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重生之嫡女不乖,五度言情
俞筱晚正跟趙媽媽商量着今晚出門要穿的衣裳,初雲氣呼呼地提着食盒進來,呯一聲往稍間的桌上一放,聲音大得裡間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俞筱晚無奈地看了看趙媽媽和初雪,“是誰給她氣受了?”
初雪忙出去問清了,僵着臉進來回話,“美景剛剛告訴初雲,說舅老爺準備將慈兒表小姐,當作騰妾給小姐您陪嫁。”
俞筱晚怔了一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趙媽媽和初雪的臉都黑成了鍋底,看着小姐一點不在意的樣子,不由得焦急道:“小姐,您可得快些想個法子出來,大舅老爺這是什麼意思啊,婆家還沒給姑父塞人吶,他倒是先塞上了。難怪慈兒表小姐總是奉承着您,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曹中慈奉承自己嗎?俞筱晚倒不這麼覺得,頭一次見面的大年夜裡,她就一個勁兒地跟曹中雅說話,壓根沒主動搭理過自己幾句,這些天雖然貌似是在小意奉承,可那都是當着幾位長輩的面的時候,私底下,其實曹中慈根本就不願意沾自己的邊兒,她住的碧玥居離自己的墨玉居可沒幾步路呢,卻半個月沒來過一趟兒。
俞筱晚瞧着曹中慈說話時的神情,大抵是不情願的,只是迫於父母和伯父的壓力罷了。其實細想一想也就能明白,曹中慈是嫡女,相貌十分出衆,又是剛剛及笄的好年華,雖則父親的官職不算高,但哪家都是擡頭嫁女的,她若要嫁入京中大官員之家的嫡子,只要不求嫡長,是沒一點問題的。就算是要攀皇室的高貴血脈,她只能爲妾,但丈夫至少也得是個有官職有實權的,這樣纔不算是辱沒了她。她如何會願意當然媵妾,陪嫁給一個出名的紈絝子弟?
可笑大舅父這番計較,只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俞筱晚將自己的分析說給趙媽媽她們聽,讓她們只管放心,再者說了,郡王府的妾室也是要身份的,並不是大舅父想送一個,別人就得收一個。
趙媽媽仍是氣惱不已,“哪有這樣當舅父的?哪有這樣當父親的?”趙媽媽對兩位舅老爺怨念得很。
俞筱晚只笑了笑,只是舅父,又不是父親,先爲自己的孩子着想是很正常的,她懶怠再說,讓初雪將自己的首飾匣子拿到炕上來,仔細挑選今晚要戴的首飾。
時間一晃就到了晚飯時分,冬季天黑得早,外頭已經是無星無月一片黑暗了,俞筱晚和老太太、舅父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完團圓飯,便向老太太和舅父辭行。
曹清儒又舊話重提,“你慈兒表姐離京時尚小,好些年沒看到京城的燈會了,你就帶她一塊兒去吧,想必長公主殿下不會計較的。”
俞筱晚恭順地微笑,看向明顯不怎麼熱情的三舅父、三舅母並曹中慈本人,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曹中敏卻幫着應和道:“父親,聖駕鸞駕之前禮儀甚多,只怕不能這般隨意帶人去呢。慈兒妹妹若是想看花燈,不如跟咱們幾兄妹一道。”
“街上人擠人的,哪裡有在樓上看的清楚?”曹清儒狠瞪了長子一眼,然後尋求同盟一般地看向三弟道:“三弟、三弟妹,你們說是不是?”
曹清淮只是捧着茶杯一個勁兒地喝茶,好似裡面裝的是瓊漿玉露,錯過就再沒機會喝了,而秦氏則低頭幫幼子理着髮辮上的絲絡,好似沒聽見這個問題。
曹清儒就象是唱完了一場卻無人喝彩的伶倌一般,儒雅的麪皮上涌出幾絲尷尬來,卻不甘心就此放棄這般大好時機,拿腳乘無人注意之時重重踢了三弟一下,曹清淮不得不堆起滿臉笑,問道:“慈兒,你是不是想跟晚兒表妹去看花燈?”
曹中慈擡起頭來,秀麗的小臉上滿是好奇和遲疑,“慈兒自然想去看花燈的,可是慈兒怕禮儀不周,在太后娘娘和皇上面前失儀,若萬一連累到了大伯父,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因而,慈兒還是跟堂兄堂妹們去街上看燈吧。”
俞筱晚輕柔地笑笑,“既然慈兒表姐不願同我一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俞筱晚自回去梳妝打扮不提,再說曹家衆人,在東暖閣裡陪着老太太聊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老太太便打發了他們去玩,“都去玩吧,不必陪着我這個老太婆了。敏兒,你是兄長,我就將這些弟弟妹妹都交給你了。”
雖然曹清儒等人也會去看花燈,但成年人的興趣與小輩們不同,最後肯定是會分爲兩撥的,因而老太太才特意交待了曹中敏。曹中敏忙起身垂手聽了,恭敬地應下,交待好在哪裡匯合後,自回屋內換衣。
武氏早便穿戴好了今晚的外裳,不用回屋更衣,跟着兒子一同走,待曹中敏換好了衣裳,武氏支開了衆人,小聲地道:“慈兒的事,你父親跟你提過的,你方纔何苦逆着你父親的意思?”她一想到爵爺瞪向兒子的那一眼中暗含狠厲,心中不知有多惶恐。
曹中敏不在意地笑笑,扶着母親的肩頭,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母親,我自有分寸。日後有什麼事兒,咱們都幫着晚兒妹妹一點。”
見母親疑惑不解,他便解釋道:“在父親的心裡,更看中二弟一些,我日後必定是要自謀前程的。”說到這兒脣邊帶了一絲冷笑,二弟惹了那麼大的禍,連攝政王都得罪了,可父親還時常帶他出去赴宴,爲二弟搏個才名,反觀自己,卻沒得到父親的半點助力,“寶郡王爺雖然沒有一官半職,但與攝政王爺關係親密,另則,楚王爺亦是四大輔政大臣之一,琰世子的身體又一直不好,楚王爺必定會看重寶郡王一些。而寶郡王爲了晚兒妹妹,可謂是費盡心機,連側妃和庶妃都不願娶的,咱們何必非要塞個人過去讓晚兒妹妹添堵?況且寶郡王爺看不看得上慈兒還是個問題。”
武氏聽了兒子這般說辭,這才放下一半的心來,小聲道:“你也別當面拂了你父親的意思啊……”
曹中敏不在意地笑笑,“若不是當面拂了父親的意思,晚兒妹妹怎會知道我是願意幫她的?就衝她將韓姑娘介紹給我,我也得幫她。”
武氏聽到自己未來媳婦的大名,那另一半的心思也放下了,是啊,若不是晚兒與韓五小姐交好,敏兒怎麼會有機會認識韓五小姐?成了當朝丞相的貴婿,日後的前程似錦,再有一位當皇室媳婦的表妹幫襯着,也不怕日後什麼幫派什麼黨羣了。
約好的時辰到了,曹中敏扶着母親到二門處上了馬車,然後指揮着丫鬟婆子們將父親和叔嬸、小姐們、小堂弟扶上馬車,才與二弟坐進馬車,一行浩浩蕩蕩地開往東正街。
東正街上已經火樹銀花、萬燈競美了,曹家將馬車停在離東正街不遠的小街道旁,步行進入了大街。今日太后、皇帝要與民同樂的消息,早就傳了出來,越是靠近景華樓,越是人多,幾乎快要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了。
曹清儒的個子很高,踮着腳看向燈光華美的景華樓,冷不丁的,身後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曹清儒回頭一看,原來是張長蔚,也帶着一家子來看花燈,曹清儒忙讓三弟和兒子們過來見禮。
這廂團團見禮過後,張長蔚便使了個眼色給曹清儒,二人尋了一處僻靜的小巷子,嘀咕了起來。曹中敏一邊同張家的表弟們閒扯,一邊悄悄看着黑暗的小巷子,大約過了兩盞茶的功夫,張長蔚板着臉折了回來,叫上兒子便走,連曹清淮向他告辭都沒理會。
曹清淮不由得哼道:“不就是當了吏部尚書嗎,連個爵位都沒有的,還這般拿大。”
秦氏卻拉了一下自己老爺的衣袖,壓低聲音問道:“他家的兩個兒子都沒定親麼?”
剛纔張書昱和張書瑜都被慈兒的麗色所震懾,十分有情義的樣子,秦氏一想到張長蔚的官職……吏部尚書,就覺得這是門好親事,若是成了可以在仕途上給老爺和兒子們相當大的助力,比嫁給寶郡王爲妾靠譜得多了,當然,還要看一看張家兄弟的品行如何。
曹清儒卻是被大舅兄的話給氣着了,臉色鐵青,三弟問他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
沒奈何,最後還是曹中敏帶着衆人擠過擁護的人羣,到景華樓斜對面的匯豐樓三樓的雅間,居高臨下地觀看彩燈遊行。
申時三刻,遊行的花船隊、龍燈隊熱熱鬧鬧地過來了,小輩們興奮地趴在窗邊,不時討論哪家的船燈更漂亮,哪支高蹺隊、舞龍隊的表演更到位。
遊街的隊伍有許多,行經景華樓前,都要停下來表演一番。俞筱晚雖站在靠門邊,看不到正中的表演,但這處僻靜,又不用奉承太后和皇帝,正是自得其樂。冷不丁地身後一人笑道:“這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俞筱晚扭頭一瞧,竟是君之勉,不由得暗道穢氣,小臉上卻笑得溫婉可人,“一年一度的熱鬧,自然是要好好瞧一瞧。”
君之勉指了指上首上端坐着的太后等人,以及太后跟前的靜雯郡主,意有所指地道:“只要是太后喜歡的人,就能坐在太后的身邊,只要能讓太后喜歡,就能得到想到的,靜雯便是如此,否則以她侯府嫡女的身份,如何能封得郡主的頭銜?你爲何不過去跟太后聊聊天?”
俞筱晚淡淡地道:“太后乃一國之母,我自然是從心底裡尊敬佩服的,可我不想爲了謀個什麼封號而刻意去接近太后,這是對太后娘娘的不尊重。”
君之勉眯了眯眼,神色似有幾分惱怒,可是眼神卻流露出一絲笑意,“我倒才知道你這麼有氣節啊。可惜,有時人必須要有相應的身份,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說着話峰一轉,“琰世子身子不好,今日沒來,不然必定也是坐在太后身邊的。”
說到君逸之的兄長,卻不說君逸之本人,是想說他並不受太后喜愛麼?
君之勉繼續道:“不過楚王府只有兩位嫡子,逸之又身體康健,太后也是喜愛他的。”
是在告訴我也不必太擔心麼?俞筱晚納悶地看着君之勉,他卻揹負雙手轉身走了,臨走前丟下一句,“早知逸之會使詐,我也應當救一救你的。”
“多謝誇獎!但你永生不會有機會了!”君逸之的聲音忽然傳過來,人也站在君之勉的對面,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惜這傢伙長得委實太秀美了,以至於發怒之時也不會讓人覺得有多危險。
君之勉象看頑皮的小孩子那般無奈地搖頭失笑,打了個招呼,便與君逸之擦身而過。
俞筱晚卻知道,看着不危險的人,不一定代表他真的不危險,君逸之那小心眼的傢伙只怕記住君之勉剛剛那番話了。
君逸之一直坐在楚王妃的身邊,伴在太后身側,其實他早就坐不住了,可是當着太后等長輩的面,也不好太過湊到晚兒的跟前去,怕太后認爲是晚兒行止不端。好不容易見太后被樓前的雜耍表演給吸引住了,忙悄悄地過來,卻正好聽到君之勉最後那句話。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勉堂兄所謂的救人,就是想抱着晚兒!這個無恥的小人!
君逸之心裡酸得不得了,恨恨地詛咒了一番,才揚起笑臉迎上晚兒。
今日的晚兒穿着一身簇新的粉霞錦綬藕絲羅裳,領口和袖邊都滾着白狐毛,下穿五色錦繡金彩蝶的綾裙,雖都是夾棉的衣裳,但是纖腰一束,半點不現累贅,頭上梳着雙蝶髻,兩邊各簪了一支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排簪,耳邊垂着兩隻拇指頭大小的南珠,在半隱的燈火下熠熠生輝,襯得她如畫的眉目光彩奪人。
君逸之的心呯呯呯地疾跳起來,半晌才壓下不穩地心跳,柔聲道:“晚兒,今晚你真美。”
俞筱晚早被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燙得耳根火紅,聞言更是羞不可抑,強自鎮定地左右掃視一番,嗔道:“這麼多人,你說什麼渾話。”
君逸之側行一步,將自己隱在樑柱的光影之下,小聲而快速地道:“我已經同老祖宗說好了,明日就遣官媒上門,吉日也讓欽天監挑好了,就在三月二十日。”
“這麼快?”俞筱晚一怔,哪家談親事,六禮完畢不是得走上一年左右,這樣才顯得女孩兒家的尊重矜持啊,這傢伙到底知道不知道啊?她頗有幾分怨懟地道:“這麼趕,好似我嫁不出去似的,嫁衣也繡不成……”
君逸之聽到她的嘀咕,看了看四周,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忙伸手拉了拉晚兒的衣袖,“嫁衣去定做好嗎?你二月底就及笄了,嫁妝又是現成的,三月底出嫁來得及的。晚兒,我想你早點嫁給我,不然勉堂兄肯定還要打你的主意。”
俞筱晚小臉一熱,甩開他的手,啐道:“這事得由長輩們去商量,你跟我說什麼?”隨即又想到了曹中慈,還有舅父那強硬的態度,便彎了彎嘴角道:“我舅父還想陪嫁個媵妾給你呢。”
君逸之正被她臉上的笑花迷得魂不守舍,忽聽這一句,嚇了一跳,定睛一看,俞筱晚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是有點怨氣?他不禁頭大如鬥,不是他想納媵妾好吧?他忙表白心跡:“晚兒,你知道的,上回你說的事兒,我是答應了你的,怎麼會言而無信呢?你別擔心,我自會去同你舅父說。”
俞筱晚其實也知道自己牽怒他是非常不對的,可是一想到這傢伙長了張勾人的臉,又有這麼誘人的身份,日後這樣的麻煩可真是不會少,自己的舅父都打上了主意,誰知道時日長了,對自己的新鮮勁過了之後,他心裡會怎麼想,少不得要試探一番。好在君逸之的回答令她滿意,她也就願意暫時放過他一馬,帶着一絲笑道:“不用你說,我自己會同舅父說。”
既然日後這樣的麻煩不會少,她也不能總是靠逸之來擋,能自己解決的,就必須自己解決掉。
君逸之卻顯然想到旁的地方去了,兩隻漂亮的鳳目只盯着她粉潤的小嘴,恨不能現在就將她摟在懷裡,好好品嚐一番。他反正是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在三月底成親,就讓欽天監正說這個日子最合適,宜家宜室宜生男,老祖宗必定會答應,只要老祖宗答應了,曹家肯定會配合。
說着話便到了戌時三刻,放煙花的時間到了。
忽聽外面一聲鑼響,有太監喊道:“放焰火啦!”
街上的人和酒樓裡的人頓時沸騰起來,許多人甚至走下了酒樓,擠到街道上,讓視野更加開闊。
俞筱晚忍不住探身到走廊外,仔細看着被燈火染亮了一半的夜空。君逸之見大夥兒都擠到了欄杆邊,乘機站到晚兒的身邊,一面護着她一面相偎柔軟,偷得片刻溫柔。
忽聽一聲尖銳的嘯聲,一支拖着長尾的焰火躥上了夜空,緊接着一聲炸響,空中綻放出了一朵五彩斑斕、璀璨奪目的煙花,瞬間時星月失色,萬民仰視。這一朵煙花還未消散,又聽得幾十響,幾十道焰火同時衝上了天,綻放出色彩各異的壯麗煙火,百姓們歡聲雷動,目不暇接,用力地拍手歡呼。
俞筱晚的眼睛幾乎都要看不過來了,剪水眸瞳中滿是驚豔和歡喜,大朵小朵的煙花將她的眼眸照得如同最璀璨的星辰,君逸之壓根就不看煙花,只顧着呆呆地看着身邊的佳人,見她這麼喜歡,便小聲地道,“以後我多買些煙花,咱們沒事兒便到山上放煙花好麼?”
俞筱晚聽得一怔,回眸看見他明亮的鳳目中,滿是認真和真誠,小臉不由得一熱,他那絕倫的俊顏,竟頭一次刺得她不敢直視,忙又轉向絢麗的夜空,嚅嚅地回道:“也不必時常去……那就沒意思了。”
君逸之展顏一笑,“那好,反正我買了準備着,你想看的時候就放。”
俞筱晚更加不知所措,隔着厚厚的冬裝,她幾乎都能敏感地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熱力及清淡好聞的冷梅薰香……似乎,早點成親也是可以的,至少可以多看幾回煙花。哎呀,她在想什麼?俞筱晚忙不迭地往一旁小蹭了一步,免得靠得太近,她的臉會熱得冒出煙來。
君逸之立時察覺到了她的舉動,不滿地側移一步,步子比俞筱晚的大多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反倒比剛纔還靠近一些。
俞筱晚忙小聲地嗔道:“有人看着。”
君逸之隨意地一回頭,正瞧見靜雯郡主帶着恨意地看過來,他便回之輕蔑地一笑,然後安慰俞筱晚道:“那種跳樑小醜,不必理會。”
忽然,街道上傳來幾聲淒厲的尖叫,人羣忽然騷亂起來,驚慌失措地相互擠踏,眼看着有些老弱的婦孺被擠得摔倒在地,可是後面的人羣仍然不顧一切地往前擁,這些摔倒的人必定會受傷。
俞筱晚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君逸之還未回答,君之勉就衝過來道:“有刺客,你們在這別動。”說完閃電一般地衝下了景華樓。
俞筱晚問君逸之道:“怎麼這麼多刺客?是上回入宮且沒抓到的那個嗎?”
君逸之小聲地道:“應該是。”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那個位子自古便是有嫡立嫡,無嫡立賢,祖皇帝沒有嫡皇子,先帝登基後,奪了幾位王爺的封號。”
俞筱晚恍然大悟,無嫡立賢,所謂的賢是什麼意思,大概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每位庶出的皇子都覺得自己賢,可是爲何先帝駕崩了,還來刺殺?而且還隔着這麼遠,想刺也刺不到吧。
君名之搖頭嘆道:“只怪皇上年紀太小了,今日鬧這一場,就算皇上龍體無恙,也難保百姓心中會怎麼想。”
原來是爲了先造出輿論來。
俞筱晚輕輕地前傾身子,悄悄看向主位上端坐着的小皇帝,十一歲左右的年紀,臉上還有着稚童纔有的圓潤,可是神情卻極爲鎮定,一點也沒因街道上的慌亂而震驚,反而自若地指揮御林軍們疏散百姓,免得殃及池魚。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騷亂被鎮壓了下來,只是經此一事,再沒人有心情看煙花了,太后和皇帝也擺駕回宮。
惟芳仍舊安排了馬車和侍衛護送俞筱晚回府,曹家人措手不及,被人羣衝散,相互尋找了好一歇,才聚在一起回府。
元宵夜的小騷亂並未影響到楚王府提親,楚太妃親自挑選了六名官媒,並請了當朝太保做保山,給足了曹府面子。
因有楚太妃說的三月婚期爲底,六禮走得極快,不過一個來月就到了請期之禮。
曹清儒終於覺得可以開始商量媵妾的問題了,便先將俞筱晚叫到了自己的書房,笑讚了一番俞筱晚知書識禮、嫺靜溫婉,和藹地期許一番她的婚後幸福生活,然後將話峰一轉,“自古皇室男子多妻妾,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兒,雖則那日寶郡王爺說了不娶側妃的話,可是晚兒你也莫太放在心上。女子最要緊的品性便是寬容溫順,應當自覺地爲夫君納妾,爲夫君開枝散葉纔是正理。”
隨即。似乎極度爲她着想一般,“但是,你是我的外甥女,我一直都將你當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看待,寶郡王身份尊貴,日後納的妾室只怕也是有身份的,若是你受了委曲,舅父也會心疼。因而,舅父便想,讓你慈兒表姐隨你一同出嫁,好讓她幫襯你,扶助你。你以爲如何?”
曹清儒直接將話兒挑明,他覺得俞筱晚縱然心裡不痛快,也不敢當着他的面反駁回去,必定回答說“這要問過楚王府的意思”這類,到時他再拿着這話,就當是她已經同意,去跟楚王府談,兩相周圓了。
思及此,曹清儒飽含期待地看着俞筱晚,只等她磨不開面子,含糊應下。哪知俞筱晚嫣然一笑道:“舅父這般殫精竭慮地爲晚兒考慮,晚兒不勝感激,只是晚兒是個不能容人的,當初便同寶郡王爺說過,若他不能一心一意對我,我就不會嫁他。所以他纔會在太后的面前許諾永不娶側妃庶妃。晚兒相信他不會言而無信,因而這媵妾是完全不必的了,通房丫頭倒還差不多,可是晚兒怎捨得讓慈兒表姐當丫頭呢?”
曹清儒一雙牛眼瞪得跟銅鈴一樣,不敢置信地道:“你、你居然與寶郡王爺早就……早就……”
私相授受這個詞,還真是不好說出口。俞筱晚卻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外甥女早與寶郡王爺相熟。”
反正現在婚事已定,她還怕什麼呢?舅父可沒膽子去跟太后說,他們是私下定情,於禮不合,請您撤旨吧。
俞筱晚說完之後又問,“舅父還有何事?晚兒在抓緊時間繡嫁衣……”
曹清儒憋了一口氣,臉色紫漲紫漲的,可是卻發作不得,哼哧了半晌才道:“那你快回去繡嫁衣吧。”
俞筱晚恭敬地福了福,倒退幾步,才轉身出了書房,可是隨後又折了回來,在門口探頭問道:“上回舅父說想用手抄本的金剛經作爲壽禮獻給太后,晚兒當時是答應了的……”她說着怯怯地笑了笑,極難爲情地道:“可是晚兒若是三月成親的話,也得獨自送份壽禮給太后,因而晚兒想將金剛經留着自己用,另外贈舅父一本《妙法蓮華經》好嗎?也是玄藏大師的手抄本。”
曹清儒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強撐着笑道:“這是應該的,晚兒還記得幫舅父就好。經書你且先放着,待我有空再去拿,也正好看一看你的嫁衣繡得如何了。”
看嫁衣似乎是女人的事情,舅父的意思,大概是要找個藉口到她的墨玉居去,俞筱晚裝作沒聽出什麼不妥來,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謝舅父體諒。”
是夜,曹清儒與老太太談了許久,直至半夜才告辭了回外院書房歇息。
次日一早,俞筱晚頂着兩隻因熬夜而通紅的眼睛,匆匆用了一碗,便又坐到繡架旁繡嫁衣。枕頭、牀單、被套這些,她都已經分給丫頭們去做了,可是這嫁衣她卻堅持要自己繡出來,所以這陣子老太太也免了她的早晚請安。
剛剛過請安的時辰,豐兒便在門外通稟道:“小姐,慈兒表小姐求見。”
俞筱晚挑了下眉梢,隨口應道:“請進。”
豐兒打起門簾,一身團花海棠紋襦襖月裙的曹中慈便走了進來,笑盈盈地道:“表妹,可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你只管開口吩咐便是。”
這還是曹中慈頭一次主動對她表示友好,俞筱晚想,必定是知道自己拒絕讓她陪嫁了,於是便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表姐就多幫我繡些荷包吧……越多越好。”
曹中慈巧笑道:“這有何難?我自己的女紅是不怎麼樣的,不過我會打絡子,我的兩個大丫頭針線都極好,我給你多繡幾個上好的荷包,你好裝了禮送給寶郡王的兄弟姐妹們。”
俞筱晚聽她說得親切,心中也不禁升起一股好感,便張羅着讓她坐下,又令豐兒沏茶、奉上糕點果品。曹中慈秀氣地掂了一枚醃果放入櫻桃小嘴中,酸得眯起了眼睛,半晌才恢復了笑容,“真酸吶,不過很好吃。”
俞筱晚道:“若是表姐喜歡,我讓豐兒包些給你,這是我自己店鋪裡做的。”
曹中慈一口應下,又贊她會做生意,她纔到京城不久,就聽說了晚兒的店鋪,在同行中都是鼎鼎有名的,然後話峰一轉,“父親這幾日忙着跑吏部,母親又要帶小弟,我實在是無聊,便到這裡來繡荷包,順道咱倆相互做個伴吧。”
俞筱晚笑着應下。
這日之後,曹中慈真的每日到墨玉居來,一邊做繡活,一邊與俞筱晚閒聊。
一來二去的,兩人便十分熟絡了,俞筱晚知道她還有一位庶姐,已經出嫁了,她是唯一的嫡女,自然嬌寵了些,也有些任性,但性子直率熱情,總體來說是個不錯的女孩。
這天聊着聊着,曹中慈忽地說起了元宵那夜的騷亂,“當時家人都被衝散了,我一人被人羣擠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生恐摔倒了會被人踩踏,偏偏就摔了一跤,我拼命叫嚷,可是人羣都驚慌着,哪裡聽得到我的聲音,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還好五城兵馬司的官兵到了,將局勢控制了起來。”
俞筱晚只是輕輕地“唔”了一聲,跟着沒再聽到她說話,便不由得好奇地擡起頭來,這才發覺曹中慈桃腮泛粉,杏眼含春,似乎是在思念某人?
俞筱晚遲疑地問道:“五城兵馬司的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將人羣給擋開吧,當時,可是有人救了表姐?”
曹中慈的粉白小臉立即染上了朝霞,低着頭手足無措地摸着荷包上的花瓣,支吾道:“是、是有個人,幫我擋開了人羣,還將我拉了起來,可、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誰。”
事實是,救她的男子有如神兵天降,而且生得英俊挺拔,她的一顆芳心當時就淪陷了,於是嬌羞地福了福,想請問壯士的高姓大名,可是人家卻扭頭去幫其他人去了,不知是不是沒聽到她的問題。
俞筱晚看到她含羞帶怯的表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便向她建議道:“雖說他可能是五城兵馬司的人,救人是他的職責,可是,咱們也不能有恩不報是不是?表姐應當將此事告訴大舅父,讓他幫忙到五城兵馬司去問一聲,能找到人最好,找不到,咱們也應當盡一盡心意。”
曹中慈兩眼放光地問,“你真覺得我去找他好嗎?”
呃……怎麼變成她去人呢?俞筱晚斟詞酌句地道:“讓大舅父去尋比較好,或者……三舅父現在不是還賦閒在家嗎,不如讓三舅父去找。”
曹中慈咬了咬脣,含糊地道:“我會跟父親說的。”
俞筱晚還想勸她一勸,可是自己手頭的事兒十分趕,便想着日後出嫁了,也能幫上她,不急這一時,遂又埋頭繡嫁衣。
曹清儒在冷待了俞筱晚一段時間後,也親自帶上幾張店鋪地契,說是給她添妝,來到了墨玉居。俞筱晚故意將那幾本經書都拿了出來,請他挑選。曹清儒果然最終挑的是那本金剛經。
俞筱晚冷冷一笑,這書是文伯讓制僞高手仿製的,紙張也作了舊,真本還在她的手裡。不過舅父有了假本,必定會有一些行動,而她很快就要出嫁了,離開了曹家,也可以開始行動了。
展眼就到了三月二十那一天,俞筱晚早早地被趙媽媽喚起來,沐浴梳洗,換上全新的柔軟的雪絹褻衣,再穿上雪白的白綾中衣,坐在梳妝鏡前,讓全福夫人爲自己梳頭、絞面。
絞面的時候有些疼,俞筱晚正要將眉頭皺起來,全福夫人便笑道:“可不能皺眉啊,會將福氣擠走的。”
呃,還有這個說法?俞筱晚只好強忍着又痛又刺的麻疼,讓全福夫人絞了面,換上熬了三個多月繡出來的精美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