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樑爽卻覺得自己人生中不如意的事情可不只。承葉樺的金口,他果真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飽飽地睡上一覺,燒也退得差不多了。他卻開心不起來,還很苦惱。在昨晚,經過楊偉他們轟炸式的調侃,他得知自己在昨天下午在萬衆矚目之下,整個人打橫着被擡去醫務室,聽說“相送”的人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相當悲壯。
樑爽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麪皮很薄的人,所以他想歇上幾天,讓事情淡化下來,再去軍訓。不過,他忘記了程又青是一個盡職盡責的班主任,在昨晚就趕去他宿舍送上了“親切的慰問”,並“鼓勵”他明天去軍訓。樑爽循例推搪了幾次,卻架不住程又青的一片丹心熱情,一來二去之下,最終定下了“明天運動場,不見不散”的死約定。
……
早晨,大地一片生機勃勃。旭日初昇,溫暖的陽光照射在每一個青澀的面孔上。他們三五成羣地結隊,一邊走着,一邊嬉戲打鬧,有說有笑……
“喂,你們快看,才過了一個晚上,想不到他還能來軍訓。”
“誰啊?很厲害的嗎?”
“這你都不認識,他可是風頭正盛、鼎鼎有名的呢。開學第一天在籃球場上,當在學長、學姐的面前抽筋的抽筋男。午夜夢迴,在深夜咆哮被舍監捉出去走廊罰站了一整晚的咆哮男。嬌軀矜貴,昨天下午,他成爲今屆軍訓第一個被擡去醫務室的孱弱男,聽說那暈倒的速度還打破了歷屆的紀錄呢。”
“哦,原來是他!你早這麼講,我不就知道他是誰了嘛。”
“媽的!你們這些水軍,還有你這條五毛究竟收了多少演出費,才能將一段又長又拗口的話說得這麼順溜。”樑爽指着圍在他身邊指指點點的學生,破口大罵。見他們還不住口,差點暴起動粗才驅趕了這些學生。
“豈有此理!老虎不發威,還真以爲我是hellokitty了。”樑爽悻悻地罵了一句,聽見身後傳來高一八班男生的歡笑聲,立即回頭罵道:“由宿舍一起出來,你們就越走越慢,現在已經差了幾十個身位了。”
“樑爽,你的擁躉太多了,我們身子弱扛不住的,大家還是保持安全的距離爲好。”楊偉隔遠笑嘻嘻地回道。
“就是你這死胖子多話。”樑爽悻悻地罵了一句,轉身氣呼呼地往前走。沒走幾步,清晰聽見耳邊響起一聲嘲弄似的聲音:“丟臉。”
樑爽愣了愣,尋聲望去,正好看見尹雯語從身邊經過,還裝作有意無意地瞥了他一眼。樑爽頓時怒不可遏,什麼風度和顧忌統統拋諸腦後,衝着尹雯語阿娜的背影罵道:“你這奶牛小心受力不均,走路撲街啊!”
走了纔不遠的尹雯語像是沒有聽見,徑直往前走。
樑爽說出藏在心裡久久不敢說的話,感覺身心上下都舒坦了許多,放開了腳步繼續往前走。將近運動場的入口,他遠遠望見在密集的人頭後面一張冷豔的面孔。那冷豔的面孔的主人逾過密集的人頭,也看見了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之後,轉身往教工樓的方向走去。
“還要看看我有沒有來,我樑爽一言九鼎,用得着這樣嗎?”樑爽望着程又青的背影,撇撇嘴。
過了片刻,樑爽好不容易地擠出了人羣,來到了自己班的軍訓集合地點。還差幾分鐘纔到七點整,樑爽百無聊賴地站立了一會兒,卓盈也到達了,看看見了樑爽,微笑着迎上來,關切地問道:“樑爽,你的身體這麼快就好了嗎?”
這是這兩天以來,樑爽第一次聽見別人對他說出一句像個人所說的說話了,內心流淌過一絲暖流,倍感窩心,“果然是做班長的料子,識大體啊!”他下意識地望去,與朱芸並排坐在跑道邊的階梯座椅上的陳嘉麗,“如果不是這個幾十萬瓦的電燈泡阻礙,可能我已經和朱芸混熟了。今天早上首先對我說出這麼窩心的話語來,一定就是朱芸了。”
樑爽想着事情,也沒有忘記卓盈的問題,“對於我來說,能有什麼事?”他拍了拍胸膛,傲然道:“我身體倍兒棒,發燒只不過是小兒科而已。”
“那就好。”卓盈一臉心有餘悸地道:“你知不知道當時你穿着一身白色,而擡你出去的楊偉、謝金志和費炳三人就穿着一身橄欖綠的軍訓服,那情形還真是有點像那個不吉利的儀式。”
“多謝關心了。”樑爽鐵青的臉龐,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謝道。
……
早上七點十五分。
樑爽怒目圓睜,盡力將自己的怒火表達出來,但他的“一片心意”卻給了瞎子看。排成方隊的高一八班的同學,望着站在方隊前面的樑爽,雙眼盡是隱藏不住的笑意。
樑爽很快就作出了抉擇,果斷地放棄,扭頭對衛教官說道:“衛教官,我們正處於青春期長身體的階段,鍛鍊是非常重要的,一圈400米的跑步實在是太短了,至少要跑上五圈標準400米纔算有效果的。”
安靜中夾雜着低低的竊笑聲,頓時消失無蹤,現場變得寂靜,平靜的氣氛充滿了暗涌。剛剛懷着笑意的八班同學的雙眼,皆忿然地盯着裝作一本正經的樑爽。
衛教官沒有正面回答樑爽的請求,好笑地搖搖頭,說道:“我看最需要鍛鍊身體的,應該是你吧。”
肅靜的氣氛立時被衛教官的說話打破,低低的竊笑聲再次在空氣中細細地傳播。
聽見衛教官居然用這個理由間接地拒絕自己的請求,樑爽的臉上有些窘迫,連忙強辯道:“衛教官,昨天下午的事情只是個意外,千載難逢、百年一遇的意外啊!”他伸手指着方隊中,排在第一隊隊列最後面的費炳,說道:“你看看這個學生,瘦得像一枝竹杆似的,一看就知道是個營養不良、貧血,更是缺少鍛鍊的主了。”
衛教官失聲笑道:“你昨天昏迷了,所以不知道。他可是在三個擡你去醫務室的人當中,他一個人擡你一邊的。”
衛教官的話音剛落,低低的竊笑聲變成了哈哈大笑。
樑爽心裡更是嚴重不平衡,卻沒有辦法,只能在心裡暗罵:“#¥%&*”
“我是教官,不是你們的體育老師,留些體力軍訓吧。”衛教官將這件事作了最後的拍板。
熱身運動過後,因爲有樑爽這個開心果在,衛教官又是表面嚴肅,內裡寬容的人,現場的氣氛很歡悅,整個上午的軍訓很快就過去了。但到了下午,他們就笑不出來了。炎熱的天氣,毒辣的陽光,單調乏味的指令,這纔是鍛鍊新生意志力和紀律性的主要因素。
“樑爽,你有沒有感覺到身體不適、暈眩之類的感覺?”下午的軍訓,過了兩個小時後,會給時間休息、補充水分什麼的。全身軍訓服溼透,黝黑的肌膚像是抹了一層豬油的楊偉,躺在陰涼的草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
坐在楊偉身邊的樑爽,將含在嘴裡的水“咕嚕”地吞下,隨口問道:“沒有,怎麼了?你想我出事嗎?”
“你一人出事,我們三人得利,又可以擡你去醫務室,吹一個下午的空調了。這麼有賺頭的事情,何樂而不爲啊?”楊偉理所當然地答道。
“你省省吧!你們這些死胖子纔像體弱多病的,什麼高血壓、心肌梗塞之類的毛病向來不會少。”樑爽不客氣地恫嚇道。
楊偉不以爲然,艱難地坐起來,朝樑爽使了一個大家心知肚明的眼色,“那裡可是有球可打呢,你真不想去?”
“齷齪!”樑爽鄙夷地看着楊偉,冷哼道:“胖子中,就是有你這樣的老鼠屎,纔會拉低胖子整體的素質。”
“有色心沒色膽的胖子。”一直安靜坐着的費炳,忽然有頭無尾地說了一句。
樑爽笑了笑,他早已習慣費炳這不着調的節奏。
“噓!”謝金志突然興奮地小聲說道:“喂!你們看,是別班的美女。”聲音的大小隻有他身邊的H4才聽得見。
“中間那個最漂亮,你們說呢?”楊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經過面的三個別班的女生,小嘴快速地噙動,唸唸有詞。
軍訓是學生生涯中是追女孩子非常重要的一個時間段,因爲這是你第一次可以將全校的女生盡收入眼底。首先,當然要早早確立目標,不然只慢了半拍,多數會給人捷足先登了。
H4四人由於昨天下午去了醫務室之後,沒有再回來,所以錯過這中間休息的時間欣賞別班的女生,但對於他們這些有色心沒色膽的人來說,意義並不大。
“一班的,名字不知道。情人眼裡出西施,各花入各眼,中間那個女生的相貌,我覺得還好吧。”樑爽解釋道。
“嗯?”楊偉好奇地問道:“樑爽,大家都是新入學的,你怎麼知道她們是一班的。”
“呃……”樑爽指了指遠處,煞有其事地道:“我見她們從一班的陣營出來的。”
“是嗎?那裡是一班嗎?”楊偉用手的擋在眉毛上面,小眼睛眯成細線,循着樑爽所指的方向望去,喃喃道。
“我們一班就在你們旁邊,白癡!”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插入。
樑爽四人扭頭過去,看見一個男學生高居臨下地站在那裡,不屑地看着他們。這男學生身材不高,頭髮剃成類似貝克漢姆的小莫西幹頭,只剩下中間一小撮的流海跟櫻木花道一樣勾了幾條下來,遠看又有像小一號的飛機頭,有點標新立異的意思。
“那裡來的飛機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