開。”
一聲冷哼在身邊響起，接着身邊一暗，有人在她身邊的錦凳上坐了下來。
顧嫋嫋轉頭，就看到劉啓明被嫉妒扭曲的臉。
“我告訴你，就你這樣的身份，給王爺做通房都不夠，我勸你還是死了這心思，以你這手段，找個小官家的癡少爺，說不定還能撈個正室的位置坐坐，人要懂得知足，太貪心到最後可就要雞飛蛋打了。”
見顧嫋嫋看過來，劉啓明面色愈發尖酸。
顧嫋嫋看着劉啓明的臉，本來是好看的，但在嫉妒的吞噬下，那張臉真是醜惡到了極點，忽然她就笑了起來，湊到劉啓明耳邊低低說道：
“就你這樣的，王爺更加看不上。”
“哈哈哈哈……”支着耳朵聽了全場的李綺華毫不留情的嘲笑。
劉啓明臉上一熱，跺腳離去。
“活該！”李綺華對着劉啓明的背影翻白眼吐舌頭。
看着李綺華的樣子，顧嫋嫋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廂，葉至珩靠在椅背上，鳳眸微垂看着下方搖曳的身姿，然，仔細看才發現，他根本沒在看那些舞動的身姿，而是穿過那些身影，落在了正對面的顧嫋嫋的身上，一瞬不瞬，似看不膩一般。一眨眼的功夫，舞曲演奏完畢。
上午的主場要開始了。
葉至珩不着痕跡的收回自己的視線，緩緩站起身來，負手踱步至憑欄前，低頭俯瞰。
許久，吟出一句，“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開。”緩緩轉身，視線輕掃，在一道倩影上微微停留，而後開口。
“如此美景，飲酒作詩才美，大家莫要拘謹，想到什麼句子都可說出來，大家一起鑑賞。”
不知是不是幻覺，顧嫋嫋覺得，葉至珩說話時似乎盯了她一眼，難道是因爲方纔她欺負了劉啓明，所以他在警告自己？心中閃過這樣得想法，便有些悶悶的。
李綺華拿胳膊撞她，小聲說道：“你發什麼呆，現在正是展現你的才華爲你自己扳回一局的時候，你要抓住時機啊，說不定魏王發現你的才華，就會回心轉意了呢！”
聽得此言，顧嫋嫋差點將嘴裡的茶水噴出來，趕緊嚥下去拿帕子擦了擦嘴，惱火道：“瞎說什麼！”
李綺華盯着顧嫋嫋的臉看了半晌，忽然捂嘴壞笑，“你這麼激動做什麼，莫非你真的喜歡上魏王爺了？”
那‘喜歡’二字像一把錘子，狠狠敲在顧嫋嫋的心上，敲開她的心房，許多次被忽略的情緒終於曝光在陽光下。她的心狠狠一跳，下意識擡頭看向高臺上那個光芒萬丈的男人，刺眼的光芒像一層冰霜，將她心底的悸動冷凍成冰，‘錘子’再次揮來，冰塊碎裂成渣，灑了一地。
“我沒有，你以後莫要這樣開玩笑了。”她收回眸色，聲音沉沉。
李綺華被她的嚴肅嚇了一跳，訕訕的抓頭，小聲道：“我不說就是了，你不要這麼嚴肅，你這樣子我有些發怵。”
顧嫋嫋尷尬的摸摸鼻子，有些不自在的轉移了話題，“對了，容妃的身子如何了，這段時間我也沒進宮去。”
聽到她堂姐的身體，李綺華的注意力瞬間轉移，臉上笑開來，摟着她的肩膀說道：“堂姐說覺得身子舒服多了，月事竟然也正常了，真是多虧了你，哪天堂姐得以有孕，定要豐厚的賞賜你！”
顧嫋嫋就謙虛的客套幾句，心中的不自在才散開去。
那廂，公子哥與嬌小姐們飲酒作詩不亦樂乎，偶有佳句冒出，葉至珩便要淡笑點評幾句，短短几句，便能看出其學識不凡。
劉啓明雙手捧臉，看着高臺上的耀眼男子，臉上是癡癡的笑。
“你這樣看着有什麼用，本王妃要提醒你一聲，顧嫋嫋那個女人的手段不是你能對付的，別看魏王現在愛慕於你，有那個女人惦記着，魏王的心遲早要被她勾走！”
沈姝蘭的的聲音從旁邊出來，陰陰的，像烏雲一下壓在劉啓明心頭，讓她一下變了臉，卻很快恢復過來，笑着說：
“幽王妃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
可不管她如何掩飾，那一閃而逝的嫉妒怨恨還是被沈姝蘭清楚的捕捉到。
她輕蔑一笑，又加一句：
“咱們都是女人，從前也在一起喝過茶，便也當你是姐妹了，姐姐曾經吃過的虧不想你再吃一遍，此番提醒你也只一次，不若不當回事，那就當本王妃什麼都沒說。”
說完便扭了身子，認真聽那公子小姐吟詩作對。
聽她言之鑿鑿，劉啓明立刻慌起來，女人的心本就是敏敢的，她先前就感覺葉至珩對顧嫋嫋有些不一樣，只是深陷情關的她不想承認罷了，現在被沈姝蘭這樣一說，哪裡還騙得了自己，立刻就亂了。
她着急的拉了沈姝蘭的衣袖，低低道：“幽王妃莫惱，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這個女人她實在狡猾，我也對付不了。”
聞言，沈姝蘭轉過身來，笑顏如花的道：“這還不簡單，你只要讓她在魏王面前丟臉，再讓魏王看到你的優秀，魏王絕對會對你深情不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