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慶帝到了壽康宮,最先入目的不是趙天祁,而是雲錦。
雲錦與謝卿坐在太后左手邊,而趙天祁則是坐在太后右手邊。
“參見陛下。”雲錦和謝卿紛紛向永慶帝行禮。
永慶帝的眼睛微眯,趙天祁絕不是今日纔到京城,這麼巧,趙天祁進宮,雲錦和謝卿都在,趙天祁和鎮南王府難道背地裡一直都有聯繫?
“平身。”轉眼間,永慶帝已經想了很多了。
趙天祁起身,朝永慶帝拱手一拜:“侄兒見過皇叔。”
永慶帝的目光落在趙天祁身上,只見他一襲玄色衣衫,言行舉止間莫不流露出高貴與沉穩,十足的皇家子弟風範。
這就是先帝的兒子,先帝去世的早,留下來的兒子就只有一個趙天祁,反觀永慶帝膝下兒子都是不少,可是隻一眼,永慶帝都不得不承認,先帝的獨子趙天祁勝過他所有的兒子。
一時間,永慶帝心中五味雜陳,他的兒子長於皇宮,自幼有太傅教導,可是拿得出手的卻只有那麼兩個,而且各有缺點,難當大任。
太后見永慶帝遲遲沒有反應,連忙出聲提醒道:“皇帝,天祁在跟你打招呼呢,你還愣着幹什麼。”
永慶帝這纔回過神來,微微晃了晃頭,他怎麼走神了?
目光再次落在趙天祁身上,只見他一直拱手做行禮姿態,身形穩健,面色從容,說不出的高雅。
“想是侄兒久不曾拜見皇叔,皇叔都不認得侄兒了。”趙天祁淡笑道。
永慶帝親手將他扶起,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來,道:“你是天祁?算起來都有十多年沒有見過了,朕的確都認不出來了。”
“皇叔,正是天祁。”趙天祁笑了笑。
“天祁,你不是在外遊歷嗎?怎麼今日終於想起來回來了?”永慶帝語氣裡微帶着責問,但是卻只會讓人覺得是長輩責問晚輩,爲何離家多年,如今才歸來。
太后接過話去,道:“是啊,天祁,你在外這麼多年,音信全無,哀家都以爲臨死了都見不着你的面兒。”
雖然在所有的晚輩中,太后最疼愛的是雲錦,但是趙天祁是先帝的獨子,先帝去的早,太后對於先帝的這根獨苗是有真感情的。
趙天祁連忙朝太后俯身一拜:“孫兒知錯,還請皇祖母責罰。”
言語中絲毫沒有提及這些年他到底都做了什麼,永慶帝的眼神中微微透露出幾分審視的意味來。
“天祁,你要是知錯,以後就別再離開皇祖母了,皇祖母年紀大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就要入土了。”太后神色有些哀慼。
“皇祖母定會長命百歲的。”趙天祁溫聲說道。
太后板着臉說道:“少拿這些話來唬哀家,哀家的身體哀家清楚。”
“天祁,哀家記得你今年也二十六了吧,你看看錦兒比你還幾歲,都已經成親了,你也要抓緊,就在京城裡選一個姑娘,成親然後安定下來。”
轉眼間,太后都已經想好了,讓趙天祁娶妻生子,這樣他就能定居在京城了。
趙天祁微微一笑,道:“皇祖母,孫兒已經成親了,今日特意回來,就是請求在族譜上加上孫兒妻子的名字。”
“已經成親了?”太后大驚,“這……”
永慶帝正色說道:“天祁,這成親是大事,怎麼能私下裡就辦了呢?”
“是哪家的姑娘?天祁,你可是先帝的兒子,你的正妃身份可不能低了。”太后補充了一句。
趙天祁笑道:“請皇祖母和皇叔稍後。”
不多時,只見趙天祁牽着孟飛燕的手走了進來,雙雙跪下,“孫兒攜妻子孟氏拜見皇祖母、拜見皇叔。”
這一禮不同於方纔的俯身一拜,這一禮行的是跪拜之禮。
太后眉頭微微皺起:“看着眼生,好像不是京城裡的姑娘吧?”
趙天祁答道:“皇祖母慧眼,孟氏出自淮陽。”
“淮陽,孟氏?”永慶帝問道,“書香世家的淮陽孟氏?”
淮陽孟氏歷來以教書育人傳世,很多有名的文人都是在淮陽孟氏那裡受過教的,其中既有永慶帝最熟悉的人——李穆。
李穆不僅在淮陽孟氏求學,後來更是去了自己的師妹孟氏爲妻,只是孟氏紅顏薄命,早早的去了,淮陽與京城相去甚遠,兩家才斷了來往。
但是這麼巧,趙天祁娶的妻子也是淮陽孟氏之女?
顯然,永慶帝是不相信的。
“正是。”趙天祁答道,“皇祖母、皇叔,天祁與孟氏是在淮陽成的親,婚禮雖然沒有在京城舉行,但也是由淮陽族中長輩作證,三書六禮皆是齊全,所以還請皇叔將孟氏的名字添在族譜上。”
三書六禮,又有淮陽族中長輩爲證,那就是說這不是無媒苟合,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太后面色有些不悅:“天祁,你是一國王爺,將來……你的婚事怎麼能這麼草率呢!”
謝卿從頭到尾都是在悄悄關注着永慶帝的神色的,她尤其注意到,當太后說到將來二字時,永慶帝的眼裡閃過一絲異色。
果然,永慶帝對趙天祁這個侄兒防備很深啊。
“皇祖母,按照規矩,孫兒的婚事應該是回京,請皇家長輩幫着操辦,但是孫兒聽聞靖州兩地之災,若是孫兒成婚,必定花銷不少,孫兒這麼多年遊歷在外,未曾爲大越做過什麼,卻要在大越百姓受苦受難之時,鋪張浪費,孫兒心頭過意不去,所以索性在淮陽辦了婚禮,一切從簡。”
永慶帝的臉色一僵,從方纔的話裡,他只聽到了一個意思,趙天祁多年在外,未曾在朝堂遊走。
心中暗暗琢磨,趙天祁這一次回來果然是爲了皇位來的。
太后臉色還是有些不好,“天祁,你是一國王爺,你成親哪裡來的鋪張浪費之說,你成親也不讓哀家知道,不聲不響就娶了孟氏女,你……”
最後,太后的話都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太后不喜歡孟氏,趙天祁都已經成了親她才知道,最重要的是,太后認爲孟氏女的身份低了。
謝卿打趣兒道:“太后,祁王殿下這不是負荊請罪來了?太后您就別計較這些了,祁王殿下還在底下跪着呢。”
太后的目光落在底下跪着的人身上,準確的說是孟飛燕身上,只見此女靜靜地跪在那裡,面色從容淡定,嫺靜如嬌花照水,好似一副美麗的仕女圖。
“都起來吧,孟氏,你到哀家跟前來,讓哀家仔細瞧瞧。”
“多謝皇祖母。”趙天祁與孟飛燕道了謝,孟飛燕方纔緩緩走上前來,步伐不似京城中貴族女子那般盈盈作細步,但是步履輕盈,端莊典雅之感濃濃。
“臣妾見過太后。”孟飛燕朝太后盈盈一拜。
太后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般,孟飛燕容顏清秀大方,少了幾分嬌媚之美,多了幾分端莊嫺淑。舉手投足間皆無任何失禮。
心中暗自思量,是個不錯的女子,只是……
“天祁,你既然娶了她,那就留着做側妃,這正妃之位還是……”
太后話還沒說完,就被趙天祁打斷,“皇祖母,天祁娶孟氏的時候,就是娶妻,而非納妾,皇祖母也不希望天祁出爾反爾吧?”
“天祁!你的正妃怎可如此草率,這京城裡的好姑娘多得是,你從中挑一個做正妃,這纔是門當戶對。”太后不悅地說道。
書香世家又如何,還是當不得祁王正妃之位。
“母后,今日天祁纔剛回來,車馬勞頓,其他的事情容後再說吧,今日且先讓天祁稍作休息。”永慶帝出來打圓場。
說時,就已經吩咐宮人:“來人,將凌波殿收拾出來,讓祁王殿下住下。”
皇帝已經做了決定,太后眼下正氣着,也就沒有反對。趙天祁攜孟飛燕行了一禮:“孫兒告退。”
實際上,在這過程中,永慶帝將趙天祁和孟飛燕的神情都看在眼裡,兩人皆是從容不迫,尤其是孟飛燕聽到太后說許她側妃之位,她依然神色不改,到底是有定力,還是這個孟氏有異。
永慶帝且先將人支開,待查證之後,再做定論。
“皇帝,你不能同意將孟氏記入族譜,祁王妃怎可這麼草率。”太后說時就開始喘粗氣兒了。
謝卿連忙爲她撫背順氣,一直沒說話的雲錦倒是開口了:“太后,您彆着急,陛下會處理的。”
雲錦素來得太后喜歡,在他的安撫下,太后慢慢平復心緒。
永慶帝擡眸,目光落在雲錦身上:“今日雲世子和世子妃怎麼進宮來了?”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了,他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雲錦淡笑着答道:“聽聞皇祖母身體不適,雲錦特意進宮來看望太后。”
太后臉上總算是露出一絲笑容了,輕輕拍了拍謝卿的手背,道:“錦兒和卿兒都是好孩子。不過是宮人順口說了一句,這兩個孩子就來看哀家了,都是孝順懂事的好孩子。”
“比起天麟好太多了,哀家聽聞天麟這些日子沒少往長樂宮跑。”太后說起趙天麟來就沉了臉,實際上太后這是故意的,只因她知道了趙天麟上一次夥同葉成軒算計雲錦的事情,太后一直沒找着機會教訓趙天麟,今日就趁機數落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