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嘯噓口氣,收琴,起身。?
“所幸你們沒帶着帝君趕回蒼狼,如若再受巔波,他會真正的長睡不醒。”這也是唯一一件最值得慶幸的事。?
嘶—?
屋子內冷抽聲驟起。?
水嘯瞟衆人一眼,慢騰騰的走到椅子旁,坐下,因實在不知該如何細細的解說,悄然輕蹩眉心。?
龍驚雲與其他人對望一眼,屏着呼吸,等結果。?
“他所中之毒,不止毒蜂一樣。”想了一想,水嘯也不隱瞞:“他身上的毒蜂針沒有及時除去,有幾根紮在脈上,並遁血脈進入經脈中,一根已至風府,一在至陽,一中府,一在幽門,另有一根,在足底涌泉穴。”?
涌泉穴內的毒針,無足輕重;幽門,足少陰經中的一位穴位;中府,手太陰經中的穴;這二處尚無太大危險;最重要的便是風府、至陽,這二處是督脈中的二要穴,尤其是風府,其穴位正通向腦心,如果毒針遁經脈血而進,那真正的回天乏術。?
修武之人,並非對每個穴位都瞭如指掌,但是,哪些穴位是身體的重穴,那是再熟悉不過,畢竟,那可是事關生死。?
咚—幾人心臟驟然一跳,怦然亂響。?
龍驚雲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好還不容易穩住,臉色已蒼白如紙。?
“毒針至風府,如若無其他毒相抵,應早侵入腦、骨髓之內,診脈,並無異樣,是毒毒相抵,如果我所診沒錯,應該還同時中有蛇毒、蠍毒,蛇是最毒的赤練線蛇,蠍當是九尾蠍,唯有這二種毒,才能與毒蜂相抗,既不要人命,又能讓人全身麻木,造成暈迷假象。”?
感謝玉書,那真是一本百寶書,如果沒有它,自己也會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水嘯此刻無比的感激自己的那本玉簡書。?
而之所以診不出異樣,是因毒針只在人運動時隨運動而動,一旦人靜止時,毒針也靜止,唯一能感應的,也只能是龍傲本人,至於他爲何沒發現,那隻能等人醒來纔能有答案。?
衆人傻傻的站着,沒了反應。?
“至於這除毒針的方式,倒也簡單,請位識天高手,以源力爲引,將所有毒針引至腳底或手指尖,再用源力逼出即可,至於,毒麼,”瞅瞅一羣木雞,水嘯吹吹手指,給出建議:“傳書,讓人送來一粒紫品解毒丹,三種毒同時解除。”?
神降大陸的藥有一個與衆不同的特徵,這地方,所有的藥如果煎熬,藥效大約僅有相當於全效的十分之一,唯有將整棵藥丟入丹爐中融化,將藥製成丹,才能發揮出真正的藥效。?
煉成丹丸後,再根據需要,或研末或衝成藥液備用,其丹藥的品階,以顏色爲名,有白、黃、綠、紅、金、橙、藍、銀、紫九品;白品是最普通的丹丸,紫品丹是最高階的丹藥,也叫天品丹。?
說的那麼輕鬆,真當紫品是白品麼??
龍驚雲等人一聽,再次噎住,俱瞪着一雙銅鈴般大眼,死死的盯着某個說話連大氣也不喘的人。?
大陸擁有天品丹的世家少之又少,就連蒼狼皇宮也只有銀品丹,熟知皇宮內情的內宮總管鍾公公,一時又不好明說,臉上的神色那叫個精彩。?
嗯,她做了啥傷天害理的事,一個個這麼盯着她??
被那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水嘯暗中打了個寒顫,渾身冒出一層雞皮疙瘩來,默默的瞅一眼,做好走人的準備。?
“該診的診,本公子已經診斷出結果,六皇子可別忘記,等帝君醒時,讓他親自覆現你代爲應下的承諾。”她只管診斷,其他的,他們自己個想辦法去,別找她,她還沒開爐煉藥。?
一句話,她管診不管治。?
“再擔醒一下,記得先服丹,才能拔除毒針。”身爲醫者,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不知音醫大人,有何條件?”略沉吟一下,鍾公公小聲的出聲,只要音醫有鍾愛的東西,到時再請人配藥,也不遲是不是??
“二個條件,第一:蒼狼牡丹城滿城牡丹,本公子要牡丹城內十年以上的牡丹。”水嘯好整以暇的一環胸,風淡雲輕的甩出一句。?
當初想要那裡的牡丹,一直沒找着機會,之後河洛圖雖有些寵她,本想得寸進尺的趁機挖掉河氏家中的牡丹,奈何第二天就被人悄悄丟上馬車,竟連一棵也沒劫到,她可是到現在還耿耿於懷。?
一旦有機會,她堅決的要掌握住。?
鍾公公、六皇子一聽到“牡丹城”三字時,心裡咯噔一下就打了個突兒,再聽得後一句,視線一轉,唰的一下投到一直沒吭聲中年人身上。?
“河將軍?”鍾公公看到對方眼眸微沉,試探的喚了一聲。?
噫??
姓河,將軍??
聽到那聲,水嘯不由的想起水十九那任蒼狼將軍之職的姑父,視線也唰的轉過去,盯着着酷似河氏家主的中年人,心底也確定那人必是河氏之人。?
“河將軍,不知是不是出自牡丹城河氏世家?”環胸的手一鬆,似是漫不經心的問出一句。?
“正是。”河遠瞻擡眸,望着人,眼中浮出驚訝,想不透爲何竟引起音醫的興趣。?
“不知北溟水震老爺子之女,與將軍是何關係?”水嘯的視線,在他身上多停頓了一秒。?
“音醫所提之人,正是敝人拙內。”心中的驚訝又濃了一分,河遠瞻略略遲疑一下才回答。?
還真是?這也太巧了吧??
這叫什麼?不是親人不聚頭麼??
微微一震,水嘯立即就無語了。?
曾經,聽聞水十九的姑父每月十五會回家與家人團聚,當時未見歸來,後聽得綠萼說是他的小廝送信回城說是應帝君急召入宮。?
當初想見沒見到,如今在此情況下,相見也不能相認。?
唉—?
“本公子正準備到九方學院轉一趟後便去牡丹城探望水十九,將軍可知,他在河氏可好?”暗歎口氣,水嘯只得裝不認識,心中也終於明白,爲毛的當初沒見到人了,原來竟是給趕往迷失森林的帝君護駕來着。?
滿屋子的人氣息一滯,俱瞬間垂目低眼。?
河氏世家在去年九月之後,將水氏小天才在火谷遇害之事如實昭告大陸,那消息早人盡皆知,只不過水嘯一直窩在山中,還一無所知而已。?
心中有數的衆人,一時想不清該如何迴應,只好裝聾作啞。?
這讓他如何說?河遠瞻心中一急,額間“唰”滲出一層汗。?
“音醫大人,您沒聽到什麼傳言麼?”瞧到河遠瞻的窘態,鍾公公小心的插嘴,趕緊幫着解圍。?
“沒有。本公子奉令出山,這處是第一次停歇。”搖頭,纔出山,真的沒有聽到任何傳言。?
“不敢瞞音醫,內侄去年九月前往火谷時,不幸被人陷害落入大火,生死未知。”河遠瞻細想一下後纔回答:“於此,本家甚覺有愧,本族自本宗而來的少宗主正坐鎮本家,傳令本族,但凡內侄之親友有意問罪,請蹬本家,少宗主會親自給個交待。”?
這個時候,他絕對不敢說屍骨無存,只能儘量將詞說的委婉些,給人留點遐想,而他說話時也在偷偷的觀察水嘯的反應。?
“兇手何人?”水嘯默默斂眉,神色高深莫測。?
“敝人至今未歸族,尚不知具體內情。”兇手,河氏知道,可是,他能當着所有的人面說,那真正的人竟憑空失蹤了麼?如果讓大陸人知道堂堂河氏竟任一個小輩在眼皮子底失蹤,可想而知會遭多少質疑。?
“此事,我自會如實上傳師門。”水嘯本意只是想套套河氏對水十九身隱火海後的態度,竟問不出想要的來,也就作罷,不過,正事還是要繼續的,一轉話頭,又再次回覆正題:“據說北溟金氏世家的藥材店鋪開遍各國,封查打壓金氏在蒼狼帝國內的藥材經營,讓他們的店鋪全部關閉,這,便是第二個條件。這二件事,想來只有帝君才能親自覆現,記得轉達。”?
金氏敢得罪她,得慢慢收拾,先砸了他家的店,毀了他家的信譽,讓那家人做不成生意,再想法挖空他家的老底,讓他一家子喝西北風去。?
水嘯同意出診,一早打的就是這算盤,否則,她早拍拍屁股閃人了。?
河遠瞻、鍾公公、川流先是一驚,迅即想到之前的對答,對眼前的這位要打可壓金氏家的做法又有了明悟,人也跟着鎮定下來。?
這個??
想到第一件事,龍驚雲瞪着眼,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二個條件,最難的是第一件。?
牡丹城屬蒼狼,但牡丹城實行自治,真正的實權是掌握在河氏世家手中,能真正調得動全城力量的,也唯有河氏世家。?
如果想要徵用牡丹城滿城牡丹,只有河氏世家任城主之職的人有能耐辦到,這,確實是一個難題。?
“第一件事,敝人返回蒼狼後,會親自回城與父親兄長商議。”沉吟一下,河遠瞻終於表態。?
“多謝將軍!”龍驚雲、鍾公公霍然大喜過望,鄭重的道謝。?
河家人一旦鬆口,那就代表着**不離十,這第一件也就算是有了着落,至於第二件,那就不在話下,自然有辦法能實現。?
“音醫大人,蒼狼皇宮,最高只有銀品丹。”鍾總管驚喜之餘,想到最棘手的事,有些手足無措。?
“銀品也行,”水嘯淡定的揭揭眼皮:“將七十二顆銀品丹研碎泡開水做藥浴,將人放進去蒸泡一個時辰,再捏碎九顆沖水灌服,一刻鐘後逼毒針。”?
噗嗵—急驟的心跳聲乍響。?
一顆心差點撞出胸腔去的衆人,眼一鼓,俱瞪成牛蛙眼。?
“有問題?”眉角一挑,水嘯不客氣的瞪回去。?
被那雙神聖無比的琉璃瞳目一瞪,幾人不敢直視,火速收回視線。?
“音醫大人,皇宮所藏銀品丹,也僅只有十顆。”鍾公公抹把冷汗,那表情說有多窘就有多窘。?
丹丸有多難煉,大陸人差不多都明白,尤其是藍品以上的丹,那是難上加難,現今連藍品都供不應求,更別說銀品紫品,一下子要用八十一顆,那數字,說出去甭說嚇着他們,只怕有丹師在,也會嚇得逃荒而逃。?
那關她啥子事??
“那就召集丹師、醫師煉製。”閒閒的瞟一瞟人,水嘯好心再次幫忙給出主意:“金氏世家有的是藥材,趁機打壓,再將其以低價全部收來制丹,如此也剛好可以實現本公子的第二個條件。兩全其美,何樂不爲。”?
水嘯只管建議,她沒想過時間問題,如果真按她說的,等成功收到藥材,再煉製出丹藥,到那時只怕黃花菜都涼了。?
一干人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在不知不覺中,竟冷泠泠的滲出一背的冷汗。?
“音醫大人,等煉製出藥,那得多久?帝君,能拖麼?”冷抽後,鍾公公寒顫顫的說出心中的擔憂。?
啥?意思是要她配藥??
“這裡,到九方學院,需幾個月?”明白話外音,水嘯又問出一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
“快馬趕路,連續不歇,最快三個月。”川流反應最快。?
一、二、四……?
“不行,你們只能另想辦法,我時間不夠。”默默一算時間,水嘯搖頭。?
以此爲推算,從此地趕去九方學院,不快不慢的走,到達時時間差不多剛好,如果要她配藥,她不一定能趕上八月初一的開學期。?
“大人,如果有識天強者護送,可以在二個月內到達。”河遠瞻霍然明白,暗自數數時間,及時插話。?
“我手中也缺藥材,這樣吧,我給個丹方,等你們的醫者來時自己煉製。”這不是強人所難麼?水嘯摸摸額角,想想,決定好事做到頭。?
“水音醫,請您爲我父親制丹,若換別人來煉製,哪怕音醫肯給出丹方,我們也並不敢完全相信。”龍驚雲的吸口氣,緩緩的出聲:“您有什麼條件,儘管提,龍驚雲赴湯蹈火,絕不皺眉。”。?
河遠瞻、鍾公公俱認同的點頭。?
默默巡過幾眼,水嘯垂下眼,靜心思考。?
如果要制丹,還得尋藥。?
而神陸大陸上的藥,則很令人無語,有多的藥,必須得按時間採,尤其是某種起關鍵作用的藥,要求更更爲嚴格。?
這也就算了,更令人無語的是,所有解毒的丹方,必然少不了開花類的藥本植物,越是好的解毒丹,所需開花葯草越多,解某種特定的毒大約是一到三種,如果要解各種毒,丹方中至少要超過九種開花的植物。?
要解龍傲身上的毒,丹方中所需的幾種開花植物,都在五月以後,有幾種更是連採藥的時間都有限制,而且,有二種在迷失森林中才能找到。?
等收集主要藥草,至少會要到五月底,再加上整理藥草,開爐煉製,估計六月初才能完成。?
六月初到八月初,剛好二個月,以飛飛的速度,趕到九方學院也應該來得及,就算趕不及,她手中還有酒鬼老頭給的通行證,進入九方學院應該也沒多少問題。?
當然,這些不是最重要的,至關重要的就是,她得好好算算,這麼做對她有多少好處,對自己沒好處的事,吃力不討好的事,堅決的不幹,哪怕對方是帝君,也不幹。?
水嘯擰着眉頭,獨自算得失。?
生怕被拒絕,龍驚雲思索後,再次表達心意:“驚雲願爲侍叢,長伴大人左右,爲大人洗衣作羹,研墨打扇,以報救父之恩。”?
正凝神等着的河遠瞻、鍾公公雙雙一凜,俱以不敢致信般的眼神望着六皇子。?
龍驚雲坦坦蕩蕩的迎着火辣辣的視線,任人觀瞧而不變色。?
“要我制丹也可以,那就再加二個條件,只是,要做什麼,暫時空着,等我需要時再說。”暗中算計着的水嘯,盯着人看了數秒,纔在對方眼芒亂跳中鬆口。?
這樁生意,無論怎麼算,都是自己佔便宜,既然利大於弊,那就勉爲其難的答應嘍,機不可失嘛。?
“自降身份當本公子的侍從就不必了,本公子不喜歡被人跟着。”雖說對方是很養眼,但是,如果一天跟在左右打轉,會很坑爹,還是不要的好。?
鍾公公、龍驚雲相視一眼,眼裡浮出狂喜;河遠瞻、川流也悄然鬆口氣。?
“但是,你們也得幫着去找藥材,我一個人分身乏術。”水嘯可不管別人能不能接受,一盆冷水潑過去,淋向正開心的人。?
幾人猛的一震,肅容。?
“您請吩咐。”異口同聲,聲音竟整齊如一。?
好有默契!?
“就是這個,”高深莫測的瞟四人一遍,水嘯飛快的取出二本藥籍,嘩嘩一頓翻頁,找到二種藥,不客氣的豎起來給人看:“左邊是‘澤瀉’,右邊是‘滿天星’,兩種藥生長在水邊,此城外的河旁水田旁應可以找到,記住,第一,五月十五後才採摘,十四前的藥草不要,最好五月十五那一天同時去藥;下雨天也不要去,要在上午辰時前,太陽照至時可以採摘,下午,等夕陽落山的陰影遮住藥草時也可以;第二麼,不要沾鐵器,可用手摺斷,也可用銀製品收割,要露出泥土外的部分,採回後不可再見陽光,一定要保持新鮮。”?
看他們那樣兒也不是採藥的料,水嘯很好心,只挑出二種最簡單的,至於最難找的,只能自己去,就算讓別人去,估計也不一定找得到。?
川流、龍驚雲各各拿過書,小心的做上記號。?
“將龍帝君送回牀上去,謹慎些,可別讓他再染毒,如果再添新毒,在本公子回來之前再有個什麼三長二短,本公子也同樣回天乏術。”大事搞定,水嘯跳到飛飛背上,走人。?
她很懶,現在不想走路。?
“畫張火谷的地圖,本公子還得親自走趟那裡去尋藥。”才走幾步,又扭頭交待一句。?
龍驚雲、川流將書本揣好,趕緊的跟在後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