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空場和圍繞着空場的房子佈局令冷軒蓉心底升起一股惡寒,不知爲什麼,她突然覺得這裡有些可怕。
“冷姑娘,走吧。”木棠沙催促一聲,冷軒蓉這纔回過神來。兩人一路快步往前走,冷軒蓉雖然想問問木棠沙關於這山寨的事情,但木棠沙卻像是有意躲着冷軒蓉一樣,完全沒有與她再搭話的意思了。冷軒蓉只好邊走邊觀察這座山寨。
這山寨看上去似乎寒酸了一點,一路走來,到處都能看到穿着破爛臉色蠟黃的女子和光着屁股亂跑的小孩子。那些女子們似乎都在做着同樣的事情,她們將攤放在腳邊的乾草樹枝一類的東西紮成捆,看上去應該是這山林之中的藥材。離開了那個空場之後冷軒蓉再看到的所有房子房檐上都掛着一排排風乾的肉和獸皮,屋前沒有草藥的房子裡出來的女人便都在擺弄着那些肉乾和獸皮。
與其說這裡是山賊們的山寨,倒不如說這裡是一個深山之中貧瘠的小村子。
至少在冷軒蓉的想象之中,山賊的山寨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木棠沙帶着冷軒蓉走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在房子裡穿行,直到冷軒蓉再也分辨不出自己來時的方向了,木棠沙才指着不遠處一間再普通不過的低矮小房子告訴冷軒蓉,“去吧,我們大當家的就在那兒等着你呢。我還有別的事情,不跟你一起去了。”說罷,她也不等着冷軒蓉反應過來,掉頭就走了。
冷軒蓉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小房子前面,緊張無比。她看看四周,周圍那幾座房子前面坐着幾個整理藥材的女人,但那些女人們都只是瞟了冷軒蓉一眼便不再理她了,她感覺就算是自己現在轉身離開這裡,大概也不會有人去追她的。果然是因爲他們覺得自己不會逃走或者他們斷定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逃遠麼?
冷軒蓉長嘆一聲,穩住心神,上前敲了敲那低矮房子的木門。
木門只是微微關着,冷軒蓉這麼一敲,那木門帶着刺耳的聲音緩緩打開了。
雖然今天的陽光非常好,但卻沒有辦法照進這低矮的房子裡,屋中很暗,冷軒蓉站在門口只能看到一張破桌子放在門的對面,幾個身影圍桌而坐,但卻看不清對方的面孔。
冷軒蓉尷尬無比,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就這樣進去。
這時屋中有人站起身來朝着門口走來,等那人走到有光線的地方,冷軒蓉才發現,過來的正是承貴布莊的東家齊宗燕。
齊宗燕一臉歉意的笑容,衝着冷軒蓉一拱手,口中道,“冷姑娘,之前真是對不住了,快請進來吧。”
冷軒蓉對這個齊宗燕已經沒有什麼好感了,她皺起眉頭跟隨着齊宗燕走到屋中。木門被齊宗燕回身關上,那刺眼的陽光被擋在外面之後,整個屋子裡的情形反而更容易看清楚了。冷軒蓉有些驚訝,這小房子裡面的空間比她想象的要大一些。
整個小房子只有這麼一個房間,屋中並排擺放着三張桌子,每張桌子周圍都放着長條木凳。除了這些簡單的東西之外,這屋子裡也再沒有其他東西了。屋裡除了齊宗燕之外,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冷軒蓉認識的,這朝陽寨的大當家的龍寒慶,而另外一個人身材細長高挑,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斜着從眼角一直延伸到脖子。這一刀不單是破了這個男人的相,而且還將他的嘴脣劃開了一個口子,恰好男人兩顆門牙還略微有點往外突出,所以站的稍微遠一點去看這男人,活脫脫就像是成了精的兔子。
兔嘴男人似乎發現了冷軒蓉在看自己,便上前一步,衝着冷軒蓉一拱手,朗聲道,“在下苗山濤,是朝陽寨二當家的。”
冷軒蓉急忙還禮,“小女子冷軒蓉,見過大當家的、二當家的……”
龍寒慶臉上現出不太自然的笑容,擡手請冷軒蓉坐下。
一張方桌對門而放,龍寒慶坐在北面,臉朝着房門,那個兔嘴男人苗山濤坐在上垂手,齊宗燕坐在下垂手,剩下一個長條椅子顯然是留給冷軒蓉的。她背對着房門在那長條椅子上坐下來,頓時感覺到了無比的壓力。
對面三個大男人看上去都不太好惹,最重要的是,冷軒蓉現在根本不知道他們要與自己說什麼。她還是第一次這樣毫無準備的參與這種場合,回想起當初在樑三公子的竹屋中,似乎也有過類似的情景,但那時冷軒蓉對樑三公子他們多少有些瞭解,對於那次的事情也是算計周全了的,這次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冷軒蓉不由自主的嚥了一口口水,深吸一口氣,開口問道,“恕我直言,齊東家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只是爲了到山上來找顏良大哥……難道是我們鴉青墨閣在什麼地方得罪了貴寨不成?”
龍寒慶聞言輕嘆一聲,搖頭道,“冷姑娘誤會了。這件事情,我們實在是另有苦衷。”
“另有苦衷”這樣的話從龍寒慶嘴裡說出來,冷軒蓉就更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一臉疑惑的看看龍寒慶,又看了看齊宗燕。最後還是齊宗燕明白了冷軒蓉的意思,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簡略的對冷軒蓉解釋了一遍。
齊宗燕告訴冷軒蓉,現在不單是她,就連安平之和他手下那些武師們也都被關押在了朝陽寨上。龍寒慶本來打算與安平之談一筆生意,哪知安平之不單不給龍寒慶面子,反而對他們的苦苦哀求無動於衷。實在沒有辦法,龍寒慶才與安平之手下武師打了一仗,然後將所有人都虜獲到山寨中來了。
冷軒蓉聽完了齊宗燕的話,更加疑惑了。他話裡話外都根本不是在對冷軒蓉解釋什麼,反而是在極力的掩飾着這件事最根本的原因。
龍寒慶他們煞費苦心將安平之弄到這裡來,到底爲的是什麼?而安平之又爲何如此強硬?龍寒慶是抓住了安平之什麼把柄纔會與他做“生意”,但顯然龍寒慶覺得這是一個能爲自己帶來好處……甚至大於好處的把柄,而這把柄在安平之眼中卻沒有那麼重要……
事情在冷軒蓉腦海中也變得混亂了,因爲她現在缺少最根本的東西,所以根本無從推斷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總而言之,自己是被捲入到他們之間的紛爭中來了。
“齊東家……”冷軒蓉苦着臉望着齊宗燕,問道,“雖然我還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但有一點我卻聽明白了。當初顏良大哥被捉到這裡來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吧?然後是你計劃着借用我來將安平之引到山上來的?你爲什麼非要將我捲入你們的糾紛中來呢?”
齊宗燕聞言臉色頓時便的難看起來,他苦笑着告訴冷軒蓉,這一切都與他當初的計劃不一樣了。
“冷姑娘的身份我多少也清楚,你是驍瀚王的人,而之前你又與安平之有過多次的接觸,所以我想要將安平之引到山上,只能通過冷姑娘你。而捉住曾顏良這件事也不過是一個意外。我們本來打算等到冷姑娘與安平之一上山,就立即放了曾顏良,這樣一來,你們兩人就能夠平安離去了……哪知……曾顏良不知怎麼逃走了……”
“那……顏良大哥會到哪兒去?”一提到曾顏良,冷軒蓉的心又揪了起來。
齊宗燕看看龍寒慶,龍寒慶把目光轉到了苗山濤的身上。
苗山濤臉上有那麼一道疤痕,再加上他的兔嘴,使得他的表情時刻都很微妙。他望着冷軒蓉,沉聲道,“冷姑娘,事發之後我們派人在山上尋找過了,但是沒有發現曾顏良的蹤跡。實在抱歉,我們也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冷軒蓉聞言,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齊宗燕一看,急忙勸道,“冷姑娘,曾公子的身手你是知道的,他既然能夠從這裡逃出去,一定是想辦法下山去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返回武明郡的,你不必擔心。”
冷軒蓉聽齊宗燕這話,深吸一口氣,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兩句,而後擡起頭來,對龍寒慶說,“大當家的,你們山寨與安平之安公子之間的恩怨,與我這個小女子沒有關係,與我們鴉青墨閣更是沒有關係,恕小女子斗膽,還請龍大當家放我下山。”
龍寒慶一雙虎目有些暗淡,他沒有說話,而是又給齊宗燕遞了一個眼色。
齊宗燕雙眉緊鎖,看上去也很憂慮,他對冷軒蓉說,“冷姑娘,現在不是我們不放你下山,而是我們現在都不敢輕舉妄動,那位安公子一日不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就只能在這裡與他耗下去。”
“條件?”冷軒蓉突然明白了這三個傢伙爲什麼要這樣嚴陣以待一樣的與自己說起這些,爲什麼又在那麼不想將實情告訴她的情況下還不得不跟她說這些話,一切一定都是因爲他們這個所謂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