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如瓊碎玉裂,悅耳清脆。
音似清泉叮咚,明淨悠長。
如春風,如光束,來得迅速,來得突兀。
滿場之人猛的一驚,呼吸滯了滯。
真正的觀衆還好,只是被嚇到了而已,而世家席上的衆人,齊齊一凜,神經在剎那間根根緊繃。
這聲音,他們太熟悉了。
這聲音,他們更是將之刻於了心底,記得牢牢的。
當熟悉得像是銘刻於骨頭上的聲音響起時,一干人條件反射般的進入一種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
鼓手們則一個冷戰,突的忘了揮搗棒,鼓聲一頓,驟然中斷。
正走向水濤的面具少年,腳底一滑,竟打了個趔趙;水濤全身一僵,站成石像。
那嘎然而止的大響,驚得一羣觀衆的心跟着重重的跳了跳。
霎時,一切的聲音全部消失,場中落針可聞。
純羣衆們不明所以,齊唰唰的望着擂臺。
世家與觀擂的個人,全部看向三字園,眼裡盡是驚詫。
而罪魁禍首,在喊出一句後,臉上連點波瀾都沒泛起,站起來後,正慢條斯理的理着衣袍。
主席臺的院士們看着那長身玉立的身影,心中就是一個咯噔,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麻煩來了!
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大家目聽耳染了有關小祖宗的事,一致的得出一個總結:小祖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甚至可以說,不鳴萬事大吉,一旦“鳴”就是嚇死人不償命,如今小祖宗又將出手,那後果絕對很嚴重。
華儀、茶憂雪飛快的對望一眼,雙雙無奈的撫額,皆在暗中爲即將要倒大黴的人默哀。
小祖宗要尋人晦氣,無人能阻止。
水家的孩子,自求多福吧。
心思翻涌着的院士們,瞄了瞄擂臺上的人,滿眼的同情,而表面上則個個平靜如廝,在外人看來,那是連眉毛都沒動,人人端正的似一尊尊菩薩。
最最平靜的就是沐月霜、鳳留行,二人自始自終都變有任何表情,好似那一切是理所當然的。
事實也是如此,沐月霜自當初水嘯故意讓人放水時就猜到了結局,鳳留行則一直都知道水嘯跟水家的那點糾葛,他自然知道水嘯早晚有一天會尋水氏的麻煩。
半晌後衆人的呼吸慢慢平順。
鼓手們則不再搗鼓。
理好衣袍的水嘯,彎腰,抱起小水吟,躺着的飛飛一個彈身立起,搶先一步跳到地毯前方等着。
在數萬雙眼睛的注視下,面容平靜的少年輕飄飄的飛起,越過小茶几,立在小綠馬背上,就那麼由小馬揹着,走向擂臺。
他的長髮垂直披散,如一川黑色的瀑布,衣如白雲,輕柔飄逸,隨着小馬的走動,髮絲與衣襬無風自動,飄飄灑灑的揚着,讓人感覺他的人好似在騰雲駕霧。
盯着看的人,不由得放鬆了呼吸。
而場中仍然很靜,得得的蹄聲,分外震耳。
愣了半晌的水濤,機械的轉身,面向着馬蹄聲來的方向,那握着劍的手,手指根根泛白。
小綠馬走過一片空場,邁腿踏上依次增高的木頭墩,一蹦一躍的,像登天梯似的步步高昇。
當一團綠色出現在擂臺上的那一剎那,臺上的人,包括龍驚雲幾人在內,心跳有瞬間的停頓,瞬迅便陣陣狂跳。
飛飛走到臺,在距人約一丈來遠的地方收足,昂着頭,眨着寶石般的眼睛,平靜的看着水濤。
小叮噹瞅瞅,很不屑的撇嘴,這個人類太差,不值得浪費精力去關注,她還是省省力氣的好。
水嘯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地面的人,眼神寒涼,因爲這個人,水十九倍受委屈,因爲這個人,水十九一命歸西,因爲這個人,才使她與親人分離,更因爲這個人,她兩度身陷生死邊緣。
水十九的一切,都是這個人祖孫二人所造成。
曾經數個月的時間裡,她放任他在眼皮子底而一事不做,不說恨不說怨,如今,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今天,該是他還債的時候了。
一抹恨意,滲上心房,水嘯眼裡的冷意一點一點的加重。
在她冷冷的視線下,水濤只覺如掉冰窖中,全身發冷,仰目,瞳孔一縮,手情不自禁的一抖,幾乎握不住劍柄。
華儀看得真切,暗中就是一陣嘆息,未交手,勢先弱,大忌,僅此而論,其結果可想而知,輸,已成定局。
瞧到他的恐懼,水嘯幽幽的笑了,一切還沒開始,就怕了,看來就算一步登上識天境之列,也仍是個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只是,就算怕,也晚了。
“恭喜你一戰成名,名列前矛。”脣角一揚,笑意更濃。
河可琛猜不透馬揹人的意思,偷偷瞄了瞄身邊的人,發現龍驚雲望向水濤的眼神帶着點憐憫,隱約的明白過來,神色也更淡然。
被抱着的小水吟,安安靜靜的中着,一雙眼睛骨碌碌的轉着,好奇的瞅瞅這個,瞄瞄那個。
“多,多謝!”水濤的心漏跳了半拍,怔了怔才艱難的擠出一句,眼前的人給人的壓力太大,讓他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聽聞你是音醫天賦者的兄長,具有三系天賦,嗯?”語調平靜,唯有最後一個字拖出了尾音。
那一拖,也更讓人捕捉不透其人的意思,分不清是喜是怒。
心跳驟快,水濤的手又顫了顫,僵硬的應了一聲:“是的。”
“一路戰無不勝,感覺如何?”將其反應收於眼底,水嘯綻開一抹輕笑,笑得雲淡風輕,笑得意味深長。
水濤的臉色一白,血色盡失。
代表席上的水澤,心裡一緊,一絲恐懼感爬上了心房。
二位使者望望擂臺,也突的有些心神不靈。
水濤尋出話來回答,第一次取勝時他是喜悅的,甚至那時根本沒有想過其他,一直認爲是憑自己的實力所致,當爺爺與使者們傳他去,告訴他那是別人有意退讓的結果時他差點發狂,而下一秒,當得悉是得了音醫的青眯時,又幾乎喜極而狂。
待第二次再次輕鬆取勝,他原本存着的一點擔憂與懷疑也消失殞盡,其後一顆心都處於一種飄飄然中。
音醫親自提攜,這是多好的機會!
驕傲,不可否認的,他很驕傲。
但是,現在,音醫卻問他感覺。
音醫究竟是什麼意思?
水濤思緒突的亂了,呼吸變得滯重。
“現在想不出來沒關係,一會兒後說不定就能感覺到。”水嘯挑眉:“竟是三系天賦,又是音醫天賦者的兄長,想來應該也是有些真材實學的,本公子親自會會你,可別讓本公子失望。”
音醫,要,要試自己?!
噝,水濤眼一鼓,大大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水澤一個激動,心中的的那點擔憂一掃而光,再次興奮起來,這,是個好兆頭!
主席臺上的院士與院判們暗中甩了甩冷汗,用腳趾頭猜,他們都能猜得到結果如何,不用說,水家的天才下場,大約只有一個字可形容-慘!小祖宗剛纔那笑實在太冷了,皮笑肉不笑,若下場不慘,除非太陽明天自西邊出來。
自求多福吧!
龍驚雲用無比同情的目光瞧瞧還處於震驚中的水濤,垂目斂眼,當最安分的旁觀者。
戴着面具的少年,終於確信沒自己的份,悄悄後退。
“自己趕緊的準備準備,一會兒可別說本公子沒提醒你。”掃一眼呆呆傻傻的人,水嘯晃身跳落於地。
水濤一個吃嚇,總算自空茫中迴歸現實,又在轉眼全身緊繃。
“飛飛,交給你了。”水嘯一手圈抱小水吟,一手拍拍飛飛的背,轉身步向龍驚雲等人站立的地方。
步伐跟語氣一樣的輕盈,只一閃便站在龍驚雲的一側,閒閒挺立,身如清竹,清雅傲然。?!
這個,不是說要親自動手麼,怎麼讓坐騎出戰了?盯着擂臺的一干人,心底閃過了無數問號。
“啊?!”水濤一愣,脫口驚呼了一聲。
水澤與二位使者亦有些愣怔。
玉紫幽、寒清安、安若閒搖了搖頭,滿心的無奈,這小傢伙,真的不能得罪,瞧瞧,心眼兒太小了,竟讓坐騎出場,擺明是沒將人當對手,這下馬威下得多光明正大。
咳,不過,話說回來,就憑那點子三腳貓的實力,確實當不了人家的對手,不對,甭說對手,給人家練手都嫌寒磣。
想想,幾人又悲催了一把,他們也曾被人譽爲天才,可跟小傢伙一比,那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當然,他們是地,什麼是天才?這纔是真正的天才,不到十六歲便突破了識天境,他們麼,還是躲一邊去,以免辱了天才二個字。
沒聽見沒聽見,他們沒聽見小祖宗說了什麼!院士們撇開視線,選擇性的裝聾作啞。
卟噗,飛飛,重重的噴了個響鼻。
這麼差的實力,還想讓主人親自出手,真是不自量力。
不屑的瞅一眼,擡蹄,緩緩前移。
小綠馬一動,水濤頓生危機感,明明沒有任何氣息,可他卻感到了前方突然出現的一股強悍力量,帶着無堅不摧的氣勢向自己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