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楓營出征西南, 皇帝親自爲他們踐行。
易容成覃牧秋的趙端午一身盔甲,遮着面巾,與詹荀一起立在趙清明身邊。因爲先前覃牧秋的死訊已經滿朝皆知, 是以此番覃牧秋率軍出戰的消息只有紅楓營的將領們知曉, 對外而言此次領兵的主帥依然是趙清明。
覃牧秋舉着酒杯, 朗聲道:“朕等着你們凱旋而歸。”眼睛卻始終看着趙清明一人。兩人相視一笑, 舉杯同飲。在場的紅楓營將領們俱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出發。”覃牧秋振臂一呼, 就如同他尚爲紅楓營統帥時一般,一臉的自信和興奮。
紅楓營的將士與他早有默契,齊聲高呼“必勝”, 喊完了才意識到那振臂一呼之人並非“覃牧秋”而是當朝的皇帝。
趙清明又深深的看了覃牧秋一眼,率先翻身上馬, “覃牧秋”和詹荀緊隨其後。
壯士出征, 馬蹄飛揚。
覃牧秋方纔有多興奮, 此刻就有多落寞。
當年的一腔熱血尚未冷卻,他卻沒有機會再馳騁疆場。在北郡之時, 倒是沒覺得那種日子有多快活,可方纔看着紅楓營昔日與他同生共死的那些將士們,覃牧秋才發覺那個時候的自己有多麼的意氣風發。
可是,凡事總要有個了結。
命運將他送到了這裡,讓他重新愛上趙清明, 讓他掌握着大餘的江山, 無論如何, 他總要給命運一個交待。
凝和殿。
覃牧秋坐在書案前, 將手裡的奏報從頭至尾看完, 朗聲道:“來人。”
有人聞聲推門而入,覃牧秋擡頭一看卻是尚等。
“你怎麼日日在這裡守着?羽林軍沒旁的人了麼?”覃牧秋問道。
尚等一臉的爲難, 道:“趙將軍出征前叫微臣發過誓,需得時時守在陛下身邊,不能有任何閃失,否則……”
“否則什麼?”覃牧秋問道。
尚等一臉尷尬道:“否則,他回來後就讓我作內廷總管。”
覃牧秋聞言不由哈哈大笑,心道這內廷總管可不就是太監麼。
“紅楓營已經到了西南,朕總算是放心了,你即刻着麒麟衛來見朕,再找人備一匹快馬。”覃牧秋正色道。
尚等聞言忙吩咐下去。
不多會兒功夫,玄麒與玄麟便都來了。
“玄麒,朕命你將這封密旨送到茂縣給寧安王。”覃牧秋說着便拿起書案上早已擬好的密旨,交給了玄麒。
玄麒領了密旨,道:“是否要等寧安王的回覆?”
覃牧秋想了想,道:“這封密旨是召他回中都的,屆時你可同他一起回來。”玄麒聞言便應是,拿着密旨退了出去。
覃牧秋拿起桌上的另一道聖旨,猶豫了片刻,對玄麟道:“一會兒朕會讓尚將軍帶人去趙侯爺府上宣旨,你待在暗處不要露面。若是他敢耍什麼花樣,你便等到夜裡去逼着他把東西交出來。”
“是。”玄麟忙應道。
“切記不要傷了他的性命,也不要驚動其他人。”覃牧秋道。
玄麟應是,覃牧秋便讓他退下了。
殿內只剩覃牧秋與尚等。
“陛下要宣寧安王進宮?”尚等不解的問道。
覃牧秋道:“寧安王遲早要住到這凝和殿裡,尚將軍心裡不知道麼?”
尚等聞言撲通跪地,便想告罪,卻被覃牧秋阻止道:“是朕自己說的,你不用慌。全大餘的百姓,恐怕心裡都是這麼想的。而且,你是羽林軍大將軍,守護的是整個皇城的安危,這凝和殿裡住着誰,與你而言並不重要。”
尚等正色道:“陛下,恕臣斗膽說一句,趙將軍出征前說過,您與寧安王約定了半年之後待西南戰事了結再議帝位之事。”
“朕不過那麼說罷了。”覃牧秋道:“西南戰事緊急,容不得耽擱,我必須確保趙將軍與紅楓營到了西南,纔敢出手與寧安王談判。否則,若是出了差池,不但延誤了西南戰事,少不了還會有其他麻煩。”
尚等還想說什麼,卻被覃牧秋制止了。
“你現在就去趙府宣旨,將趙侯爺手中的兵符收回來。然後去九王府宣旨,讓九王爺進宮一趟,就說朕要與他商議接任趙朔負責中都防衛的人選。”覃牧秋道。
尚等聞言大驚,可隨即便明白了幾分。
若是對方當真要禪位於寧安王,寧安王上位後的第一件事便是重設京城防衛,對方此舉看似是削了趙朔的兵權,實則是減少了趙家被寧安王盯上的風險。
皇上,鐵了心要保住趙家。
怪不得對方要等趙清明走了才動手呢,若是趙清明在身邊,對方下手難免會顧慮重重,如此一來大刀闊斧的倒是乾淨利落。
覃牧秋見尚等臉色忽明忽暗,以爲對方擔心自己的處境,遂開口道:“你放心,寧安王並非暴戾之人,即使你是羽林軍大將軍,也斷然不會因此爲難你。可是趙將軍不一樣,他與寧安王早年之時……有過過節。”
“微臣自然是不擔心,只是……微臣在想寧安王上位後會如何對待陛下?待趙將軍凱旋之日,我要怎麼同他交待呀!”尚等一臉憂慮,微微有些失了分寸。
覃牧秋將聖旨遞到尚等手裡,道:“後頭的事朕來操心,你只管先辦好你的差事。”
尚等手裡拿着聖旨,終於回過神來,恭恭敬敬的領了旨退下了。
九王府。
“十一弟,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能折騰的人。”九王爺對廳內坐着的一個一身戎裝的人道。
“你不是不想我跟着去西南麼?此番正好合了你的意。”那人易了容,聲音卻是寧安王李謹。
九王爺頗爲不友好的道:“你先去把那張假臉卸了,看着就難受。”
李謹聞言便去恢復了容貌,順便還換了衣服。
九王爺這回看着對方順眼了些,才道:“你是如何想通了的,怎麼說回來就回來了?”
“那日在萬里寺,我親眼見到牧秋騎着紅楓去的,只是當時不知道跟着他的人是什麼底細,才忍住沒與他相認。可是自出徵之日起,一路上並未看到紅楓的影子。”李謹道。
“就因爲一匹馬,你就回來了?”九王爺道。
“你不懂,牧秋在戰場上將紅楓視作自己的一部分,即便不帶兵器他也不會不帶紅楓。後來我心存疑慮,便跟了幾日,可尚等和趙大公子幾乎寸步不離的跟着他,我找不到機會與他說話。”李謹道:“不過我可以肯定他不是牧秋,因爲他與紅楓營的那些將士久別重逢,不可能毫無反應。”
九王爺若有所思的看着對方片刻,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確定覃牧秋還活着?”
李謹點了點頭,道:“那日在萬里寺我親眼看到他騎着紅楓,後來他與尚等說話,我離他只有幾步的距離,我不會認錯。”
九王爺聞言便皺着眉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此時,有下人來報,聖旨到。
兩人對看了一眼,李謹遂走到屏風後躲着,九王爺正襟危坐等着接旨。
不一會兒功夫,便有下人領着尚等一行人進來宣讀了聖旨。
待衆人走後,李謹才從屏風後出來。
“接替趙朔掌管中都防衛?”九王爺不解的看着李謹,道:“他爲何要與我商議?我可是向來不上朝不參政的,這中都防衛可是大事,理應由兵部官員商議纔是。”
李謹沉吟片刻道:“趙朔與你有來往之事,他應當知道吧?你與我素來交好,他也是知道的。罷了趙朔的軍權,又要與你商議人選,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九王爺突然道:“趙朔與我有來往之事,或許他並不知道呢?一來,我們來往頗少,除了……下毒那件事之外,幾乎沒有交集;二來,趙朔與趙大公子似乎並不是一條繩上的。”
否則也不會老子下了毒要害人,兒子卻千方百計的來登門求解藥。想必趙朔下毒的時候,並沒有和自己的兒子商量過,而是擅自決定。
李謹點了點頭,道:“如此倒是能說的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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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和殿內,玄麟向覃牧秋覆命。
“趙侯爺接到聖旨後,有那麼一會兒功夫很是驚訝,不過隨後好似是想明白什麼。”玄麟道:“侯爺進屋取了兵符出來親自交給了尚大將軍,然後又寫了封摺子讓尚大將軍代呈給陛下。”
玄麟將兵符和摺子交給覃牧秋,道:“尚大將軍着臣先拿了兵符和摺子回宮覆命,後來便去了九王府。”
覃牧秋看完了趙朔的摺子,不由鬆了一口氣。
對方要去江南養老,想必也是明白了自己的苦心。
“回頭派一隊人護送趙侯爺及家眷,再着人賜一些銀兩。”覃牧秋道:“現在着人去牢裡將立冬提出來,讓他洗個澡換身衣服在偏殿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