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翻看了南宮御給她準備的藥方,發現上面的劑量含糊不清,皆以左右來定論。
而藥方重在精準,稍有差池便會徹底變質。所以解治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南宮御。而他,從一開始便做好了鋪陳,只爲將他與她的生死綁在一起。
南宮御的性子,她很清楚。他對她所做所表達的,全部都是真心,亦是包含着濃烈而瘋狂的愛。可是感情的事情從來就不可能只是單方面的,若是她始終無法迴應他,那麼他便會毀了他,然後毀了對她執着不悔的自己。
這並不怪他。畢竟每個人對待感情的方式不甚相同。既然方式不同,那麼結局勢必不同。天意弄人,誰人都不能置身事外,就算她再怎麼相信人定勝天,但遇上這樣的事情亦是難以爲繼。
“阿墨之所以放過他,想必也是因爲你的關係。你要相信阿墨,他是絕對不會令你出星點事情的,不然他……”
鳳清塵急忙辯解,但是情緒如何跌宕起伏,所說出的話語內容都是蒼白無力的。南宮御是他們迄今爲止遇到的最爲棘手的一個對立關係。
盤根錯雜的關聯令他可以任意拿捏阿墨的所有軟肋。所以他看似一直處於劣勢,但實際上卻是也阿墨旗鼓相當,甚至可以說略勝一籌。
此番他拿捏着如槿,更拿捏着阿凌的性命。他實在不敢想象如若阿凌有個三長兩短,阿墨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之前的還魂之事已經成爲了他心中永遠無法觸及的痛處,這一次若是再出事,他定然會隨着阿凌離開,而且毋庸置疑,毫不遲疑,他們根本也攔不住。
“我一直相信他,從頭至尾都沒有變過。但是現在,相信似乎起不到應有的作用了,不是嗎?現下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已經快要達到邊緣,與其再維持,倒不如主動出擊,徹底做出一個了斷。
總之我便是這般認爲的,我相信你也希望如此。既然這樣,也就不必再猶豫了。”
蘇凌起身,隨即繞開桌子朝門扉而去。鳳清塵的眸光劇烈震顫了一下,瞳孔猛然縮小,而後便望向蘇凌,大聲問道:
“你要去哪!”
“去睡覺啊。天馬上就要亮了,總該養精蓄銳一番纔是。畢竟接下來的時日,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你也快歇會兒吧,有什麼事情天亮再說。”
蘇凌回頭對他說道,眼神觸及到鳳清塵訝異難掩的雙眸,口中不由泛起低低的笑意,以至於面容之間亦是變得柔和了不少:
“我現在身子不好,是不能像從前一樣的。就算會有最壞的結果,但是我也不希望是由我自己造成的。行了,我不說了,真的有些困了,我先走了,你自便吧。”
話語說罷,蘇凌便轉身離開,身形徑自消失在門扉之外,而後蹤影盡失。鳳清塵站在原地看着她,嘴角再次浮起一抹笑意,但那笑意很快便轉化爲無盡的頹喪。只見他緩緩坐回座位上,而後望向窗扉,眸光之間似有溼意。
蘇凌離開前廳之後,便緩步走回自己的房間。推開門扉,清冷的感覺緩緩而來,她的心亦是逐漸下沉,僅剩的些許光亮徑自燃盡,而後令自己的身子逐漸下沉,而後滑落至地面。
眼淚奪眶而出,呼吸逐漸急促,心口的疼痛越加猛烈,隨着身子之間感官的若有如無而加重,眼淚更加洶涌。
無能爲力的感覺,孤立無援的苦楚……令她一直以來鎮壓着的脆弱全都興兵造反。鋪天蓋地的恐懼侵蝕着她的身心,令她根本無從招架……
面對死亡,又有幾人能如此灑脫?只要是有希望,又有誰人不願意抓住救命稻草,令自己在這世上多停留一刻?她是個庸人,就算是懂得那些大道理亦是無法在心底裡真正的認同。
她只知道,她想活下去。唯有如此,想要實現的想要獲得的纔有可能會實現,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哀傷才能得以釋懷。只有活着,她還能看到她心愛的男子,哪怕只是遠遠一眼,她也是甘之如飴,而她的整顆心才能得到最大意義上的平靜。
突然之間,門扉被巨大的力量撞開。緊接着,一個巨大的黑影朝她襲來。她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撲面而來的冷香頓時令她呼吸一窒,身形猝然放鬆下來,眼淚緩緩落下。
姬墨謙緊緊環抱着懷中的女子,生怕她再將他推開。但是他很快便感覺到胸口的衣襟被緊緊拽住,心口頓時涌起極大的起伏,頓時便將手中的力道加緊,仿若要將懷中的女子嵌在懷中,從此以後再也不分開。
天邊漸漸泛起一抹光亮,室內的昏暗亦是模糊了稍許。屋中的清涼漸漸升騰,緊緊擁抱的力道可以暫且緩解,令溫暖可以暫且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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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花香鳥語,一派和煦。由於昨日的雨勢綿延,今天高掛在天空的日頭仿若被水清洗過一般,光亮亦是清澈瑩透,照射在人的身上,甚是舒爽通泰。
蘇凌緩緩睜開眼睛,無盡的慵懶在四肢百骸間散逸開來,令她不禁低吟了一聲。牀榻之上,另一側的人早已不在,她輕輕摸了摸躺過的位置,面容之間不由涌起些許情緒,但是很開便消失殆盡,呼吸逐漸平和。
幾個時辰之前的那個滿是冷幽清香的懷抱,給了她無盡的溫暖。如若不是他的突然出現,只怕她必定會溺斃在自己的漩渦之中難以自拔。如今看來,人與人之間的愛戀便是從危機時分開始的。因爲最脆弱的時候恰恰是最需要情感依賴的時候,如若那個動心的人恰好就在,一切自是沉淪,而後便再也無法清醒。
她與阿墨,似乎就是如此。
思緒進行到這裡,她的嘴角不由涌起一抹笑意,而後便翻身起來,準備更衣洗漱一番。然而腳才落地,敲門聲便響起。她開口喚了一句進來,芳嫂的身影便迅速而入,手中端着熱騰騰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