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低頭看她,滿臉疑惑:“是你?你去攔那朱氏賤人作甚?”
林噙霜:“正如二哥兒所說,這朱氏是個禍害,大娘子就那麼把人給放了,指不定會在外面說出些什麼。我讓周家的去把她安置好,原本想的就是堵住她的嘴、安撫好她,回頭再給她找份正經營生,讓她以後都在我們的手裡,再鬧不出什麼事來,可沒想到這毒婦手段高絕……害苦了我楓哥兒阿……”說着又哭起來。
大娘子聽得咬牙切齒,破口大罵:“放人的決定是我和主君商量的,你怎敢置喙?再說,朱氏的事情用得着你個做妾的插手?我看你就是想拿着那個賤人,找機會栽贓陷害長柏!”劉媽媽在一旁攔她不住,嘆了口氣。
林噙霜看引戰成功,哭得更加悲切:“大娘子,天地良心!我只是個做妾的,哪裡敢去栽贓二哥兒?我只是想讓那個賤人閉嘴而已,我身世孤苦,沒眼界也沒手段,只能想得到這些辦法呀!更何況,安置朱氏用的都是我自己的私房錢,做這麼多也不曾到主君主母面前邀功,我真的只求咱們盛家萬事順遂、無波無瀾!”
盛紘一聽王若弗罵“做妾的”就不高興了,再看林噙霜泣不成聲,便躬身去扶她,聲音軟和了些許,問:“既是如此,你爲何不提早與爲夫說明?”
林噙霜貼着他站起身,期期艾艾道:“我本想把人按住了再不生事端就罷,一聽來人報是盛家哥上去找她,我真是心急如焚,立馬找主君稟報,只想着讓主君管教家裡的哥兒,真沒想其他的許多。主君,奴婢真的只是爲了家裡的孩子們好,是沒有私心的呀!”說着撲在盛紘胸口大哭起來。
大娘子看得目瞪口呆,罵道:“呵!青天白日的見了鬼了?養在身邊的親兒子嫖娼,你個做小娘的還委屈上了?你們這一屋子妾婢庶子,真是好有手段!”
盛紘忍無可忍,暴呵:“你罵誰妾婢庶子?”
大娘子這纔想起來盛紘自己就是妾室所出的庶子,暗道糟糕,但話已經說出去,這時再說什麼也來不及了,只得站在原地喘氣。
劉媽媽趕忙上前拉住大娘子,道:“大娘子爲着楓哥氣昏了頭,說胡話。”
長柏也上前扶住大娘子,關切道:“母親憂思太甚,兒子扶您回房休息。”
盛紘顧慮到長柏,這纔沒再跟王若弗計較,由着他們把人扶回房間,自己則抱起哭暈過去的林噙霜回到林棲閣。
……
房媽媽把事情跟老太太稟報時,明蘭在一旁聽得無語。
好好一盤棋,又讓大娘子下臭了。
她知道長楓已然被林噙霜養得好色輕浮,而朱曼娘就是個專挑富家公子吸血的螞蝗,一旦見到長楓,必定會使出渾身解數把他拿下。
明蘭剛開始假裝不經意把消息透露給長楓,是指望長楓會做出私闖柴房的事情來,這樣一旦事發,既能敲打林棲閣,也能把事情壓在盛府裡不叫外人瞧見。林噙霜忙着自救,就沒功夫琢磨衛小娘和長棟了。
沒想到長楓並沒有那個膽色去闖葳蕤軒的柴房,一直等到盛府把人給放了纔敢出手。
可嘆林棲閣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把長柏拉下水,卻讓長楓栽了跟頭。如果不是大娘子被林噙霜挑唆着說出“妾婢庶子”的話,這一回肯定能讓林棲閣再關幾個月禁閉。
這下好了,盛紘又開始心疼林噙霜,估計不用多久就會把長楓放出來。
老太太本就有意教導明蘭處理這些內宅事,讓房媽媽說時也沒讓明蘭迴避,看小孫女聽完若有所思,便問:“明兒,在想什麼?”
明蘭眨眨眼:“在想晚上吃什麼?”
老太太哈哈笑起來:“這孩子,家裡都火燒眉毛了,她還想着吃的!我問你,如果讓你代大娘子處理這樁事,你要如何做?”
明蘭認真地思考了會兒,說:“父親剛開始就說了,三哥哥是林小娘養大的,事情也是林棲閣的人做下的,罰他們不就好了,何必多費口舌?”
老太太本不指望她說出什麼萬全的對策,一聽這話,覺得質樸又正中要害,滿意點頭:“沒錯,事情就是這麼簡單,連你一個孩子都說得明白,可那些糊塗人卻看不明白,而看明白的又在那裝糊塗。哎,我的明兒阿,你以後可得擦亮眼睛。”
明蘭當然要擦亮眼睛,因爲馬上她就收到了來自長柏哥哥的禮物——一大堆各色各樣的墨條和宣紙。
小桃捧着沉甸甸的籃子,脖子上都起青筋了:“這麼多的墨和紙,二哥兒是要讓姑娘寫到眼瞎嗎?”
明蘭明白長柏的用意,既是謝她幫忙出主意騙出朱曼孃的虛實,也是點她要把心思放到正經事上,道:“傻小桃,長柏哥哥這是心疼我呢。莊學究老說我的字不好,所以哥哥纔給我賣這麼好的紙墨,要我把字練好呀!”
小桃:“可這樣一來,姑娘得練字練得多辛苦阿。”
明蘭:“要想學通一門本事,本就是要經歷千磨萬擊的。你看打鐵鋪子裡的,如果不是匠人千錘百煉,哪裡能打出那麼精美結實的物件來?鐵要打才能成器。所以阿,我們不僅要努力吃下這些苦頭,還要感謝錘鍊我們的人。像二哥哥、莊學究、還有祖母,如果不是他們,我們連上架的資格都沒有,只能躺在牆角做一塊廢料。”
小桃似有所悟:“所以,原來姑娘是塊鐵嗎?”
明蘭噗嗤笑了出來,道:“是,你家姑娘我是塊鐵,專門敲你這傻小桃!”
小桃不明就裡,也跟着笑起來。
在屏風後面聽他們說話的老太太和一衆貼身僕婦,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
夜裡,長楓在祠堂裡疼得滋哇亂叫。他本就是偏弱的體格,盛紘踹門時他着實被嚇了一跳,緊接着又被抽了好幾頓,身上的傷一層疊一層的。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遭到如此兇狠的管教,身心都受到了巨大創傷。
祠堂外看管的小廝都聽東榮的管,也知道里頭這位的親生小娘是主君的心尖肉,一看長楓塊疼死過去的樣子,再不敢耽擱,趕忙去往林棲閣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