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背地裡的潛流多麼兇險,也不管蘇愷聞、譚啓平他們會如何看待他爲何時機恰好的在熊黛妮出事時出現,只要人沒事就好,沈淮也不理會蘇愷聞眼睛裡那麼閃爍不定的狐疑之色,看了看手錶,跟熊文斌說道:“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熊文斌也站起來,送沈淮離開。
從南樓下來,走過兩面灌風的走廊,穿過急診大樓,熊文斌都沉默不語——沈淮也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情,對熊文斌一家人觸動都大,他又不知道怎麼安慰這事,站在急診大樓門廊前,要熊文斌止步,說道:“好吧,就送到這裡,有事再聯繫。”
就在這時,突然傳出來汽車引擎轟然顫動的聲音,沈淮愕然回頭看去,就見一輛桑塔納從急診樓前的小噴水池前猛然打轉,往醫院大門方向拐過去。速度之快,彷彿是給撞破姦情脫離現場,拐彎時,車尾甚至甩動起來;轟鳴的引擎聲也引得急診樓大廳裡的病患醫護側目來看……
沈淮剛纔揹着身子跟熊文斌說話,沒有看到開車人的臉,但回過頭來看到熊文斌的臉色瞬時又變得鐵青,他用腳趾頭也能猜到是周明跑到醫院來看動靜,叫熊文斌看見才狼狽而逃——這輛桑塔納是何月蓮的車,暗道這對姦夫淫婦倒是膽子大,俄而又想到,周明跟何月蓮可能是來等蘇愷聞的。
沈淮心裡一笑,也不跟熊文斌多說什麼,就怕再把熊文斌刺激到,叫他氣壞身子,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說道:“那我走了。”
怕給周裕的婆家人認出車來,沈淮也沒有辦法把周裕的車直接開回文山苑去,就將車停在萬紫千紅裡面的院子,明天將車鑰匙給周裕,讓她自己過來取車就是。
沈淮剛想要悄無聲息地離開,手機就響了起來。
奇了怪了——沈淮看手機上顯示的是孫亞琳的號碼,擡頭看向萬紫千紅的樓上,就看到宋彤貼着二樓的窗玻璃朝他招手。
沈淮上樓去,看到包廂裡除了孫亞琳、宋彤、楊麗麗、寇萱,就沒有旁人,桌上開了好幾瓶酒,看大小四個女人喝得醉醺醺的樣子,趕情他在外面奔忙,她們四個女人躲在這裡喝酒。
“你們不是說累了,要在酒店早點休息了嗎,怎麼又跑到這裡喝酒了?”沈淮問道。
“我是已經睡下了,宋彤又說睡不着了,要我找地方喝酒。”孫亞琳說道,“但是怕你當小人去告狀,就沒有打電話給你。”
“那剛剛爲什麼又打我電話?”沈淮問道。
“你離開有三個小時了吧?突然鬼鬼祟祟的把周裕的車停到院子裡,你說我們看到了,能忍住不打電話問一下嗎?”孫亞琳盯着沈淮,想要從他眼睛裡看出些蹊蹺來。
沈淮的心理素質,可比周明強多了,輕輕“哦”了一聲,說道:“我坐周裕的車離開鵬悅酒店後,路上遇到一些事,就臨時借了周裕的車用了一下——就是怕她婆家人想多了,想着把車停在這裡,明天讓周裕自己來取。”沈淮把車鑰匙遞給楊麗麗,說道,“周裕,周部長,你也認識的,我明天讓她直接找你拿車鑰匙。”
“什麼事情?”孫亞琳哪裡會這麼就讓沈淮糊弄過去,緊追不捨地問道。
沈淮略去他跟周裕在小區裡偷情的細節,直接從熊黛妮在小區門口破羊水說起,將今晚發生的事細說了一遍。
任憑是見慣風雨的孫亞琳,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巧合,嫣紅的嘴脣張了半晌,才評價了一句:“你們男人真是沒有一個好人,吃着碗子裡的,看着鍋裡的,終有一天會撐死你們。”
沈淮想厚着臉皮喊一聲冤,孫亞琳嘴巴快,接着問他:“周明搞的女人是誰?”
沈淮剛要說是何月蓮,轉念一眼,他應該不知道是誰纔對,聳聳肩說道:“熊文斌的兩個女兒,倒沒有說是誰?可能是哪個不認識的女人吧。”
楊麗麗等人倒不便評價周明的好壞,說到人品,她以爲眼前這位不見得能比周明能好哪裡去,她總不能叫沈淮以爲她在指桑罵榆的在罵他吧,訝異地說道:“譚書記跟蘇愷聞他們,怕是不會認爲你只是那麼巧的撞到這事吧?”
“腦袋長別人的脖子上;別人要怎麼想,我還能強迫他們不成?”沈淮蝨子多了不怕咬,他就沒有想到跟譚啓平能化解隔閡,有些誤解、成見既然存在,也不是他單方面解釋一下就有用的,拍了一下宋彤的腦袋,說道,“快回酒店睡覺去,要是叫小姑知道你到東華玩一趟,就變成酒鬼,只會害我給罵一頓。”
“喝得正高興呢,這時候回酒店,哪裡睡得着?”宋彤不樂意地說道。
“你們是自己開車來了,還是鵬悅派車送你們過來的?”沈淮問道,纔不管宋彤樂不樂意,看她們已經喝了不少酒,就打算強制把她送回酒店去。
就在這裡,兜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沈淮拿出手機,要孫亞琳她們安靜些:“譚啓平的電話。”走到包廂角落裡接通手機,問道,“譚書記,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
“我昨天跟文慧通過電話,說你們今天回東華來。”譚啓平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平靜,叫人聽不出半點異常,“這樣,你明天帶宋彤跟孫亞琳,到我家裡來吃晚飯,正好晶晶也是東華。”
“好的,我明天會晚一點,讓宋彤下午就過去。”既然譚啓平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沈淮自然也是不動聲色地說好,合上手機,跟孫亞琳她們說道,“譚啓平打電話,要我們明天晚上過去吃飯。”
宋彤是打算過來好好玩一玩的,直感頭痛地說道:“這鴻門宴,把我拉過去墊背算什麼事啊?”
沈淮將手機遞給她:“你自己打電話說不去就行了。”
宋彤聳聳肩,可憐兮兮地說道:“我不敢,我怕我媽罵。我真懷疑我不是我媽親生的——爲什麼你做什麼事情,我媽都覺得情有可原,爲什麼偏偏我什麼事情都不能做?”
“這個,這個,你找你媽訴苦去吧。”沈淮笑道,將宋彤從沙發上拉起來,送她跟孫亞琳回酒店去。
孫亞琳臨走,又把一串鑰匙丟給楊麗麗,說道:“沈淮就住樓下,你們住我房子,一定要記住反鎖好門。”
沈淮懶得跟孫亞琳鬥嘴,疑惑地看了楊麗麗一眼。
楊麗麗說道:“我們住的房子樓上漏水,我媽帶小孩回嵛山過年去了;正好孫總希望有人替她照看房子,我們就臨時住兩天。”
出了萬紫千紅,上車時,孫亞琳又問了沈淮一句:“要是你坐周裕的車,恰巧遇到熊黛妮在小區門口破了羊水,周裕有必要避嫌不陪你們一起去醫院嗎?有周裕在,你也好跟譚啓平解釋,這件事不是你給周明下套,何苦鬧得自己黃泥巴落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孫亞琳眯着眼睛,盯着沈淮看,“你說謊需要加強啊。”
沈淮腦袋差點磕車門上……
雖然周明給捉姦這事,是熊文斌一家的私事,但整件事對東華官場的影響極大,在回酒店的路上,孫亞琳說了一句話:“熊文斌也挺倒黴的。”
這時候沈淮也顧不上去管熊文斌倒不倒黴,第二天他趕到梅鋼正常接手春節之後的工作,因爲事關重要,也把昨夜發生的相關事宜通告吳海峰、楊玉權、周知白以及趙東、楊海鵬等人,叫他們心裡對接下來的東華官場震盪有個底。
上午在辦公室裡處置春節期間積累下來的事務,中午忙得連飯都在會議室裡進行,下午又着手準備新項目基建事宜,甚至都沒有時間打電話給宋彤,問一下她在東華有誰陪着。
今天是跟富士制鐵合資項目第二輪最後一次談判,沈淮既然人在東華,也要露一下面,他拖到下午四點鐘,才讓邵徵開車送他過去。
談判由樑小林主持,周明整天都缺席,富士制鐵方面也沒有追問什麼。雙方只是磋商鍊鋼線脫硫處理方面的一些技術細節,並無原則上的分歧。
這輪談判過後,雙方代表就將談判結果各自逞交上去,等待最後的批覆。要沒有重大問題,下一次會面就會正式簽署合資協議。
最後一點分歧,消解於無形,整個談判順利結束,天色也差不多暗了下來。
晚上在南園這邊有招待雙方談判代表的宴請,中方由樑小林代表。沈淮正打算抽身趕去譚啓平家去孫亞琳、宋彤會合,就看見周明陪着高天河出現。
第二輪談判結束的招待宴請上,譚啓平或高天河代表市委市政府出席一下,都很正常,但周明起先缺席談判,這時候又突然跑出來,就叫人有些琢磨不透了。譚啓平難道僅僅讓周明露一下臉,以些打消富士代表們的困惑嗎?
沈淮只是斂着眸子,安靜地看着西裝革履的周明走進來。
“沈區長,你等我一下,我先跟山崎先生他們打聲招呼、道個歉,等會兒跟你一起去譚書記家吃晚飯。”周明故作鎮定地朝沈淮走過來。
沈淮一笑,眼睛盯着周明,說道:“周明,你要記住一點,就憑你,還沒有資格讓我等一下。”也不管周明臉垮在那裡像喪家之犬似的,他直接走出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