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怔怔的看着葉青離開的背影,屋子裡面的氣氛一時靜的有些嚇人。
柳蔓兒捂着自己的手,她也不知道她怎麼就突然打了葉青一巴掌,如今自己雖然並不後悔,但是她也覺得她這事情做的有些不太對。
方氏還在這裡,輪不到她來教訓葉青,更何況,葉青並不比她小。
“對不起。”柳蔓兒深吸一口氣,走到了方氏的面前,說道:“都是我的不對,我不應該打他的,我本來是想讓他回來好好的陪着您的我也不知道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方氏沒有說話,卻是有些無奈的擺擺手。
柳蔓兒便也沒有多說,只是默默的走出了,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夠控制的,她也想要一家人好好的,但她顯然並沒有這個能力。
就這樣吧,只要無愧於心便可以。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柳蔓兒躺在牀上也覺得有些難受,這些天來,她的身體也不是很好,一路的奔波勞碌,只讓她頭髮暈,想吐,回到家又是忙着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
她覺得若是再這樣下去的話,她肯定也會病了的。
有些累,索性什麼都不想管,就想躺在牀上睡一會。
剛剛躺下,韓芳就過來敲門,說是送西瓜切好了,送兩塊過來給她吃,她表示自己並沒有胃口,讓她自己吃去。
作爲一個丈夫在外的婦人,又是家中的長嫂,婆婆重病,這家中沒有她可以依靠的人,反而周圍的人都要依靠她。
照顧婆婆,團結小叔小姑子,養育孩子,維持家計,一切的一切,都要她來想辦法。
她其實是一個懶人,一個隨遇而安的懶人,也不想將自己弄的太累,所以纔在家中請了僕役,又讓自己的二哥過來幫忙。
可饒是這樣,她現在還是覺得有些累,這種累好像是從骨子裡面散發出來的,累到骨頭軟,讓她渾身沒有支柱,只想就這樣癱在牀上,靜靜的躺着。
然而,不多時還是得爬起來,去泡酒,去看望方氏,去照顧葉天辰。
本來這幾天是打算去縣城的,想着讓葉青回來照顧方氏兩天,可是這下葉青是不可能回來照顧方氏的了,將方氏一個人放在家中她也有些不放心,只能夠麻煩葉楓在家中再多呆幾天了。
雖然他只是一個少年,但畢竟他是葉家人,又是一個秀才,若是突發什麼事情,他應該也能夠處理得來,有他在家,柳蔓兒好歹也放心一些。
方氏一向是不記仇的人,跟方氏打了一聲招呼,說她明天要去縣城一趟,方氏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讓她路上小心。
翌日,她一個人去了縣城,這次去縣城主要是給方氏買一些阿膠跟燕窩之類的補藥回來,然後去算算這兩個月的賬,最後問問顏家的事情。
天氣越發的炎熱,這兩個月的生意自然是不及以往,兩個月刨出支出也不過就掙了五十兩銀子而已,這還是因爲大部分的雞鴨都是柳蔓兒自家所出的緣由,否則會更差,不過比起別的店鋪,也是非常不錯的了。
給柳雲生以及鋪子裡面的三丫頭髮了一筆獎金,她便揣着這錢上街買東西去了,除了買一早盤算好的東西之外,也是想要買點禮物去看看吳管事以及吳嫂子。
讓人將一些東西送到小吃鋪裡,她則是帶着禮物往吳管事家走去,吳管事作爲顏家的下人,爲了方便工作,他的家就在顏家的後巷。
經過顏家院牆的時候,柳蔓兒莫名的有些傷感,顏家門口的那對石獅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威風凜凜,可是和着硃紅色的大門,以及門口貼着的那白色封條,就莫名覺得透出幾分寂寥之感來。
興衰榮辱,朝夕更替,這種速度,讓柳蔓兒還沒有反應過來。白牆青瓦依舊,遙想年節之時,還一同在梨園看戲,可惜眨眼間,卻已是物是人非,這讓人如何能夠接受。
緩緩踱過院牆,又經過一處狹窄的巷子,柳蔓兒在一戶人家停下,褐色的院門,看起來有些古舊,柳蔓兒伸出手,輕輕的叩上去,很快便有腳步聲傳來。
“誰呀,來了來了。”婦人一邊說着一邊過來開門,見到是柳蔓兒,便是一怔,道:“呀,柳妹子你來了,這可真是稀客。”
這吳嫂子跟柳蔓兒的關係不錯,自然也是知道柳蔓兒的孃家姓氏的,她一向喜歡這樣叫柳蔓兒,比起葉掌櫃這有些冷冰冰的稱號,總是顯得親暱一些。
“吳嫂子想必應該知道我前段時間去了外地,這不,一回來就過來看嫂子您跟吳大哥呢。”柳蔓兒說着舉起自己手中的禮物,吳嫂子看到了便道:“來就來嘛,還待禮物做什麼,真的是太客氣。”
“禮輕情意重,嫂子不要見怪就行了。”柳蔓兒微微一笑,跟着吳嫂子我往她家中走去。
有了禮物開路,吳嫂子臉上的笑容明顯的又熱情了幾分,她領着柳蔓兒往前走:“別見外,都這麼熟了,下次直接來就行了,若是實在過意不去,給我帶兩個你們店裡的烤鴨便好。”
柳蔓兒便一笑,道:“好的,我記下了。”
兩人說着便進了屋子,吳嫂子接過柳蔓兒手中的禮物,放到進門處的櫥櫃頂上,請柳蔓兒坐下,一邊給她泡茶,一邊卻是說道:“正好你吳大哥今天在家,不過這時候他正在睡午覺呢,我這就去叫他。”
“哎,別忙活,吳大哥睡午覺就讓他睡唄,咱姐們說說話也好,反正我今天也沒有什麼事,只要在天黑前趕回家就好。”柳蔓兒連忙說道。
但是吳嫂子還是去叫吳管事去了,她示意柳蔓兒安穩坐好,自己打開簾子進了裡屋,柳蔓兒聽到她在裡面叫喊了吳管事幾句,只將吳管事吵醒來。
屋子裡面傳來了爭吵聲,顯然吳管事被打擾覺得心情很不爽,便呵斥了吳嫂子幾句,不過聽到是柳蔓兒來訪,他又嘟囔一聲,說自己換件衣裳就傳來。
簾子被撩開了,吳嫂子走了出來,看着柳蔓兒,她臉上有幾分尷尬之意,坐下來又給柳蔓兒加滿了茶,這才說道:
“妹子你應該知道,最近這縣城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尤其是顏家,更是被朝廷給抄了家,你知道你吳大哥是做什麼的,如今顏家沒了,他一時之間也沒有找到什麼好東家,暫時在家中窩着,所以這脾氣有些大,如今更是跟小孩子一樣,還有起牀氣呢。”
剛剛屋子裡面的動靜着實是有些大了,吳嫂子怕柳蔓兒誤會,便多解釋了兩句。
“你這腌臢婦人,在這裡瞎說什麼!”吳嫂子的話剛剛落音,吳管事就披着衣裳出來了。
柳蔓兒轉頭看到吳管事,也是大吃一驚,從前的吳管事是心寬體胖,每次見到他都是將自己收拾的妥妥當當的,派頭十足,精氣神十足。
可是這次再看到吳管事,衣裳的扣子還沒有扣好,鬍子蓬亂着,鞋子趿拉着,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有些灰頭土臉。
“喲,葉掌櫃來了。”見到柳蔓兒,吳管事朝她一拱手,可是這派頭做的,讓柳蔓兒覺得很不習慣,好像帶着嘲諷一般。
“吳大哥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柳蔓兒擺擺手,示意吳管事不必如此,然後又拉開凳子,讓他坐下來,這才試探着說道:“吳大哥你近來可好?”
“別說了,我現在整個就是一喪家之犬。”吳管事不在裝腔作勢,可是話語之中卻滿是失落,他擺擺手,道:“如今也就你還過來看我了。”
柳蔓兒便安慰道:“怎麼這麼說,吳大哥你的能力在這裡,就算是暫時失業在家,也不是別人能夠小看的。”
吳管事聽了卻是面色發苦,說道:“說來不怕你笑話,從前我走到街上,別人都叫我一聲吳爺或者是吳管事,可是現在呢,不但沒人搭理我,甚至還要當我面呸一聲,吐一口口水,我現在是連家門都不想出了。”
“吳大哥不必介懷,這些趨炎附勢的小人,您理他們幹嘛,若是都照您這樣想,那這縣城我都不敢來了。”柳蔓兒拿自己打趣。
說來不假,世人對女子總是要苛責一些,女人出來拋頭露面,總是要承受更多的壓力,不過柳蔓兒也算是挺過來了,如今鋪子交給柳雲生打理,倒是沒人說道。
對吳管事的心情柳蔓兒也能夠理解,從前吳管事在顏家做活,雖然只是一個下人,但是在這縣城亦是受人尊敬,遙想那個時候,走到街鋪上,那些小攤販,誰不對他是恭恭敬敬?可是現在,那些討好他的人,卻是要當着他的面來羞辱他,這怎的不讓人難堪?
這件事情也給她敲響了一記警鐘,俗語云: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只有靠自己,纔算得上好。
可是她之前忘了這些,只是因爲在這古代立足太過艱難,便一門心思的想要去結交大人物,這下她的大人物倒臺了,她的酒樓也沒有了,當然,跟她相比,吳管事的境遇卻是更加的糟糕了。
“葉掌櫃真會安慰人。”吳管事自是知道柳蔓兒一開始開鋪子的艱難,想到她從前受過的種種誤解與冷眼,倒是覺得心中舒服了許多。
“好了,想開點就好,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理會,等你發達了,到時候他們還得求您,”柳蔓兒端起茶飲了一口,茶是最普通的粗茶,跟從前吳管事家喝的茶比起來,的確是有了一些差別。
“葉掌櫃今天來,恐怕不光是爲了來看我吧?”吳管事看向柳蔓兒,心中卻已是知曉她的來意。
將茶杯放下,柳蔓兒也不同他繞彎子,直言道:“我這人喜歡直來直去,這次除了來看望吳大哥之外,另外卻是爲了顏家的事情而來,這顏家的事情,我倒是聽說過了,但是具體是爲何,還得吳大哥您跟我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