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洞房什麼的最討厭了,重生之嫡女不乖,五度言情
全福夫人一面給俞筱晚化妝,一面滿嘴的吉祥話兒,一面還要讚歎,“真真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新娘子。”
曹家爲了圓寶郡王妃的體面,請來的這位全福夫人有正二品的誥命,平日裡眼高於頂的,難得她贊一回人,還是真心讚歎的,瞧見新娘子有些害羞,她跟着又補充了一句,“保證新郎倌揭開蓋頭之後,都捨不得去廳裡敬酒了。”
緋色從厚厚的粉下透了出來,俞筱晚怕全福夫人說出更令人羞澀的話來,忙給初雪使了個眼色,初雪竊笑着從袖籠裡拿出一個大荷包,塞給全福夫人道:“還請夫人幫我家小姐扮得更漂亮一點、喜慶一點。”
那全福夫人接了荷包,呵呵笑道:“這是一定的。”手下動得更快,很快就給俞筱晚化了個十分喜慶的濃妝出來,然後用飽含驚豔的目光左看右看,嘖嘖讚道:“新郎倌兒一見到,必定走不動道了。說實話,我可是頭一次見到濃妝淡抹總相宜的女子呢。”
說着瞟了瞟那大紅吉服下裹着的漫妙身段,在心裡想道,這般窈窕有致的身子,新郎倌怎麼禁得住。
還好這話沒說出來,不然讓俞筱晚聯想到昨晚武氏交給自己的那本小圖冊,怕是會羞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剛剛纔妝扮整齊,曹家的姐妹們結伴而來,給俞筱晚送嫁。芍藥忙請了全福夫人到西暖閣品茶,讓姐妹們陪小姐聊聊天。
前幾日就已經添了妝了,可是今日曹中燕還是帶了一個兩寸見方的小匣子過來,悄悄塞到初雪的手裡,紅着小臉道:“晚上……嗯,化在酒裡,讓晚兒表妹服下。那個,嗯……不痛的。”
初雪聽着還莫名其妙,委婉地拒絕,“多謝表小姐的好意,只是,我家小姐今日怕是沒時間吃東西。”
倒是剛巧回來的芍藥在一旁聽得明白,噗哧一笑,走來過向着尷尬不已的曹中燕福了福,輕聲道:“多謝表小姐,這匣子還是交給我吧。不知表小姐怎麼會有這個?”芍藥上個月就已經出嫁了,今日是以媳婦子的身份來的,一聽便知道是讓新娘子初夜不那麼痛苦的藥丸。
曹中燕紅着臉道:“是我乳孃給我的,反正、反正我成親還早。”再不好意思說下去,忙進到裡屋,跟姐妹們一塊兒聊天。
曹中貞正在感嘆,“想不到最早成親的會是表妹。”明明她和二妹三妹比晚兒早半年定親的,可是她的婚期定在七月,二妹十月出嫁,三妹就更晚了,還得等靜晟世子回京,至少也是兩年後。
曹中雅聽到這話,瞬間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更是忿恨不已,她這段時間大抵有些心理扭曲了,看誰都不順眼,一想到自己的婚事遙遙無期,可是俞筱晚卻已經披上了嫁衣,就忍不住要刺幾句,“多早成親有什麼用,最終還是得看生不生得出兒子來,有些人嫁到夫家幾年不孕,嘖嘖,只會讓夫家的人嫌棄。”
這話說得真是難聽,且不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說什麼生兒子合適不合適了,就是在這大喜的日子裡,說這種話也有詛咒之嫌。不過俞筱晚並不在意,十分柔和地輕笑,“並非所有的婆婆都會嫌棄不能生育的媳婦,老太太不就讓大舅母作主擡了姨娘進門嗎?現在還升爲了平妻,也是一段佳話啊。”
曹中雅面色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母親張氏似乎就是個嫁進門幾年沒生孩子的,原來刺一刺俞筱晚的,竟刺到了自己母親的頭上。
俞筱晚輕描淡寫地繼續道:“我聽說,生孩子這種事兒,女兒肖母。雅兒妹妹,你可要乘這幾年在府中嬌養的時間,快快將身子調理好呀。”
曹中雅忍耐不住,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恨聲道:“你詛咒我?”她總以爲自己不孕的事兒外人不知道,所以纔敢那樣嘲諷俞筱晚,可是聽俞筱晚剛纔那話的意思,她知道了?
俞筱晚好整以暇地輕笑,眼眸中的關心真誠無僞,“我是關心你呢,怕你同大舅母一樣,那個……對了,聽說北三街有位姓閔的大夫是婦科聖手,你不如請他來扶扶脈?”
曹中雅用力瞪了她一眼,不好再接話了,若是她有底氣,大可以厚着臉皮說“看咱倆誰先生兒子”,可惜她沒這個底氣,只能暗暗將俞筱晚大罵一頓,然後記下閔大夫的名號,打算尋個時間,化妝外出,請他給看看,說不定真有辦法呢?
這段時間曹中慈與俞筱晚處得極好,也沒少聽曹中雅說晚兒的壞話,自然知道這兩人不對盤,忙和稀泥笑道:“楚王府給的聘禮真是豐厚,叫我眼睛都移不開了。”
曹中燕緊跟着湊趣道:“晚兒的嫁妝也豐厚啊,一百二十擡都裝不下。”
一百二十擡嫁妝已經是最高的規格了,再多就逾了制,但的確不夠裝俞筱晚的家財,因此昨晚送去楚王府的只是其中最貴重的部分,還有數十箱籠放在墨玉居里,等成親後再慢慢搬。
一聽到嫁妝,曹中雅便上了心,忙拋開對俞筱晚的怨念,佯裝關心地問,“那表姐打算什麼時候來擡餘下的箱籠還有聘禮呢?這些怕都沒記在嫁妝單子上的吧?”
自己的家財都裝不完,楚王府的豐厚聘禮自然是一點都沒拿。曹老太太的意思,這些聘禮都是晚兒的,不許曹家人動用,但是俞筱晚看到兩位舅父舅母眼紅紅、卻又要故作大方的樣子,便主動地說分一半出來給幾位姐妹添妝,仍是被曹老太太拒絕了,俞筱晚只好私下給老太太和舅父舅母、每位表兄表姐妹贈送一份厚禮,算是感謝曹家這幾年的撫養之恩……曹家對她的恩情,她一點也不想欠。
此時曹中雅提到嫁妝和聘禮,無法是想讓俞筱晚再大方地拿出一些來分享,可是俞筱晚卻當作聽不懂,隨意答了一句“等方便的時候就來取”,便又轉而聊起了旁的事。
不多時,平日裡交往得好的別府千金們也來送嫁,其實俞筱晚交好的姐妹,也就是惟芳長公主和憐香縣主、韓甜雅幾人,不過這三人爲了幫晚兒撐場面,都約了不少手帕交過來,還帶上了自家的姐妹們。
一時間,小小的墨玉居內鶯聲燕語,一派歡樂的景象。趙媽媽和周嫂指揮着丫鬟們小心服侍諸位千金,芍藥則帶着初雲初雪守在俞筱晚身邊,隨時提醒她不要大笑,免得妝容花了,不要亂吃東西,從上花橋開始直到洞房之前,可沒時間給她上淨房。
惟芳長公主笑得岔了氣,指着這幾個丫鬟道:“晚兒你的丫鬟比媽媽還囉嗦,虧你也受得了。”
俞筱晚得意地輕笑,“我的丫鬟不知多貼心,你就妒忌吧。對了,你可選好了駙馬沒有呀。”
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惟芳猛地一頓,小臉兒憋得通紅,瞪了她一眼道:“明知我不喜歡說這事兒,你就是成心來擠兌我的。”
憐香有些心不在焉,韓甜雅便打趣道:“誰讓你今日上趕着來呢?你明明是男家的長輩,偏要跑到女家來送親,晚兒怕日後會被你欺負,今日當然要先欺負了回來,撈回些本錢再說。”
惟芳哼了一聲,佯裝氣惱,非要晚兒給她賠禮。俞筱晚便半真半假地起身福了福,“是我的不是,不應該提長公主殿下的傷心事。”
惟芳睜大了眼睛,不依地道:“誰說這是我的傷心事了?我巴不得一輩子不嫁人呢。”
長孫羽的妹子長孫芬雖是庶出的,不過自小抱養在嫡母名下,與惟芳和憐香的交情都極好,見惟芳這副氣惱的樣子,不禁笑道:“殿下可別這樣說,哪有一輩子不嫁人的,若是怕嫁給旁人不自由,不如嫁給我九哥吧,我九哥可是人比花嬌的,自然不敢管你。”
長孫芬口中的九哥,就是長孫羽,可不正是前世是惟芳的姻緣麼?俞筱晚噗哧一聲便笑了出來,惟芳卻以爲她倆在拿自己尋開心,於是羞惱地撲向長孫芬,“讓你胡說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長孫芬忙往韓甜雅的身後躲,嘴裡還叫道:“啊呀,長公主惱羞成怒了,九哥救命啊。”可她哪裡及得上惟芳的身手靈活,幾下便讓惟芳騷到了腰間軟肉,笑得癱倒在軟榻上,還連帶着韓甜雅也被膈吱了幾下,幾位大家閨秀便笑成了一團。
心不在焉的憐香被這歡樂的氣氛吸引,將目光轉了過來,待聽清她們吵鬧些什麼,神情更是低沉了幾分。曹中雅看着俞筱晚與這些權貴家的千金相處得融洽,早在一旁嘔了滿肚子酸水,這會子見憐香似乎鬱鬱寡歡,忙建議道:“縣主覺得悶嗎?我家園子裡的幾株珍品茶花開了,不如我請你去賞花?”
憐香便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多謝曹三小姐了。”
曹中雅歡喜地站起身來,挽着她的胳膊道:“您太客氣了。”
俞筱晚正跟惟芳等人笑成一團,忽見曹中雅挽着憐香往外走,忙問道:“雅兒妹妹這是要帶縣主去哪兒?”
曹中雅回了她一句,拉着憐香走得更快。
俞筱晚覺得不妥,忙小聲吩咐芍藥,“快派人通知小舅母,別放男子進內院,另外,讓豐兒和江柳跟上,不要讓旁人靠近縣主。”
惟芳瞧見了這番情景,小聲地道,“我聽說,憐香求了越國公,可是越國公不答應呢。”
看來惟芳也知道了憐香的心思,只是何語芳的事,何家雖守信沒將事情傳出去,這段時間曹清儒又不遺餘力地帶曹中睿參加各種宴會,傳播其才名,曹中睿也不負他所望,仍如前世那般,擠身於京城四大才子之列,但這一切仍舊掩蓋不了一個事實,曹中睿是再婚的,他再娶的妻子不能叫元配,越國公府這樣的門第怎麼會要一個這樣的女婿?
可是看方纔憐香那魂不守舍的樣子,明顯就沒有放下對曹中睿的感情,俞筱晚不由得有些焦躁,曹中雅不會是想乘今日賓客衆多,給鬧出一幕來,好叫越國公不同意也得同意吧?雖然憐香自己可能也願意,但她卻不喜歡旁人藉着自己一生才只一次的婚事,來辦這種噁心的事!
惟芳也與她想到了一處,揮手讓自己的內侍跟出去瞧一瞧,又笑着安慰俞筱晚道:“你可是我最喜歡的侄兒媳婦,我不會讓旁人來破壞的。”
不過一刻鐘,那名內侍就回轉來,附在惟芳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惟芳輕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對俞筱晚道:“我去園子裡逛逛。”
俞筱晚也沒攔她,安排了兩名丫頭陪着,這會子已經快到吉時了,武氏和秦氏陪着老太太過來看望俞筱晚,客人們識趣地讓到東西暖閣裡,把稍間留出來給長輩們訓話。
老太太拉着俞筱晚的手,仔細看着眼前豔色奪人的外孫女兒,不禁感嘆道:“真快啊,還以爲能多留你一年的。”隨即又話峰一轉,說起了媳婦經,“到了夫家,你上有婆婆下有妯娌、小叔、小姑,日後還會有長嫂。一定要記住一條,話到嘴邊留一半,多在心裡轉一轉,做事要多留個心眼,你不是做長媳,凡事不可強出頭,也不要搶你婆婆的風光,管家之事更是不要插手,就算是有人讓你做,你也不要管。”
“那日裡我瞧着,你那婆婆恐是不大喜歡你,我也曾聽說,你那婆婆是個自視甚高的,眼裡只有比她這國公府小姐更高貴的人,或許會看輕你的身世,但這沒關係,人心都是肉長的,人和人的關係也都是相處來的。只要你恭順乖巧,誠心服侍你婆婆,我想信她總會看到你的長處。好日子、壞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你只要牢記着,先抓住了丈夫的心,再儘快生下兒子來,有了安身立命的依靠,就什麼都不必懼了。”
曹老太太絮絮叨叨說了半晌,實在是再想不出什麼要交待的了,乾澀的眼眶忽地一酸,涌上了一汪淚水。武氏和秦氏忙勸道:“哎呀,老太太您這是沙子迷了眼麼?快擦一擦,好讓晚兒開開心心出嫁啊。”
老太太也知大喜的日子流淚不吉利,忙低了頭用手背拭了拭眼角,復又擡頭笑道:“可不是沙子迷了眼麼?唉,年紀大了,我回屋去,你們兩個舅母好生陪着晚兒。”
武氏和秦氏應了一聲,俞筱晚忙扶着老太太的胳膊,親自送到門口,還不住叮囑,“我給您配的藥丸,您可要堅持服用啊。”又叮囑杜鵑道:“這事兒我着落到你身上,你仔細用心些,若是快吃完了,記得使人到楚王府來取。”
杜鵑忙一迭聲地應下。
老太太拍了拍俞筱晚的手,笑道:“好了,就送到這吧,沒到吉時,新娘子可不許出屋的……反正三日後你回門,又能見面了。”
武氏和秦氏也一左一右地扶住俞筱晚,笑道:“咱們舅甥好生說說體己話吧。”然後拉着俞筱晚進了內室,將丫鬟們都逐了出去,武氏支吾道:“嗯,那個,昨日給你的圖冊,可看清楚了?”
俞筱晚小臉一紅,她只隨手翻了兩頁,就跟燙手似的扔到了一邊,哪裡看清楚了?
一瞧她這害羞的小模樣,武氏和秦氏還有什麼不懂的,心裡苦笑,只得強自壓下尷尬和羞窘,硬逼着俞筱晚將那小圖冊拿出來,兩人一左一右夾着俞筱晚坐下,仔細開始上課,“男爲陽,女爲陰,陰陽和合,是天地倫常。咳咳,這你是遲早要知道的。”
開場白過後,兩位舅母更加尷尬。哪家的女兒出嫁前,都是母親陪嫁一晚,語焉不詳地說幾句“洞房的時候丈夫要如何便如何”,就成了,武氏昨晚就是這麼幹的,可哪知老太太不依,說寶郡王是花名在外的,那個長期包養的花魁如煙,必定是溫柔解語得不行的,牀第間的功夫必定更是了得,若是晚兒僵得跟一截木頭一樣,恐怕會讓寶郡王嫌棄,所以才逼着兩位舅母再次進行深入教育,務必要讓晚兒千嬌百媚起來,將寶郡王爺的心攏得死死的。
這可真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武氏和秦氏兩人的視線隔空交流許久,瞧見新娘子臉上的厚粉都擋不住血色了,才支支吾吾地開口道:“那個……那個……男人吧……都是這樣的。”武氏用力點着圖冊上小人兒的某個部位,示意俞筱晚看這裡、看這裡,見俞筱晚看過來了,又指向圖冊中的女子,“你只要這樣,順從一點,溫柔一點,不要抗着,不要緊張,肯定不會難受的。”
秦氏用力點頭,“是啊是啊,寶郡王爺經驗豐富,你順着他便是了,這種事只需經了一次,就能無師自通了……你只別緊張就成了。”
俞筱晚的臉都快燒起來了,趕緊埋到胸脯裡降溫,武氏和秦氏亦是熱得拿帕子直扇風,好半天才問道:“嗯,那個,你懂了麼?”
“唔”俞筱晚發出蚊子叫一般的聲音,武氏和秦氏狂鬆了一口氣,“懂了就好、懂了就好!”
可氣氛仍舊十分尷尬,誰都找不到話題先開口說話。
好在吉時到了,大門外響起了震天的鞭炮聲,報喜的小丫鬟飛快地跑進墨玉居,大嚷道:“姑爺來了。姑父好俊吶。”
其實這小丫鬟只是遠遠隔着人羣瞧了一眼,只覺得象天上的神仙似的,具體長什麼樣,根本就沒瞧清楚,見前面原丫鬟姐姐們沒動,忙利落地跑回來報訊,好拿大紅封。芍藥立時賞了她一個最大的,樂得小丫鬟眉開眼笑。
不多時,楚王府來接親的嬤嬤帶着一列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來了,初雪往內報了訊,俞筱晚正要站起來,秦氏按住她的肩頭道:“不急,得請上三回再出門。”
武氏則迎到院門口,爲首的老嬤嬤頭髮全白了,但腰桿挺得筆直,眼神也極正,可見是個懂規矩的大嬤嬤。她見到武氏的妝扮,便立即深深福了一禮,自稱夫家姓文,是奉楚太妃之命來迎新的。另一位大嬤嬤年輕得多,大約四十餘歲,雖然也跟着文嬤嬤福了禮,但是神情倨傲,武氏猜她是楚王妃身邊的大嬤嬤。
按習俗三催四請之後,武氏纔回到內室,爲俞筱晚遮上了喜帕,初雲初雪一左一右扶着小姐出了園子,到延年堂拜別了老太太和家人之後,由曹中敏背上了花轎,一路吹吹打打到了楚王府,手中被塞入一條紅綢。紅綢的另一端,有人輕輕一帶,她便跟了上去,又是磕頭又是拜的,折騰了半個時辰,才被送入洞房。
喜娘扶着俞筱晚坐到黃花梨木雕石榴蝙蝠吉祥紋的撥步牀上。耳中亂哄哄的,應當有許多人跟着進了洞房,俞筱晚不知來的是何人,她只能看到喜帕下的那一小方天地,這一小方視線裡,有一雙皁色繡福字紋的方頭靴,半截金線繡祥雲紋的喜服。
俞筱晚知道必定是君逸之,心裡莫名其妙地就緊張了起來,紅綢在手心裡攥得死緊,喜娘連拉了好幾下都沒拉動,只得小聲兒地道:“新娘子,紅綢要收起來了。”
俞筱晚才大夢初醒般地鬆了手,這倒讓同樣緊張得手心出汗的君逸之笑了起來,喜滋滋地挨着她坐下。
喜娘一瞧大嘆,“郡王爺,您得先挑蓋頭啊。”
伴着進洞房要看新娘子的衆人鬨笑了起來,不知是誰起頭叫道:“快掀蓋頭!”旁人也跟着有節奏地叫了起來,“掀蓋頭!掀蓋頭!掀蓋頭!”
君逸之一彈就起來了,忙道:“快拿喜稱來。”又回身對衆人瞪眼道:“不許看!”
北王世子當場就無恥地笑了,“我們既然到這洞房裡來了,自然是要看新娘子的,你不想看,掀了蓋頭出去好了,反正我們是要看個夠本的。”
衆人鬨笑着助威,就差擂鼓了。
君逸之笑着虛踹了他一腳,“你小子,上回你成親的時候,我可是放了你一馬的。”
“呔,這是你自己笨,誰要你放過我。”
這麼一鬧,終於將被新郎倌的絕世俊顏震傻了的丫鬟們給鬧回了神,初雪忙去捧了托盤過來,喜娘唱禮道:“請新郎倌掀蓋頭嘍。”
君逸之拿過喜稱,挑起了喜帕,看見那張令百花失色的豔麗容顏,緊張得屏住了半晌氣,才慢慢漾開一個幸福的微笑。她終於是他的妻了!
俞筱晚緊張地輕輕呼吸了一下,緩緩擡起眼眸,看向她面前的新郎。臉上浮起一個淺淺的、溫柔的、含羞帶怯的微笑,眼中也是暖暖的羞澀的柔光。
兩人就這樣兩兩相望,忘了身周的人和物,眼中只有彼此。直到北王世子嗷一嗓子怪叫,用力推了君逸之一把,“難怪你小子願意放棄如煙娶妻了,原來是這麼個絕世佳人吶。”又鼓動道:“來來來,親一個讓咱們瞧瞧。”
衆人都鼓掌支持,“對對對,親一個親一個。”
君逸之回過神來,一臉得瑟的笑,眸光在屋內看傻眼的衆人臉上轉了圈,忽然發力,一腳踹得北王世子一個踉蹌,“做夢!看夠了就出去喝酒,不許打擾我行禮。”
雖說是新婚三天無大小,不過這麼盯着新娘子看也的確是不大妥當,於是衆人只好摸了摸鼻子,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
北王世子一邊摸着被踢疼的大腿,一邊大聲反抗,“就不去,我們在外面等,等你出來一塊去喝酒,看我不把你灌趴下,今晚你別想洞房了。”衆人忙又附和,“對對對,我們在外面等。”
君逸之毫不客氣地嘲笑他,“就你那三杯就倒的酒量?去去去,快點走,別耽誤我時辰。”說着背對着圍觀的人,調皮地衝她擠眉弄眼,那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俞筱晚雖然羞澀,卻差一點沒繃住,笑出聲來。
好不容易將那羣磨磨蹭蹭的傢伙給趕出了屋,君逸之親自將門閂上,一屁股坐到喜牀上,半側着身子緊緊挨着新鮮出爐的小妻子,就差兩手一張,將小妻子給摟在懷裡。
喜娘忍不住笑道:“郡王爺,您坐開一點呀,擠着新娘子了,一會兒奴婢也不好給您們結衣襬。”
外面偷聽的人又是鬨堂大笑,“這可不是我們耽誤時辰了吧。”
“吵什麼吵。”君逸之也不管他們看不看得見,往窗外瞪了一眼,極不情願地往旁邊挪了一小寸,見喜娘還是盯着他,又不情願地再挪一小寸,連挪了十來下,才勉強達到喜娘的標準。
俞筱晚只是略爲緊張地垂眸看着地面微笑,潮溼的雙手交疊着放在膝上,隨便他怎麼折騰。
等兩人端坐好了,喜娘一面說着吉祥話兒,一面將兩人的衣襬打了個結,又端來合巹酒讓兩人交杯喝下。
酒一入口,俞筱晚差一點沒忍住皺起眉頭,雖然武氏早就告訴她了,交杯酒是苦的,表示日後夫妻二人要同甘共苦,可是她真沒想到會是這般的苦,眼角的餘光瞧見喜娘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慌忙一口嚥下。
喜娘讓兩人將酒杯擲於牀下,待酒杯停穩之後,喜娘蹲下身子看去,只見兩隻酒杯一仰一合,頓時大喜讚歎,“大吉大利,百年好合啊。”
噼裡啪啦又是一大串吉祥話兒,喜娘邊說邊從兩人頭上各剪了一縷頭髮,打了個死結,裝在事先準備好的大紅荷包裡,壓在枕頭之下,最後端來如意餃子、子孫餑餑,讓新娘子品嚐。
待俞筱晚紅着小臉連說了幾個“生”字之後,君逸之瞧着那翻紅肉的餃子就噁心,心疼小妻子還得艱難忍着吞下,便哄道:“生幾個就可以了,不用吃了吧。”
喜娘這才樂呵呵地道:“好咧,新郎倌說生就生,說不生就不生啦。”
兩人都鬧了一個大紅臉,芍藥含着笑上前塞了一個大紅荷包給喜娘,親自送了喜娘出門,丫鬟們也極有眼色地退出了喜房。
喜房裡只剩下了小夫妻兩人,這時新郎倌應當抓緊時間說上幾句,一會就得去外面的宴席敬酒了,可是君逸之只知樂呵呵地一個勁兒傻笑,外頭的哥們兒早等不及了,起鬨道:“新郎倌快出來,陪我們喝酒去!”
俞筱晚含羞地瞧了他一眼,小聲地道:“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別光喝酒,會傷胃的。”
這似乎還是晚兒第一次主動關心他?君逸之還沒喝酒就暈乎乎的了,忙表示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喝醉的,我還要回來洞房呢,你等我啊,別先睡了,千萬別先睡了啊。”
門外偷聽的人一陣狂笑,還有人誇張地用力跺腳。
俞筱晚騰地紅了臉,用力瞪了君逸之一眼,恨不得一腳將他踢飛出去,這種話,還說得這麼大聲。
君逸之這才反應過來,呵呵乾笑幾聲,湊過來小聲耳語道:“這些人真討厭,你放心,一會兒我一定將他們都打發了。”
說完覺得鼻端都是暖暖的清香,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耳垂上親了一口,賊笑道:“好香。”
今日來鬧洞房的,除了本家的兄弟外,就是幾個平日裡的酒肉朋友,說話葷腥不忌的,君逸之怕他們說出什麼更渾的話來惹惱了小妻子,忙忙地出了屋,拖着衆人走了。
新郎倌走後,丫鬟們進了屋,芍藥輕聲問,“小姐先換裝吧,可要吃些東西墊墊?”
俞筱晚也覺得疲累了,只輕輕頜首,讓丫鬟們服侍着換了一身大紅色雲錦繡百子戲蓮圖的裙裳,淨了面,將頭上重重的珠冠取下,重新梳了一個流雲髻,插上一支雙嬰戲珠的排簪,優雅地坐在印仙鶴青松圖的小圓桌前,隨意用了些湯水,便放了匙筷,搖頭道:“餓過境了,倒不怎麼想吃。”
初雲便道:“那婢子吩咐廚房裡熬上清粥,小姐夜間餓了也好墊墊,明日一早起來也能用。”
俞筱晚點了點頭,趙媽媽卻斥道:“應該稱郡王妃了,你們一個個地都不記得改口。”
芍藥和初雲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俞筱晚福了福道:“郡王妃。”
俞筱晚紅着小臉應了一聲,讓趙媽媽給大夥兒看賞,又問道:“媽媽剛纔可去院子裡看了,都有些什麼人,別忘了她們的賞銀。”
趙媽媽應道:“只看到外院有十來個小廝並侍衛,內院倒只有幾個粗使的婆子。郡王妃只管放心,這些老奴婢都記着呢,您今晚只要伺候好郡王爺就成了。”
俞筱晚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那本小圖冊裡面的畫兒,感覺臉上的溫度更燙了一些,正要佯裝鎮定地轉移話題,卻兀地一驚,忙問道,“媽媽,那個圖冊,好象還放在曹府的桌上。”
趙媽媽的神情斂了斂,看了芍藥一眼,芍藥極有眼色地將小丫鬟們引出了內室,趙媽媽這才道:“不是我說您,你怎麼好端端地大白天看那個?今日還好老奴發現得及時,收在袖籠裡,不然給楚王府來接親的嬤嬤們瞧見了,會怎麼說您吶?”
俞筱晚愛嬌地吐了吐舌頭,倒沒放在心上,只吩咐道:“幫郡王爺熬碗醒酒湯吧。”瞧着那羣人的樣子,就不可能輕易放過他。
初雲應了一聲退下,時辰尚早,俞筱晚便到臨窗的軟榻上斜着,取了本醫書慢慢看。
時辰一點一點轉到三更天,君逸之才帶着一身酒味進屋來。初雲忙端上一直溫着的醒酒湯,初雪幫着翻出一套君逸之的居家常服。俞筱晚親手接過來,“你們退下吧。”
兩個丫鬟忙退出內室,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君逸之就着俞筱晚的手喝下了醒酒湯,乘勢摟住了她的纖腰,見她沒反抗掙扎,心裡那叫一個熨帖,輕笑道:“晚兒真是溫柔體貼,還知道幫爲夫準備醒酒湯。”
俞筱晚笑嗔了他一眼,“這點事我還是懂的。”
君逸之笑嘻嘻地張開雙臂,在她面前站定,“幫我更衣,我要沐浴,洗掉這一身酒氣,不然你待會肯定嫌棄我。”
俞筱晚紅着臉瞪他一眼,幫他褪去冠帶和外裳,到底害羞,怎麼也不肯幫他解內衣了。君逸之呵呵地笑,也不勉強她,讓外面守着的丫鬟去前院叫從文從武進來伺候。
俞筱晚避到屏風後,待她也沐浴完畢,披了件半透明的紅綃睡衣從屏風後轉出來時,君逸之已經絞乾了頭髮,斜靠在牀上,腰間搭了一條百子被,彎着嘴角專注地看着她。他的鳳目又黑又亮,幾乎聚集了所有的星光,晃得俞筱晚不由自主地垂下了頭,也挪不開腳步。
君逸之勾脣笑了笑,跳下牀來,幾步跑到近前,一把將晚兒打橫抱起,又幾步躥回了牀上,“娘子,我們該歇息了。”脣角的笑明顯與之前很是不同,除了幸福,似乎還帶着些曖昧和誘惑。
俞筱晚擡眸撞入他的眼眸,清晰地看見他的瞳孔裡倒映出的自己,她突然覺得口乾舌躁,皮膚都變得有些發燙,身子不自禁地抖了起來。
君逸之輕輕擡手撫過她的眉眼,輕聲哄着,“別怕,我們先說說話兒。”
儘管君逸之已經將聲音放得最輕柔,可是俞筱晚還是有點僵硬地坐在他懷裡,順從而僵硬地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他的手掌裡。
他的手掌很溫暖很於燥,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聽着君逸之說起這幾個月怎麼盼着日月如梭,能早日娶到她,怎麼怕婚前見面不吉利,強忍着沒去曹府悄悄見她……林林總總,都是他一點一滴的心意,聽着聽着,俞筱晚慢慢放鬆了身體,偎在他的懷裡,心也柔軟得幾乎要化爲一汪春水。
氣氛十分美好,君逸之將她的手舉起來送到脣邊,輕輕吻了一下,俞筱晚忍不住顫了一下,他漂亮的鳳目探詢般地看向她,她強壓着羞澀,衝他微微一笑,他也隨着她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貼在他的臉上,含着幸福輕笑道:“真的娶到你了,我都怕自己是在做夢呢。”
俞筱晚望着他,眼睛笑成彎月:“哪裡有這麼長的夢?”
君逸之隱隱有一絲失落,爲何她不說她也想嫁給他?轉念一想,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是他非她不娶,不是她非他不嫁,反正他們還有一生的時間,總有一天他會聽到他想聽的話。遂微微一笑:“是啊,哪有那麼長的夢,開開心心過踏實日子才最重要。”
說着飛速在她耳朵上一舔,低聲道:“我剛纔說錯了,是先洞房最重要。”不等晚兒反應過來,他已經將她壓在了鋪着百子千孫被的婚牀上,微繭的雙手順着她的手臂慢慢滑入衣袖,滑進了衣服裡。
渾身都變得燥熱起來,俞筱晚緊張地合上眼睛,君逸之翹起脣角笑了笑,鬆開手爲兩人寬衣解帶,不過片刻,晚兒身上的衣物被全部褪去,一具滾燙的身子緊緊貼着她覆了上來。
陌生又顫慄的感覺頓時襲擊了俞筱晚的神經,她全身一僵,緊張得攥起了小拳頭。
君逸之只得壓下滿腔的**,柔聲安慰,“別怕,別怕,我會很溫柔的。”
俞筱晚僵硬地躺在枕頭上點了點頭,“我知道,舅母說你很有經驗,我只要配合一下就好了。”
這回輪到君逸之僵硬了起來,咬牙切齒地道:“誰說我很有經驗,我、我、我……纔沒有跟女人……那個過……”
“啊……”俞筱晚心情爲之一鬆,似乎還有些愉悅,隨即又緊張了起來,奮力推拒着他,“那、那、那……你會把我弄疼的,不要啦。”
君逸之哭笑不得,趕緊摟緊了她,小聲地道:“沒事的,我……咳咳,學了啦。”
俞筱晚正要問是怎麼學的,窗外忽然傳出幾聲悶笑,有人捏着嗓子道:“小逸之啊,看那個帶機簧的人偶有什麼用嘛,還是去請教一下如煙姑娘吧。”
俞筱晚的腦子嗡地一響,完了完了,剛纔說的話全被人聽了去。
君逸之氣得大吼一聲,從牀上一躍而起,隨手披了件外裳,推開窗就想揍人,卻只見幾條黑影躍出了牆頭,邊跑還邊笑得打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