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安徑直行到假山邊,先恭敬傾身一禮,朝孫劍鋒道:“孫大人。”復又淺笑喚了聲:“清卓。”
孫劍鋒正雙手掐住寧清卓的肩,神情壓抑而扭曲,眸中一片陰霾。饒是寧清卓有所預期,可這般處於他的氣場中,卻也只能勉強壓制住緊張恐懼,身體卻是忍不住緊繃了。陳晉安卻似沒有覺察一般,只是恭敬抄手,微笑立在一旁,那種溫和淡然,竟然是絲毫不被孫劍鋒影響。
有外人摻合進來,打斷了孫劍鋒的怒意。他鬆開寧清卓,偏頭眯眼看陳晉安,卻並不理他的問候。
孫劍鋒感覺……有些怪異。上一世,陳晉安與寧清卓有婚約,寧清卓又對陳晉安有些感情,因此孫劍鋒將之視爲眼中釘。那時的陳晉安並不常來京城,而是時時留守在盧陵,呆在寧清卓身旁。或許便是因此,這人上一世的勢力反倒不如今世這般雄厚。加之盧陵到底不比京城,沒那許多讓孫劍鋒忌憚之人,倒是大大方便了他行事。
是的,上一世,趁陳晉安不備,設計讓他墜車摔斷腰、後又將其毒殺的人,便是孫劍鋒。
跟着陳晉安的幾名錦衣衛都是東廠的人,孫劍鋒一眼掃去,卻並沒有見到陳達。他會記得陳達,是因爲那人對陳晉安忠心耿耿,又武功高強,竟能與他打成平手,實在是個麻煩。當初他暗害陳晉安時,還特意調虎離山,引開了陳達。
若不是因爲這一世平白多出了個沈鴻銳,孫劍鋒也不會轉移注意,忽視了陳晉安。卻不料,他不找這人的麻煩,這人卻敢來打擾他和寧清卓相聚!
孫劍鋒眯眼盯住陳晉安,面上沒有表情,心中卻暗道:這人,要不要索性處理掉?
——可現下是在京城,若是要料理陳晉安,定是不比上一世在盧陵時那麼簡單。
陳晉安見孫劍鋒只是陰鷙站立,許久也不說話,便也不多等。他臉上帶笑,抓住寧清卓的衣角,將她巧妙拽了出來,又擡手去拍她的衣裳:“清卓,你身上怎麼這麼多灰?”
寧清卓皺眉看他,扭身靈巧避開!她站在離陳晉安幾步遠的地方,簡單答話:“無事。”
孫劍鋒看着,忽然覺得好笑。寧清卓討厭陳晉安!她不願被他碰,不願被他幫。陳晉安爲了救她,不惜請來東廠的人,替她出頭,與自己作對。可看看他收穫了什麼?不過是寧清卓冷漠的眼神!
但孫劍鋒又笑不出來。畢竟……他比陳晉安也好不到哪。
可費心力去處理陳晉安?他還真懶得動手了。
孫劍鋒的這些心思,寧清卓根本沒興趣知道。她只是不願再多呆一秒。陳晉安竟然會來幫她,這的確出乎她的意料。畢竟孫劍鋒是錦衣衛指揮僉事,陳晉安能力再大,也招惹不起他。但情分既然已經承下,她也沒法推脫,索性便趁機抽身,扔下句:“我先回了。”也不再管兩男人,轉身離去。
孫劍鋒有心想追上,可那幾名東廠的錦衣衛好死不死上前圍住他,口中與他胡亂扯些話。眼見寧清卓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孫劍鋒終是放棄,轉而扭頭看陳晉安。
那男人依舊立在假山之下,面上仍是淺淺微笑,溫潤沉穩,彷彿他什麼也沒做,也彷彿,他根本不曾被寧清卓那直白的眼神刺傷。
孫劍鋒一扯嘴角,一聲冷笑。
寧清卓回到大殿前,就見到沈鴻銳正在焦急詢問王公子。王公子答得磕磕巴巴,一臉羞愧,見到寧清卓回來,雙眼放光:“她回來了!”
沈鴻銳扭頭看去,總算放過了王公子,幾步行到她身前:“你……你去哪了?”
寧清卓含混道:“隨便走了走。”
沈鴻銳覺得自己簡直成了那些文人朋友口中的吃醋小娘子,卻還是忍不住一聲輕哼:“你還是去見孫劍鋒了!”
寧清卓看他片刻,忽然擡手,一掌拍在他腦門!
沈鴻銳捂住額頭,哎喲一聲喊:“你打我幹嗎!”他四下張望,見許多人聽見聲音朝他看來,連忙躬身低低道:“清卓清卓,我不說就是了。留點面子,這好多人呢。”
寧清卓眸中有了笑意,岔開話題道:“你發揮得怎樣?”
沈鴻銳便得意直起了腰:“那還用說!你以爲我這狀元郎是浪得虛名麼!三王爺說這是賞荷會,便以荷花的‘中通外直’爲題,讓我們做賦……”
他開始輕聲爲寧清卓講述考試,時不時又誇上自己一誇,寧清卓便靜靜聽着,漸漸覺得孫劍鋒帶給她的壓抑消散了。不多時,卻聽見殿門又是一聲響。她朝大殿看去,便見着何志義行了出來,朝着衆人一施禮:“諸位,王爺請大家進殿。”
沈鴻銳微訝低聲道:“這纔多久,就評好捲了?!”其餘人顯然也有些吃驚。卻還是依言進入殿內,四下找地方站着。
寧清卓跟着沈鴻銳站去大殿右側,便見到三王爺端坐在椅中,面色有些古怪。孫劍鋒立於一旁,撞上她的目光,便是森森一扯嘴角。卻聽三王爺一清嗓子,發話了:“何教諭,你先把文章讀給大家聽一聽。”
何志義應是,去一旁桌邊拿來了一沓紙張,立於三王爺身旁,聲音朗朗讀了起來。沈鴻銳才聽了兩句,便湊到寧清卓耳邊,壓着笑意道:“清卓,這是我寫的,你聽聽,可是不錯?”
寧清卓自然覺得非常不錯。不止是她,殿內許多人聽着,都面露讚揚崇拜之色。沈鴻銳此時倒是謙虛沉穩起來,只是淡然微笑而立,從容大方。何志義誦讀完畢,朝三王爺躬身一禮,將手中紙張遞還三王爺,又退去一旁。三王爺則掃視衆人一圈,問道:“諸位覺得,這文章如何?”
衆人紛紛褒獎,更有人答話:“如此字字珠玉又沉博絕麗之作,實乃文章魁首!”竟是認定了作賦之人的勝出地位。
一片讚揚聲中,寧清卓莫名朝孫劍鋒看了一眼,卻見那人神情嘲諷,忽覺心中不安。果然,三王爺一清嗓子,止住了衆人的話頭,沉聲道:“單論文章,這的確乃上佳之作,只是……此次比試,這文章竟然出現了兩次。”他將手中紙張分成兩份,左右手分別舉起:“這兩份試卷,內容竟是一字不差。”
一堂忽然靜默。沈鴻銳的淺笑僵在了臉上。
三王爺將兩份試卷重新疊起,目光威嚴掃來:“沈公子,張教諭,你們可否爲本王解釋,爲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那張教諭便是沈鴻銳曾向寧清卓提及的劉山長門生。寧清卓朝他望去,便見他臉色陰沉,也答不出個子醜寅卯,暗自皺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相信沈鴻銳沒有作弊。可張教諭那份一模一樣的試卷,又該作何解釋?
她心中猜測,衆人的議論聲也低低響起。
“怎麼會有兩份一樣的答卷?難道是一人抄另外一人的嗎?”
“不會吧,這可是會被發現的,他們不至於這麼傻吧。”
“依我看,可能還是泄題了。而這兩人被算計,又買了同一份答案!”
“……還真有這個可能!他們見這賦文不俗,料定他們無法超越,便也沒有費心再去寫……”
說到這裡,那些人的聲音更小,可免不了還是有些話語斷斷續續傳到了寧清卓耳中:“去年科考……泄題……他是狀元……聖上也沒拿他怎樣……這次又出這種情況……你說他怎麼可能清白?!”
證據似乎鑿鑿,舊賬也因此被翻出,衆人的不信與質疑撲面而來,寧清卓只是站在沈鴻銳身旁,那種感覺都讓她覺得難受,更別提成爲衆矢之的的沈鴻銳。男人時常掛在臉上的笑容淡去,面上沒有表情。
便是此時,寧清卓腦中忽然閃過一句話:“人中龍鳳?他不過就是個繡花枕頭!你還以爲他真能奪得西林書院山長一位嗎?”心中便是一沉,扭頭朝孫劍鋒望去。
孫劍鋒竟似等着她一般,目光正正與她對上,冷冷一扯嘴角。
寧清卓眯眼,咬牙暗恨。孫劍鋒說這句話時,她只當他是在發泄情緒,卻不料……這人竟然是設了個套,陷害沈鴻銳!
寧清卓順着這思路繼續想下去,愈發覺得這一猜測可能性很大。三王爺現下看到的試卷,其實並非張教諭當場所答試卷,而是比試之後,被孫劍鋒偷換的試卷。考試後,也只有評判和錦衣衛能接觸試卷。而更換試卷,需要充足的時間,和能模仿他人筆跡的能人異士。這裡許多人,除了孫劍鋒,誰還有能力做這偷樑換柱之事?
只是,張教諭爲何不做辯解?難道……他和孫劍鋒是一夥的?
寧清卓很快否定了這一猜測。看張教諭的反應,事先根本不知情,他也是受害者,又怎麼可能是孫劍鋒的同夥。
她目光落在沈鴻銳身上,忽然便明白了張教諭不做辯解的原因:如此境況,辯解又有何用?他無法自證清白,便無法得到衆人的信任,就如同沈鴻銳一般。
——孫劍鋒好毒的計策!
三王爺顯然不料他主判的比試竟然會出現作弊,此時也很是不悅。見沈鴻銳與張教諭都不開口,追問道:“你們可有話說?”
眼見沈鴻銳依舊不開口,寧清卓心中焦急,忽然便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臂上擰了一下!
沈鴻銳受痛,捂着胳膊扭頭看她。寧清卓一瞪眼:不管別人信不信,你都得解釋啊!這種時候,耍什麼文人的清高風骨!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陷害沈小哥的人,真的是孫劍鋒嗎?
前情回顧:
“只是後來寧修平賣了她和寧如欣,從孫劍鋒那裡賺了不少好處,不多久,陳晉安又發生意外摔斷了腰,癱瘓在牀,無奈退了族長之位,寧修平這才得以苟延殘喘。”
小清卓只知道小陳摔斷腰癱瘓之事,但並不知道她被孫變態帶去京城後,小陳也拖着小身板上京了。只不過,半途被孫變態派人毒殺了。
“陳晉安與寧清卓有婚約,寧清卓又對陳晉安有些感情,”
上一世孫劍鋒見到寧清卓時,正是寧清卓對陳晉安的好感萌芽之時,可惜沒破土就被捏死了,否則這一世,小清卓定是會嫁給小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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