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劉啓明倒沒有出什麼幺蛾子。
顧嫋嫋走在劉啓明身後,隔着兩丈遠。
到了太后娘娘的永壽殿,劉啓明停腳,轉頭往身後看一眼,嘴腳噙着一抹微笑。
“姐姐可快些,我們一道進去。”一副親暱模樣。
瞧見劉啓明的模樣,什麼路數顧嫋嫋心中已然明瞭,不禁翹了翹嘴角。
她慢慢走上前去,劉啓明就挽住了她的胳膊,和她一起往裡走。
顧嫋嫋來永壽殿已經連着來了好幾次了,和看門的小太監已經混了臉熟,進門時友好的朝她笑,並未攔截。
至於劉啓明,因爲單相思葉至珩的原因,也是時常往這永壽殿跑,爲的就是和葉至珩‘偶遇’。那小太監看到她,小眼睛裡藏了趣味。
劉啓明瞪了小太監一眼,擡腳進了門,拉着顧嫋嫋就想內殿去。
此刻太后娘娘正在小睡,玉兒守在門邊,看到進來的兩人豎了食指,示意兩人噤聲。
顧嫋嫋就停了腳,不着痕跡的推開劉啓明的手,退出了內殿。不到一息,劉啓明也跟了出來,同時出來的還有玉兒。
“劉小姐今日怎麼來了?”站在屋檐下,玉兒纔敢開口說話。
劉啓明立刻肅了小臉,一臉憂思。
“聽聞太后娘娘病了,我心中惦記,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想來看看,可時間不巧,太后娘娘在休息。”
玉兒就看了一旁默不作聲的顧嫋嫋一眼,聲音也有些冷淡下來。
“先前太后娘娘只是臉色差些,可自從服了某些大夫開的藥之後,每天都昏昏欲睡,精神奇差,有時候還會上吐下瀉,十分難受。”
聞言,劉啓明眼神閃了閃,視線落在顧嫋嫋臉上,片刻,嘴角彎起。
“我聽說給太后娘娘治病的大夫是位神醫呢,怎滴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魏王爺難道不知道嗎?”劉啓明故意說。
玉兒就狠狠剜了顧嫋嫋一眼,叫她側臉文靜,一臉淡泊,心中無端升起一股火氣,心中有火,聲音裡便露了出來。
“不緊魏王爺知道,就連皇上也知道,可王爺和皇上竟然都相信那赤腳大夫的醫術,任娘娘如此也不理。”
先前劉啓明可能還不確定,可看到紅玉眼裡壓抑的怒火時,就明白了,紅玉和這個女人不對付。
探知了這個消息,劉啓明有些幸災樂禍,原來不是她一個人看這個女人不爽,那麼接下來要整她,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事情。
顧嫋嫋立在屋檐下,耳邊是劉啓明和紅玉兩人交叉投來的或憤怒或鄙夷的目光,她靜靜站着,自動過濾掉那些讓她不舒服的語言和目光,心中在思考毒陣的玄妙。
這些日子她也仔細想過,這個毒陣其實和八卦陣類似,只要找準陣眼埋上毒包便可。
當然,這些說起來都好像很簡單,但是真的做起來卻十分困難。苗疆絕對有布毒陣的高手,若不能出其不意,那毒陣佈下也是無用,對方只要一眼便能找到陣眼,將之破除。
毒陣和八卦陣是異曲同工之妙,她若是認真鑽研八卦陣法,說不定還可以布出新的毒陣,再在新的毒陣上不斷改進,那麼想要做出和苗疆想抗衡的毒陣來,也就只是時日問題了。
困擾了多日的問題在這一刻想通了,便有種茅塞頓開的舒爽感,她彎了嘴角,微微笑起來。
話說劉啓明和紅玉二人,兩人幾番對話之後便知曉了對方的心意,原來大家都討厭面前這個女人,然後便達成了共識,不停說着指桑罵槐的話,兩人合夥就是想讓顧嫋嫋難堪出一出心中的惡氣。
可誰知,兩人說的口乾舌燥身邊都沒有絲毫動靜,定睛一看,她竟然還在笑!
這種感覺就和對牛彈琴差不多了,你費盡心思,而對方卻對你視而不見,完全不睬你,這比面對面吵一架更加氣人。
紅玉這些年待在太后娘娘身邊被多少人奉承着,再來親爹也是gao官,性格也是十分高傲。在最開始她對顧嫋嫋其實並不反感,可是在聽到太后娘娘說她看不上魏王側妃之位時,心中便不大高興。她很小便跟在太后娘娘身邊了,對太后娘娘的感情和親人一樣,對太后娘娘最疼愛的魏王爺,心中也是當哥哥一樣看待。
陡然聽說一個商女,竟然看不上魏王側妃之位,心中便不舒坦了,她不認同太后娘娘的看法,她只覺得這個女人心機重,就是故意釣着魏王想要得到個更多的東西而已,她心中十分瞧不起這樣的人。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心中固然看不慣顧嫋嫋,但魏王和太后娘娘面前都輪不到她說話的份,一切都只放在心上,然而前些天,太后娘娘生病,顧嫋嫋開的藥方竟是以毒攻毒。
對於不懂藥理的紅玉來看,顧嫋嫋就是不懂裝懂,根本就是想要謀害太后娘娘的性命,無奈卻沒人聽她的,她猛然就有一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蒼涼感。
此刻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和她想法一樣看法一樣的人,紅玉這心裡竟有些感動,拉着劉啓明將顧嫋嫋從頭到腳罵了一遍,當然,沒有帶一個髒字。
她認爲沒,只要腦子不蠢的人都能聽出她的意思來,只要能聽出她的意思就一定會羞惱,這樣也算是出了心中一絲惡氣。
可誰知道,她說了那麼一通,再看顧嫋嫋,竟然無動於衷,雙眼放空不知在想什麼,最後竟然還笑了。
紅玉理所當然的將那個笑理解爲嘲笑,心中頓時生出一股羞惱,想來莊重的她,竟差點忍不住上去甩上一巴掌。
劉啓明相比紅玉要好些,但也氣的不輕,兩個女人如吃人的獅子一般,雙眼噴火的盯着顧嫋嫋,氣氛一時十分詭異。
就在這時,薄太后小睡醒來,聽到呼喚聲,紅玉臉色一正,立刻轉身入內,只留劉啓明一人站在原地瞪着顧嫋嫋。
“你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你在得意嗎?你在得意什麼?”劉啓明瞪着眼珠子惡狠狠的問道。
而面前的女人半垂着頭,眼睫纖長濃密,側臉嫺靜,陽光在她臉上打上一層金光,這一幕竟美的像一幅畫。
劉啓明心生嫉妒,大吼道:“你到底有沒有聽到!”
這聲怒吼將顧嫋嫋從沉思中拉了回來,她眨了眨眼,拂去眼底的迷茫,淡淡看向劉啓明。
“喂!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對!”劉啓明嬌美的小臉蛋已經氣到扭曲。
“不好意思,我不叫喂,所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是在叫我。”顧嫋嫋語氣淡淡,話說的似乎溫和有禮,但仔細一品,似又帶着刺。
“你敢刺我!”嬌生慣養的劉啓明哪裡受得了這個氣,楊手就想甩她嘴巴。
顧嫋嫋眼神一冷,身子微動準備躲開,然而還沒等她動作,劉啓明揚起的手在半空中轉了個彎,收回,放在自己的鬢髮間,將氣歪的銀簪扶了扶,憤怒到扭曲的臉在一瞬間化爲柔柔的微笑。
“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就叫了一聲‘喂’,你要是不高興我給你賠禮好不好?”
顧嫋嫋一眼驚悚,不明白這個女人是哪根筋搭錯了。
就在她迷惑時,就見劉啓明往她身後看去,臉上的笑容又甜了幾分。
“王爺!小女見過王爺。”
顧嫋嫋下意識轉身,就見不遠處,葉至珩踏着穩健的步伐朝這邊走來,她心中頓時明瞭,不禁有些好笑。
“民女見過王爺。”她也蹲身行禮。
在她行禮時,葉至珩已經走到了近前,頭頂飄過一聲淡淡的‘免禮’,然後面前拂過一陣風,人便從面前走了過去,直接進了內殿。
顧嫋嫋慢慢站直身子,擡頭看向門裡那個消失的背影,慢慢收回,落在劉啓明微笑的側臉上。
劉啓明的眼睛牢牢粘在葉至珩的背影上,就算他人已經消失在珠簾後面,她也捨不得挪開眼珠子,嘴角上揚着,一副甜蜜模樣。
看到她這副模樣,顧嫋嫋竟有些憐憫,單相思實在淒涼。
葉至珩一來,劉啓明的魂就已經被勾走了,她也懶得和顧嫋嫋鬥氣,一門心思放在內殿裡,巴不得薄太后快些傳她進去,就在她翹首以盼時,紅玉從內殿出來,冰冷的額視線掃過顧嫋嫋的臉,落在劉啓明臉上時已升溫。
“太后娘娘讓你們進去。”嘴裡說的你們,但眼睛卻只看着劉啓明,針對之意十分明顯。
劉啓明‘噯’了一聲歡歡喜喜往裡走。
顧嫋嫋也擡腳往裡走,臉上沒什麼表情,路過紅玉身邊時也是目不斜視。
紅玉暗哼一聲,跟在兩人身後進了內殿,等進了內殿,她臉上的憤然全部收斂,換上了恭順。
顧嫋嫋低着頭,走到殿中向薄太后行禮。
“民女給太后娘娘請安。”
那廂劉啓明也蹲身下來行禮,和她異口同聲。
薄太后剛剛睡醒,眼睛還有些浮腫,往日的威嚴便消散幾分,臉上帶了幾分少見的慈祥。
“無需多禮,都起來吧。”薄太后笑呵呵的說着,說完就朝劉啓明伸出手,溫和的問道:“今日怎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