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那就麻煩你們多勸勸陽拂柳了,讓她該閉嘴的時候閉嘴!少說話多吃飯!我酈家本來就人多嘴雜,但飯菜還是多得是!多吃點,少說點!這纔是她應該做的!”
長亭這番話,已經將矛盾挑在了明處。
她就是不給陽拂柳繼續演戲的機會。她說的這麼明白了,陽拂柳還說話的話,那就是擺明了非要攙和酈家的家務事!這在外人看來便是意圖不軌!誰都不願意一個外人攙和自家的家務事,尤其是京都經商世家,內部大都是家族盤踞經營,最忌諱外來人攙和了。
陽拂柳之前不是有本事撞頭嗎?嘖嘖!難道今天要在賞月閣再撞一次不成?她酈長亭還真是拭目以待了!
陽拂柳此刻被長亭說的啞口無言,身邊幫她的又都是些上不了檯面的公子哥,當即捂着臉,愈發表現出委屈可憐了。
見此,酈震西方纔記起自己最初的目的,他竟是被這個逆子拐帶的忘了原本的目的!他不是要來教訓這個逆子的嗎?竟還讓她侮辱了拂柳?這也等於是侮辱了他!
想到這裡,他纔將落下的手再次揚起。
“住手!何人在此動手造次!”
這時,驀然響起的渾厚聲音,帶着滄桑歷練運籌帷幄,竟一時震的酈震西手背莫名發抖。
他訕訕然擡起頭來,竟是看到司徒老將軍在衆人簇擁中朝他走來。而在司徒老將軍身側的竟是有當朝三皇子和一衆王孫貴族。
酈震西頓時嚇得腿軟了,後背冷汗淋淋,張了好幾次嘴巴都沒張開,一個字也發不出。
司徒老將軍身後,司徒笑靈踮起腳尖朝長亭眨眨眼。
長亭感激的笑笑。
原本她以爲酈震西沒了打她的理由,就會停手,卻沒想到酈震西是喪心病狂到不管不顧的地步,即便沒有任何理由,也不讓她好過。
她曾在心底發過誓,對於酈家人,再也不會難過半分,流下一滴眼淚。但酈震西的不管不顧卻是超出了她的預料,酈震西暴躁易怒的脾氣如今根本就是一點就着,不顧後果。
司徒老將軍先是安撫了一下諸位王孫貴族,繼而帶着手下大步走到酈震西面前。
“原來是酈卿。怎的,你府裡的臘八晚宴這麼早就結束了?還是未曾開始就結束了?”司徒老將軍明知故問,這老爺子偶爾也像司徒笑靈那般惡趣味的調皮。
一時間,圍觀衆人紛紛掩嘴偷樂。
酈震西這會恨不得有條地縫能鑽進去纔好。
而陽拂柳則是徹底傻眼了。
之前在將軍府時,就知道司徒老將軍對酈長亭刮目相看,可沒想到在今天這般情形下,竟是如此給酈震西難看,這不擺明了是給酈長亭撐腰嗎?那個酈長亭她究竟是憑什麼啊?!她陽拂柳究竟哪裡不如她了!!她遲早要回到北遼,做她的北遼公主!
陽拂柳如此想着,眼底積聚着的怨毒和不甘層疊上涌,幾近爆發。
“回老將軍,我……我這不是過來帶走酈長亭這逆子的嗎?如此重要尊貴的場合,貴賓雲集,她竟是獨自一人跑過來,招呼都不跟家裡打一聲,簡直是不知輕重!我這就帶她回去嚴加管教!禁足三月,不許她踏出酈府半步!”
酈震西恨恨說道,眼角的餘光嗜血的瞪向長亭。
那眼底分明是秋後算賬的意圖。
司徒老將軍卻是冷哼一聲,旋即笑着開口,“怎的?老夫我的人不是去了你酈府告知你了嗎?酈長亭既是有我司徒府的令牌,自是隨時隨地可以出現在我身邊,而今天又是小女司徒笑靈特意請來了酈長亭,有何不妥嗎?還是酈卿糊塗了,忘了之前我曾交給酈長亭我司徒府的令牌了?”
司徒老將軍一番話,頓時唬的酈震西一愣一愣的。
“什麼?老將軍,你的人去過酈府?這……這真是怠慢了!此前出門匆匆,並未……並未有下人通稟,我回去定好好責罰他們。”酈震西哪裡想得到,堂堂司徒老將軍竟也會誆騙人,他哪裡派人去通知了,不過是爲了給長亭一個更加名正言順出現在這裡的理由罷了。
只不過,他邀請酈長亭卻是事實。
經老將軍這麼一說,衆人都是恍然大悟。
因此,看向酈震西和陽拂柳的眼神也就多了鄙夷和不屑。
一個是不問青紅皁白就要對親生女兒大打出手的禽獸父親,一個是多言攙和別人家務事的無知質子,如此比較之下,反倒更顯出長亭是司徒府的貴賓。
“殷鋮,你帶長亭四處逛逛,我知道這賞月閣她常來,就是滿月閣她也去了好幾次,但這院子大得很,肯定有地方她沒逛過,你們去吧。”
司徒老將軍說完,衝長亭和殷鋮揮揮手。
路過老將軍身邊時,長亭小聲咕噥了一句,“老將軍,這該不會都是笑靈寫給您的臺本吧。”
司徒老將軍壓低了聲音道,“我還沒老糊塗呢!這可是我隨機應變的呢!”
“老將軍威武!”
“以後常來陪我下棋纔是。”
長亭與老將軍壓低聲音的談話聲,外人自是聽不到,但卻能看到一貫威嚴高冷的老將軍竟是面容和善的衝長亭說着什麼,對長亭的認知不由自主又提高了一分。
老將軍素來愛才惜才,原本酈長亭在將軍府的和同宴上就表現優秀,後來又在凌家書院大放異彩,老將軍欣賞也在情理之中。
反觀酈震西,此刻卻是目瞪口呆中。
而陽拂柳也是尷尬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原本圍在她身邊的世家公子都被各自老子老孃拽走了,犯不着爲了一個質子得罪了司徒老將軍不是嗎?
因此,當衆人嘩啦一下散去,陽拂柳便是孤零零一人站在原地,顯得那麼突兀蕭瑟。
前方不遠處,是與殷鋮並肩走着的酈長亭單薄纖細的背影,在月光下散發出自信迷人的氣質,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也透着讓人側目的幽冷奪目的氣質,那一身海棠花纏着青黛色的錦緞長裙,裙襬搖曳,步步生蓮,是十里錦唯一的一匹月光錦緞,因這錦緞在月光下才會散發出暗裡隱藏的皎潔光澤。她曾拐彎抹角的找紅姑打聽過這錦緞是否還有別的,但紅姑說只此一匹,也早早的定了出去,再無第二套。
卻沒想到,竟是穿在酈長亭身上!
而她實在是太喜歡這月光錦緞了,所以就買了相似的一匹錦緞,乍一看幾乎是一模一樣,可在月光下散發出來的卻是灰白的冷光,襯托的她整個面容愈發蒼白失色。
她真是後悔死了自己今兒的選擇!
即便是買不到,也不該退而求其次!早知她還不如穿一套純白的長裙,起碼簡單清雅,不會是現在這般與酈長亭那一身月光錦緞有如此明顯的比較。
……
賞月閣,賞心院
長亭與殷鋮到進了院子,就被張寧清等人圍了上來。
尚燁更是首當其衝,“這賞心院啊,我們還真是不適合來,應該讓陽拂柳來纔是。”
尚燁的話讓衆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鬼鬼一笑道,“你們想想啊,賞心院不就是傷心院嘛?陽拂柳之前可不是表現的肝腸寸斷傷心欲絕嘛!所以這裡最符合她咯。”
尚燁的一番解釋逗得衆人哈哈大笑。
“她哪裡有肝腸寸斷,不過都是裝的!眼睛垂下的時候,眼珠子提溜轉着,明明自己有絲帕不用,非要等別人遞過來,真夠噁心的。”司徒笑靈雖是最後纔出現,但自始至終都在暗處看的一清二楚。因着有殷鋮一直在長亭身邊,她們纔沒出現。
“是啊,我看到酈震西要打長亭時,陽拂柳眼底還有一絲幸災樂禍呢!不過她是真的很會演戲,說哭就哭,裝的那叫一個真啊!”張寧清想起之前陽拂柳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來就不住的搖頭。那個陽拂柳,感覺比錢碧瑤還要難對付。
“如今只要長亭沒事就好了。今兒將軍回來了,盡餘歡和盡龍城來不了,不然有多兩個看好戲的人了。”張道鬆笑着開口。
“之前陽拂柳字字句句都故意將話引到我身上,讓酈震西將所有不滿都發泄在我身上,在她的算計裡,我一旦被酈震西當衆打了,那麼我之前在凌家書院所做的那些努力也就白費了!她就是想借着酈震西的手,抹殺我之前所有努力和挽回的聲譽罷了。”
長亭的話讓衆人唏噓不已。
都在感嘆陽拂柳小小年紀卻是歹毒至極的性情。
“以前不瞭解她的時候,聽其他人提及她,都是讚不絕口。後來在書院與她相處了一段時間,卻是發覺她甚是在意其他女學生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哪裡買來的,又或是宮裡賞賜的,時不時拐彎抹角的打探。曾經,她還常常往禧鳳老師和禧雨老師院子裡跑,每次都不空手,不是帶着自己親手做的點心,就是什麼新鮮玩意。
但禧雨老師的性子你們是知道的,除了閣主,不會給任何人面子,而禧鳳老師也是婉拒了好幾次,我猜啊,陽拂柳去禧鳳老師和禧雨老師那裡,必定是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騎射功課不行,所以就想着小恩小惠的賄賂老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