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一天（下）
下午，LINA接到了盈易高層的最新通知，要莫迪在兩個月之內學會唱沈翔躍十幾首金曲，以備兩個月後沈翔躍的亞洲巡迴演唱會用到。換句話而言，現在莫迪已經被納入了沈翔躍的演唱會的計劃中。
LINA拿着那份簡單的計劃書以及厚厚的曲譜，杏眼圓睜，滿是不可思議。莫迪的嗓音是不錯，問題是自殺醒來以後的莫迪根本就不懂五線譜——呃，幸虧簡譜尚能勉強看得懂。
沒辦法了，LINA立刻蒐羅了所有沈翔躍的MTV專輯，一股腦地塞給了莫迪：“回去以後跟着屏幕上的字學唱！一個星期後檢查！”
捧着一堆光盤，莫迪覺得很奇怪：“LINA，爲什麼我必須唱沈翔躍的歌？爲什麼我要跟他去開演唱會？”
“笨蛋！公司準備正式讓你出道，所以纔想着藉助翔哥的光環。知道嗎？翔哥從來不帶新人的，今次肯帶你，真是天大的福氣。”雖然說LINA也覺得很突然，不過這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不吃白費了。
也許莫迪能夠憑藉此次的東風一舉成名也不一定！
正式出道？難道是說莫迪準備走向那又唱又跳兼賣笑的“星光大道”？不是吧，他還打算挨些日子，然後找藉口解除合約……想到自己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大唱情歌，莫迪覺得自己頭皮直髮麻。他根本就不是這一國的人好不好？
下班的時候，LINA幫莫迪用一個棕色的環保袋把所有的歌譜和光盤裝起來，然後揮手讓他走，而她自己還要跟高雲出席今晚舉行的一個慈善活動。
莫迪提着一袋東西剛走到公司一樓的大堂，就看到樓向晚在大堂右側的沙發上坐着，手裡翻着當日的報紙。見到莫迪，他微微一笑，放下報紙便迎了上來：“走吧，我們先去買菜做飯，吃飯後再去買衣服。”
莫迪看着他：“你會做飯？”
“略懂。”樓向晚笑得相當的好看，彎彎的眸子裡面帶出溫柔的光芒。
什麼叫略懂？如果按照字面上的解釋，那就是懂得一點點的意思，可是當莫迪看到樓向晚像變魔術似的從廚房裡端出四菜一湯時，他就知道樓向晚所說的“略懂”，其實是精通的意思了。
餐桌上擺放着簡單的家常菜：雲耳蒸雞、牛肉炒西芹、紅燒鯉魚、蒜茸菜心，還要一鍋熱氣騰騰的土豆番茄洋蔥湯。
“向晚，你不是烹飪學院畢業的吧？”莫迪不客氣地給自己盛了一碗湯，順道也盛了一碗給樓向晚。喝了一口後只覺得一股熱流從食道向下，一會兒全身都暖洋洋的。
樓向晚解下做飯時帶上的圍裙掛起來，然後動作優雅地坐到了莫迪的對面，對着他微微一笑後才解釋說道：“我很早就自立了，做飯這類小事難不倒我。”
“我也很早自立啊！小學六年級就出來撿廢品賺學費、生活費了，也不見得我會。以前都是泡方便麪過日子，做飯？勉強能吃，哪像你做得那樣色香味俱全。”莫迪用筷子夾起一塊嫩滑的雞肉，吃得津津有味。
樓向晚嘆息：“是啊，莫迪自小就吃了不少苦頭。”
“呃？”莫迪剛纔被美食迷住，現在才發現說了不該說的話，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
樓向晚端起盛滿湯的碗，輕輕地吹了吹，擡頭說道：“莫迪自小就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雖然能夠免除學費，可是一些生活費還是要自己賺。以前你跟我說的時候，我還爲你難過了半天。”
“嗯？”莫迪愣住了，樓向晚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光芒並沒能避過他的捕捉。不是吧？難道樓向晚對莫迪——怎麼可能！五年的當差經驗告訴他，樓向晚剛剛的眼神裡帶着一抹算計，類似顏聖傑跟對手談判時候那種帶着面具的深有城府的光芒。所以，莫迪很清楚，樓向晚對莫迪是無事獻殷勤。再說了莫迪又不是人見人愛，車見車載的傢伙，樓向晚怎麼可能愛上他啊？
“好了，不要再說，快吃吧，吃完以後我們出去買衣服。剛纔我看了看你的衣櫃，一件禦寒的衣服也沒有。遲點還有更強的冷空氣南下，再不添置一些衣物你會變冰棍的。”樓向晚並不知道莫迪在想什麼，接過他的空碗，兩三下就添滿了白米飯再遞回來。
美食當前又飢腸轆轆，莫迪暫時將心裡的想法放下，開始了填胃行動。
飯後，莫迪很自覺地收拾碗筷，樓向晚也不阻止，微笑着坐到客廳去了。等莫迪洗好碗筷擦乾手後，樓向晚已經沏好了一壺上等的碧螺春。
莫迪微微愕然，樓向晚是從什麼地方找到茶葉的？
沒有紫砂茶具，樓向晚用玻璃杯倒了一杯茶色清亮的碧螺春給莫迪：“來，暖暖手。這茶葉是上個月我拿過來送你的，沒想到你居然還放在茶几的抽屜裡面，動都沒動過，於是我只好喧賓奪主了。”
莫迪不疑有他，接過杯子後用雙手捂着，剛纔用冷水洗碗筷，凍得他的十個手指頭都紅了。滾燙的茶水溫暖着幾乎凍僵的手，讓莫迪突然覺得，樓向晚這個人還不錯，至少懂得體貼他人——
冷空氣肆虐下的夜晚，商場是少有的冷清。莫迪以前買衣服都是在佐丹奴、賓尼路等幾家常見的專賣店買，可是今次樓向晚帶着他專門進那些全英文的店，挑出來的衣服雖然保暖又好看，可是牌子上那價錢讓莫迪瞠目結舌。
“向晚，我們還是去別家好了。”莫迪將試過的衣服放回到穿着制服的店員手裡，轉頭向着樓向晚說道。之前莫迪遺留下來的銀行卡上可只有五萬多，他可不能用狠了。萬一一個抽風，這個身體的正牌主人莫迪回來，發現卡上的錢被買衣服而大肆揮霍掉，一定會找崔子秋拼命的。呃，當然，他找得到崔子秋再說。
樓向晚已經直接叫店員把挑出來的衣服打好包裝了，聽到莫迪的話，有些疑惑：“怎麼？你不喜歡這些衣服？款式不錯啊，你穿上的話不知道有多好看！反正不貴，才五千多塊錢而已。”
“五千——”莫迪瞪大眼睛，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才一件外套加羊毛背心就五千多？搶劫啊？
樓向晚拍拍他的肩膀，從自己的錢包裡掏出了銀行卡：“算我送給你的聖誕禮物好了。”
“不行，我不能無端端地要你付錢。”莫迪眼疾手快，立刻從店員的手中抽回了樓向晚的卡，咬咬牙將自己錢包裡面的卡抽了出來。莫迪小朋友，對不起，以後我一定拼命賺錢還你的，千萬不要見怪啊！
樓向晚也不堅持，微笑着將卡放好。店員把賬單給莫迪簽名後，將包裝好的衣服遞給了莫迪，甜甜地說道：“歡迎下次光臨。”
還下次光臨？莫迪掃了收款臺上的商標一眼，下次見着了絕對繞道走！黑啊，才兩件衣服就要五千多，真不知道用什麼材料做的衣服……
“莫迪，你好像還欠一套正裝吧？”樓向晚站在G2000前，指着塑料模特身上的西服：“就在這兒買一套，從裡到外不用六千。”
你樓向晚的語氣怎麼像個大款似的？再說了G2000的衣服只適合那些到辦公室上班的人穿，那適合——不對，他現在不是警察，可也是一名藝員，整天要訓練這個訓練那個，穿正裝也不合適。莫迪正想着找理由推掉，就聽到店內傳來了一聲女子的尖叫，還有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
“讓你買套OL（辦公室白領）的套裝取悅老子而已，用得着要死要活嗎？老子有錢有權，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呸，不過是一個大學生，什麼新鮮蘿蔔皮，跟老子上牀都不下百回了，還裝什麼清純？”
莫迪停住了腳步，腦海裡面浮現了一張追蹤了幾個月的臉。陳龍！那個傢伙不是被抓進去了嗎？爲什麼還在外面逍遙？想到這裡，莫迪立刻大步走進店內，因爲心急想證明什麼，沒有發現樓向晚突然變冷的眼神。
G2000店內，幾名穿着統一制服的店員神色慌張地縮到了一個角落，收銀臺上的電話線明顯被拔掉了。
店的中央，幾名穿着黑色長袍的高大男子雙手抱在胸前，目露兇光。一名穿着白色毛衣外套、紅色格子裙的女孩子匍匐在地，一頭綢緞似的的黑髮被陳龍狠狠地拽起，逼她揚起了一張堪稱精緻的臉。
女孩子的眼神帶着深刻的絕望，看得莫迪心裡不忍，大聲喝道：“住手！陳龍你堂堂一個黑道大哥，居然欺負女人？算什麼男人！”
陳龍原本還囂張無比的臉沉了沉，擡頭看到長得乾淨斯文的莫迪，冷冷哼道：“這個世界除了崔子秋那個混蛋警察外還不曾有人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而那個崔子秋還見閻王爺去了。你不識好歹，想英雄救美？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吧！”說完，他使了一個眼色，後面的兩名高大男子立刻如同旋風一般衝了上來。
“大庭廣衆之下打架，太難看了吧？陳老大。”樓向晚帶着一貫的微笑走了上來，狀似無意地揚了揚右手。
只見陳龍突然一愣，臉上囂張的神色一瞬間定格，不出三秒，額頭居然冒出了細細的冷汗。他放開了女孩子的頭髮，有些哆嗦地站了起來，定定地看着樓向晚，嘴脣動了動，剛想說什麼，樓向晚已經向他搖搖手：“陳老大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了，用不着跟一個小女孩計較是不是？宰相肚裡能撐船，想必陳老大也不會爲難我們的了。”
“呵呵，好說，好說。”陳龍白着一張臉，向身後的人招招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不一會兒，專賣店內恢復了寧靜，如果不是地上的女孩子發出嚶嚶的哭聲，彷彿剛纔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莫迪拎着剛纔的購物袋，別有心思地看着樓向晚。對於陳龍，他並不陌生。在崔子秋葬身火海之前，就已經跟陳龍進行過一次正面的衝突，那個時候不是已經將陳龍緝拿歸案了嗎？怎麼現在他依舊能夠逍遙法外？
抑或是，陳龍背後有着不爲人知的背景？
而眼前這個柔聲安慰女子的樓向晚，似乎也不是簡單的人物，陳龍見了他好像見鬼一樣，明明前一秒鐘還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結果到後面就成了鵪鶉一樣。等等，剛纔他似乎揚了揚右手——莫迪的目光不着痕跡地掃向樓向晚的右手，上面只有一枚普通的戒指而已。到底，樓向晚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莫迪突然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一團又一團的東西繞着他不停地旋轉……
樓向晚安慰了女孩子好一會兒，那女孩子才擦着紅紅的眼睛低頭走了出去。然後兩人隨意地買了兩套衣服就回去了。回去的時候，樓向晚叫了一輛的士。
兩人在車上都沒有說話，莫迪不去問樓向晚，樓向晚也不跟莫迪解釋什麼，兩人就這樣保持沉默。直到回到公司宿舍樓下，樓向晚才說道：“莫迪，我今晚就搬過來。”
“哦，需要幫忙嗎？”一直思考着問題的莫迪隨口問道。
“不用了，行李不多，我一個人可以搞定。你先上去吧。”樓向晚笑了笑，轉身走向另外一棟宿舍。
先回到宿舍的莫迪閒來無事做，乾脆拿出LINA給他的光盤，放進DVD裡面。不一會兒，沈翔躍那把好聽的聲音就在不算闊落的房子裡迴盪。說實話，沈翔躍唱起歌來還真不錯。莫迪拉過一個抱枕，坐在地板上看着屏幕，跟着那些字幕輕輕地哼唱起來。
現在他的身份是莫迪，一個普通的藝人，所以就應該做些藝人該做的事情。至於其他——他也會去做的。
當晚，樓向晚帶着簡單的行李入住了莫迪那套小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