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清此刻說的,都是她第一次提及之事。她並不是喜歡在背後嚼舌根之人,但此刻聯想到陽拂柳之前在書院的表現,便是徹底的看透了陽拂柳虛假僞善的嘴臉。
“張寧清如此一說,司徒笑靈似也想起了什麼。
“對了,之前我在十里錦,聽陽拂柳拐彎抹角的跟紅姑打探月光錦緞賣給了誰,是世家千金還是皇室宗親,說得好像是世家千金她就能比了人家似的,倘若是皇室宗親她也就不敢得罪了!你們也知道紅姑那脾氣,原本就放出話去,不許她和酈夢珠再去十里錦,可架不住她臉皮厚,三天兩頭的往那跑,現在看來,陽拂柳不止是哭技了得,這臉皮的厚度也是能當城牆的!”
司徒笑靈搖搖頭,對於陽拂柳,總覺得她眼底時刻都會迸射惡毒陰險的算計。
“陽拂柳之前沒有參加比賽,說是要等到過年之後,實則卻是比賽那天失了算計罷了。她的惡毒算計不會停止的。”長亭輕聲說着。
一旁,殷鋮看着她此刻平淡如水的目光,想到之前她在面對酈震西時,眼底的冷漠決絕還有義正言辭,或許,在這之前,酈家人早已將她的心傷透了,所以她此刻纔會如此平靜。但說到底都是一家人,她心底屬於酈家人帶來的那道傷口,如何能說抹去就抹去?
這一刻,對她的認識又深了一分。
但越是如此,便越是心疼她,越是不知該如何才能幫助她?
……
賞月閣的晚宴進行大半,長亭與張寧清和司徒笑靈談過之後,纔將走到門口,就看到一抹纖細高挑身影正面衝着不遠處高高在上的滿月閣,不知在看着什麼,想着什麼。
長亭沒想到,陽拂柳還真是能忍那,晚宴上被她說的那麼明白,竟還有臉留下來待到現在,這戰鬥力……嘖嘖!她倒是有點羨慕了!
“怎麼樣?陽拂柳,想去滿月閣嗎?”長亭笑着走上前,清冷出聲。
陽拂柳身子一震,猛地回過神來,眼角還有未乾的淚痕。
她忙擦乾眼淚,挺直了身軀,眼神不甘的從滿月閣移開。
“長亭妹妹,你……”
“陽拂柳!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你不配叫我的名字!以後不管是在人前還是人後,你只能稱呼我酈三小姐!你記好了!”
長亭聲音愈發沉冷冰凍。
陽拂柳身子一顫,眼睛亮晶晶的,眼神卻愈發不甘憤然。
“你……你欺人太甚!我好歹也是北遼的公主,如何叫我稱呼你爲酈三小姐?!你這不是故意侮辱我嗎?”陽拂柳提高了音量,就想引來更多的人。
長亭早就見慣了她這利用其他人的小伎倆。
“現在你喊多大聲都沒用,賓客都散的差不多了,現在留下的都是賞月閣或是將軍府的人,怎麼?你是還想見一見司徒老將軍嗎?”長亭笑着開口,話語中的不屑嘲諷,就如同軟巴掌一下又一下清晰刻骨的甩在陽拂柳臉上。
陽拂柳下意識的後退了一小步,轉身欲逃。
“以後別再說你是什麼北遼公主了!即便北遼要接回質子,那也是皇子陽夕山!難道北遼大王要接回一個陷害他人女兒的賤人生的女兒回去北遼被人笑話受人口舌嗎?”
長亭笑着搖搖頭,眼底是對陽拂柳的“惋惜”。
她記得上一世,陽拂柳爲了回到北遼皇室,暗地裡可是沒少做小動作。而陽拂柳之所以與錢碧瑤交好,又可以迎合討好酈震西和酈宗南,目的不外乎是拉近北遼和酈家在暗中的合作。她看透酈震西和酈宗南貪財,而北遼卻是缺少與京都世家商戶的合作。過去多年來,與北遼合作的京都商戶不過是上不得檯面的二三流的小商戶,無論是勢力財力,自是比不過酈家。
倘若陽拂柳能爲酈家牽線與北遼,那自是爲她返回北遼打下堅固根基。
所以這一世,長亭如何都要阻止陽拂柳暗中牽線北遼與酈家的合作。
所以她與殷鋮合作,就是阻斷陽拂柳之路。
陽拂柳身子再次顫動一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只覺得酈長亭不僅完全變了一個人,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自地獄看過來的鬼魅之眼,白日裡看便是透着魅惑殺伐,到了夜裡,更是駭人可怕的令人渾身發抖。
明明之前的酈長亭還是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女,爲何短短几個月竟是如此大的變化?
她還是原來的酈長亭嗎?
“好!酈三小姐,希望我如此叫你,如你所願,你能忘記對我的誤會,不會再處處針對我,陷害我。”陽拂柳咬着牙,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她如何甘願叫這一聲酈三小姐,但偏偏酈長亭說的都對,她現在無力反駁。而且此刻只有她和酈長亭兩個人,誰知她會不會對自己動手?!單是看着她的眼睛,她都不寒而慄。她真的害怕自己若是不叫的話,會被酈長亭給打了。
長亭看着陽拂柳此刻這既當表子又要樹牌坊的樣子,不由好笑的搖搖頭,
“我針對你?陷害你?哦……莫非你指的是原本在十里錦要被麻風病人強上的應該是我,而不是酈夢珠!因爲你們約好了那麼多看熱鬧的世家公子,卻沒想到被人打暈了,到最後變成別人看你們!還是說的是在將軍府的那次,本來被冤枉偷頂珠的人也應該是我,結果呢,你與水笛兒卻是有罪說不清了!最後逼得你撞頭那一次?還是最近的這一次,想在書院陷害我參加不成騎射比賽?”
長亭此刻是完全不在乎的態度。
陽拂柳越想掩蓋事實,越想粉飾太平,她就越要撕碎她的僞善,徹底與她撕破臉。
表子演戲,那是爲了男女通吃。這是陽拂柳最擅長的,所以她就讓她演不下去。
陽拂柳不由得再次後退一小步,她之前自然也是擔心酈長亭會猜到那些事情與她有關,但是沒想到酈長亭竟都是猜到了,還當着她的面說了出來。她覺得自己是真的一絲不掛的暴露在她面前。
“酈長亭!你……你爲何一定要冤枉我才甘心?難道非要把我逼死才罷休嗎?我知道我孃親做錯了,但我也親自舉報我孃親了,你也回到了酈家成了酈家嫡出長女!爲何你還要苦苦相逼?”陽拂柳瑟縮着身子,總覺得下一刻酈長亭的手就會掐上自己的脖子,將她掐死在這裡。
“嘖嘖!陽拂柳,你想的太美了!我今天見酈震西那般袒護你,我忽然有一個新的念頭,我逼死你的話,豈不是太便宜你了?不如……我們慢慢來……”
說着,長亭身子向前,擡手飛快的扯住陽拂柳項鍊,逼迫她整個人朝自己這邊靠攏。
陽拂柳心疼自己的南紅瑪瑙珠子的項鍊,雖說不如酈長亭戴着的那套珍貴耀目,但也是她最喜歡的一套首飾。
“你……不要過來……”陽拂柳仰着頭,身子卻不由自主的超前,生怕被酈長亭拽斷了項鍊。
“嘴上說着不要過來,身體卻很誠實嘛?你很心疼你的項鍊啊……呵呵……沒關係的,我說了,我們慢慢來。曾經我在宮裡遭受的一切,本來不都該是屬於你的嗎?我就一樣一樣的還給你,你且等着,洗乾淨了留着性命,慢慢等着……”
最後幾句話,她語氣非常輕,輕的就像是飄飄蕩蕩的白色絨毛,此刻卻成了壓垮陽拂柳的最後一根羽毛。
話音落下,長亭手腕用力,啪的一聲,項鍊掙斷,紅色珠子噼裡啪啦滾落的滿地都是。
“呀!我的項鍊!”
陽拂柳心疼的驚呼出聲。
長亭卻是狠狠推開陽拂柳,拍拍手,轉身走人。
不過是一條項鍊,陽拂柳就如此心疼不已,那麼她可曾想過,她從出生就被送進宮裡,成爲陽拂柳的替身,她孃親失去最愛的女兒的那般痛苦,又由誰來償還?
所以,她說,這一切纔剛剛開始。
身後傳來陽拂柳踩在珠子上滑倒在地上的聲音。
長亭此刻已經坐上馬車。
夜晚光線那麼差,陽拂柳又魂不守舍的,不滑倒纔怪!
賞月閣外面,有幾輛還未離開的馬車,聽到了院內的動靜,紛紛掀起車簾看過去,見到的自然是趴在地上疼的皺眉哭泣的陽拂柳了。
陽拂柳手裡還握着幾棵瑪瑙珠子,其他的她還沒來得及撿回,都是散落的到處都是。
此刻躺在手心的那幾顆珠子,像是一滴滴殷紅的鮮血刺激着她眼睛,讓她很想要大聲喊叫,之前的壓抑和不甘在這一刻到達頂峰。
“那不是陽拂柳嗎?她怎麼還沒走?趴在那裡做什麼?嘖嘖!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聽說她孃親年輕的時候不過就是個打掃庭院的丫鬟罷了,不知怎的後來成了歌舞姬,看她現在這個樣子,莫不是趴在那裡打掃庭院?”
“果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自己有那樣一個不堪入目的孃親,還害的凌籽冉那般絕色佳人哭瞎了眼睛,將酈長亭害的成了沒孃的孩子!她倒是一根汗毛都不缺!摔倒纔是輕的!應該讓她跟她那個下賤孃親一同被打回原形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