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
錦好臉色大變,想起前世,二皇子最終的身份,嚇得臉色發白。
這樣的人物,她不記得何時有過交接,怎麼會來等她?
而且,錦好詫異不止,這學院內側,怎麼二皇子說來就來?
心裡雖然滿腹不解,卻還是笑着謝了那僕婦,心裡嘀咕着往自個兒的房前走去。
擡眸,正對上一雙如同在水中浸潤過的水晶般澄清的眸子,眼線微微上挑,顯得嫵媚而風情萬種,純淨的瞳孔與妖孽的面孔奇異的融合成一道極美的風情,薄薄的脣,色淡如水。
是他!
錦好一愣,隨即了悟,原來二皇子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她們入京時,對她們伸出援手的謝銘佑。
錦好瞧謝銘佑那樣子,知道他應該在她宿館前等了一些時間,以爲他有什麼事情找她,誰知道謝銘佑等到她上前,行禮後,卻一言不發的盯着她看了一會,神色有些疑惑,似是有什麼難解的問題。
又發呆了!
錦好心裡有些汗顏,這位主子,是不是太喜歡發呆了?
人家皇子要發呆,她能怎麼辦?於是,同以往在船上那般,謝銘佑發呆,她也跟着垂頭髮呆。
誰知道謝銘佑看了錦好發呆了半響之後,點頭,撂下一句話:“回來了?”
低沉的嗓音響起,錦好心裡咯噔了一聲,緩緩的擡頭,迎上對方那張俊美的臉龐,然後又微微垂下腦袋,心裡尋思着,二皇子身上的衣裳,與謝博士,江博士的衣裳一樣,白色長袍,襯得他整個人越發的妖孽:難不成,他也是德馨女子學院的博士?
二人相距不過一步之遙,錦好心裡念頭萬千,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只是低着頭看着謝銘佑的衣襬,輕聲道:“嗯,回來了。”
語落,又是一怔,着對話怎麼聽都有些隨意。
謝明覃揮手,讓錦好身後的雲燕將一九九的房間的門打開,雲燕偷偷的瞧了錦好一眼,見她微微點頭,也就恭敬的打開了門。
謝銘佑對主僕二人私下的交流,像是沒有看見,神色不變的進了錦好連廳帶室的房間,細細打量了幾眼,就坐在廳裡唯一的那張鋪着軟背的椅子上。
“今年,由我督學德馨女子學院。”
沒頭沒腦的話,錦好卻聽明白了,詫異的擡頭:“二殿下今年督學德馨女子學院?那國子監那邊是哪位殿下?”
心中一動,似是對答案有所悟。
“國子監今年由八弟督學!”
果然如此,難怪謝明覃一句話就能定下李安仁進國子監的事情,而自己入德馨女子學院的事情,卻像是費了周折,原來是因爲國子監今年是他自個兒的督學。
“坐吧!”謝銘佑神色莫測的瞧着錦好,眸光流動,似青碧湖面,盪漾波紋。
錦好見識過此人的任性,所以即使很不想落座,也只好磨蹭着,挑了一張離他最遠的椅子坐下,心中卻是苦悶不已。
若是說着她現在最不想獨處的人,這位二皇子不能排上第一,但是能前五,絕對的沒問題。
不是她忘恩負義,而是這位二皇子的名聲是在是太過顯赫,傳聞此人的心腸與他的美貌成反比,那容貌多美,那心腸就有多黑。
當然,着絕對不是錦好避謝銘佑如蛇蠍的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二皇子乃是皇貴妃的兒子,而不巧的是皇貴妃正是葉三夫人的親姐姐,葉若謙的親姑姑。
任何與葉若謙有關係的人,她都敬而遠之,再說,她與八皇子是生意上的夥伴,生活中的朋友,早就註定是一條繩子上螞蚱,是在不想出現任何腳踏兩條船的現象。
“這裡還住的慣嗎?”
“回二殿下,還住得慣!”錦好乖巧的應答,心裡卻偷偷翻個白眼:住得慣?她今兒個纔剛剛搬進來,還沒來得及住呢?談什麼住得慣,住不慣的。
“你母親和你妹子現在都安頓好了?”
“嗯。”
“等我什麼時候有空閒,再登門拜訪。”
錦好心中一緊,他若是登門拜訪,到時候與謝明覃來個不期而遇,那可如何是好?
“殿下,小女家中只有母親和小妹,兄長時常在外,怕是……怕是……待客不周。”
她的腦袋垂下,心裡對謝明佑表示強烈的不滿,這人是天朝的二皇子,是皇帝最寵愛女人的兒子,名聲顯赫,手段狠絕,不可能不知曉自己與謝明覃的關係,居然說什麼登門拜訪,她何德何能,一介平民,讓堂堂的皇子殿下拜訪。
不知道怎麼的,在知曉謝明佑的真實身份之後,心裡對他生出了濃烈的抗拒,直覺的抗拒。
不知爲何,就是排斥起來。
謝明佑看着離自己坐的遠遠的少女,修長的身子漸漸緊繃了起來,手掌漸漸緊握成拳,握住了,又鬆下來,眉頭微皺,眼中的幽光微閃:事情似乎有些偏離他預想的軌道了。
“你母親是不是快要臨盆了,到時候要不要我從宮裡給你找兩個產婆?”
錦好愕然,就算她再遲鈍,也有些覺得不對了,這人巴巴兒地等她半天,哄她進屋閒聊,現在再對她家人施恩。
嗯,這情況,怎麼看都覺得有些不對……
錦好心裡升起一股子怪異的感覺,傳言中手段狠絕,做事不折手段的二皇子,什麼時候如此親民了?
“謝謝二殿下的關心,小女的母親離臨盆還有兩三個月,等小女沐休之時,請示母親之後,再給二殿下回話。”
“那我等你的消息。”
也不知道謝明佑是真的沒聽懂她話裡的意思,還是假的沒聽懂她話裡的意思,居然順着梯子爬了下來。
錦好恨得的牙癢,暗罵這人毛病,若不是知道眼前的人,長的身在是天怒人怨,美的冒泡,她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看上她的小美貌了,可是明明對方自個兒長得都比她來的好看,要看美人,自個兒照照鏡子就好了。
再說了,她今年不過才十歲,有什麼好讓他圖的。
不過,自古民不與官鬥,而且還是天下最大的那家,又是她所在學院的督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向來就不是威武不能屈的英雄,所以半點都不介意低下自個兒的腦袋。
於是,錦好又恭敬萬分的道謝,態度疏離,再沒有當日在船上的隨意。
謝明佑目光靜靜的看着眼前似乎隔出一條鴻溝,劃下楚河漢界的少女,幽深如古井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和抑鬱,但是面部的線條卻是柔和了不少,看了她一眼之後,緩緩地閉上眼睛,若是這一刻錦好擡頭瞧見他的表情,定然會發現他妖魅氣質下,那深藏的落寞。
而錦好果真的在此時,鬼使神差的擡起頭來,發現眼前之人的妖冶的容色弱了三分,隱隱的含着幾分壓抑。
錦好第一次瞧見這人,露出淡淡的脆弱,整個人一怔,心中居然出其不意的涌出一股子淡淡的酸澀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的坐着,無人說話,只是沉默的坐着,錦好居然沒有生出什麼不耐來。
直到門外傳來雲燕的聲音:“小姐,到了學院用餐的時間了。”
謝明佑才擡眼,看了錦好一眼,低沉着聲音:“你去吧!”倒像是他纔是這個房子的主人。
錦好很識時務的站起身,出了房門前,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沉靜,似乎發呆的謝明佑,然後快步跟着雲燕離開,去了學院的五味居。
要說這皇家學院就是不同凡響,五味居是女子學院的用餐所在,食物賣相好不說,而且口味佳,還管飽,想吃多少,吃多少。
錦好原本沒有對食物報太大的希望,沒想到又是一個出其不意,居然四菜一湯,兩葷兩素,這待遇實在不錯。
主僕二人一心吃飯,沒注意老學子們詫異的私語。
“奇怪,以前不是兩菜一湯,怎麼今年加菜了?”
“是啊,好奇怪,怎麼只有咱們學院加菜?聽說國子監今年還是兩菜一湯,一葷一素。”
“咦,怎麼八皇子今年悶着不出聲啊……尋常他和二皇子最不對盤,一點小事都要鬧得天翻地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會……”
“你別說,還真的挺詭異……”
待主僕二人用了餐,回到房間,不意外那位莫名其妙的二皇子已然離去。
錦好散了發,躺在榻上,拿了學院發放的書本出來預習,雲燕則是外出,打探消息。
等到雲燕回來,着學院的情況基本上也打探的差不多了,學院離大多是王孫貴胄唸書,不少來,除了爲名,更多的是爲利,不少貴族小姐們,互相交好,一位結黨,二是爲了能攀上皇子。
每年督學的,都是皇上最寵愛的兒子,不少貴女只是將來學院唸書,作爲一個跳板。
“小姐,據我打探來的消息,學院現在有分爲兩大派別,一派是德惠公主,一派是清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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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公主?”錦好一愣。
雲燕點頭,聲音繼續小下來:“婢子打探清楚了,德惠公主乃是皇后的親女,她是八皇子的胞妹,而清華公主則是皇貴妃的女兒,是二皇子的胞妹,兩人向來水火不容,在學院從來就不是什麼秘密。”
雲燕的聲音一頓,藉着月色和室內的燈光,看着錦好道:“小姐,你生性平和,即使有所謀算,也是爲了自保,喜愛平靜的生活。若是可以,最好遠離這是非圈……咱們不過是平民百姓,犯不着攪合進去……”
雲燕的話,未曾說透,可錦好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的深意,空氣驟然凝結起來,半響之後,才又聽她道:“小姐,今兒個婢子瞧見那日救命恩人,居然就是二殿下,婢子這心裡就犯了嘀咕,您說這世上有那麼巧的事情,八殿下這纔想着法子將您弄到京城,那邊二殿下就來個英雄救美,而且小姐事後也請大少爺打探過消息,說那喝道上一向太平,沒聽說有什麼水賊,怎麼輪到咱們上京的時候,就偏偏出現了水賊。”
雲燕苦笑:“小姐,婢子知道這些事情,連婢子都能想到,小姐又怎麼會想不到?若是小姐覺得委屈,就莫要勉強自己,婢子看着小姐這樣心疼。”
“傻丫頭。”錦好瞧着這個事事爲自己着想的丫頭,居然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勉強?什麼叫做勉強?這個世界,又有幾人能說自己不勉強的,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那人……”錦好指了指房頂:“只怕生怕也勉強過自己許多回。”
“我得益諸多,不過是勉強自己應付幾句,算得上什麼?再說了,這個世道,最大的就是坐在金鑾殿上的那人,世間的事情,道理,不就是他嘴裡的一句話,什麼金口玉言,即使你殺人放火,但是若是能討得他的歡心,還能給你個忠心護主的美名,善惡對錯,不過是他嘴裡的一句話。”
她拍了拍雲燕的手:“既然你家小姐有機會結識這樣的人物,爲何要將他得罪,勉強自己應付幾句,有什麼累的。”
雲燕像是被錦好的一番說辭說得有些驚呆,她一直以爲自家小姐的聰慧,不過是內宅之間,沒想到自家小姐,居然有這等見識。
“可是……咱們是跟八皇子親厚,外面都傳,太子之爭,就在八皇子和二皇子之間,婢子是怕,八皇子知曉,心裡會不舒坦。”
“說你傻,你還不承認,八殿下不是那種心胸狹隘之人。”若不是早知道八皇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又怎麼會冒然搭上他這隻船。
雲燕卻是不甚贊同錦好的話,嘴巴張了幾下,最終卻始終未出一言:小姐到底年幼,不太知曉八殿下的心意,若是在乎一個人,可不是心胸的問題。
錦好拍了拍雲燕的手,苦笑起來:“我知道怎麼做——不與之交,亦不與之惡。”雖然不交好,不交惡,尺寸之間的把握非常的困難,可是現在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了。
長嘆一聲:“雲燕,你該知道,若是日後我不想與母親一樣,就只有這一條路。”
原本不甚贊同的雲燕,聞言渾身一震,想起錦好爲何願意千里迢迢舉家來京城的,夫人和離,老爺不靠譜,老夫人時時刻刻想拿小姐換取榮華富貴,小姐今年已經十歲,若是沒有什麼憑仗,只怕日後只有被莫家賣掉的份。
“小姐,婢子明白了。”想明白的雲燕,眼神透亮:“不管小姐做下什麼決定,婢子定然跟隨着小姐。”
主僕二人相視一笑,錦好溫言:“我知道。”
當夜晚降臨的時候,躺在牀上的錦好難免輾轉反側,而臥室裡另一側的雲燕一樣,輾轉反側,錦好輕輕的嘆息一聲,又擡頭盯着頂上的紗帳,滿腦子想的都是雲燕探回來的消息。
公主交惡,只怕倒黴的都是無辜之人,而她妄想不與之交,亦不與之惡,想要獨善其身,只怕不能被兩位天之驕女所容得下吧!
該怎麼在二者之間,找一個平和點呢?
一夜未曾好好安睡,到了清晨之時,反而迷迷糊糊的入了夢鄉,不過睡得不甚安穩,許久不曾光顧的前世噩夢,居然再次入她夢中來。
“小姐,小姐……”恍惚中,似有有人在耳邊輕輕喚着。
錦好睜開眼皮,就對上雲燕擔憂的面孔,伸手摸了一下額頭,才發現已經是滿頭大汗。
“什麼時辰了?”她坐起身子,就覺得自個兒渾身溼透了。
“卯時二刻。”雲燕一邊答道,一邊幫錦好打了點熱水:“婢子先幫小姐清洗一下,再找身乾爽的衣裳,給小姐換上。”
雲燕憐惜的看了錦好一眼,小姐已經好久不曾做噩夢了,手腳麻利伺候錦好擦了身體,又換身乾爽的衣裳,這才甩掉那黏溼的感覺。
雲燕又體貼的將窗子打開,給錦好倒了杯清水,在一室沉悶的空氣散去之後,就提着食盒去五味居領早點,而錦好則站在窗前,望向那扇曾經打開的窗子。
似有所感一般,那扇窗子在她極目眺望時,忽然打開,那熟悉的人影再次站在窗前,二人默默相望,笑容漸漸爬上錦好的嘴角,等到雲燕提着食盒而來時,不出意料,那打開的窗子再次關了起來,而錦好頹廢的精神卻已經去了八分。
學院的早餐是青菜小粥,外加兩個包子,很符合養生之說,主僕二人用好了飯,雲燕又將碗碟收進了食盒中,送去了五味居,那裡有人專門負責清洗。
等她回來的時候,錦好已經自行換上了常服,還學着瞧見的學子那般,將頭髮簡單的攏成一髻,在纏上長長的淡色的髮帶,餘發披散在背後,這麼一瞧的,倒有幾分男子的灑脫。
雲燕將姚麗娟親手趕製的書袋給錦好挎上,主僕二人就出門,錦好準備去上德馨學院的第一課了。
學院的學生不少,可是真正身份夠高,地位夠超然的學生,是不會在宿館中居住的,大多是馬車接送,所以宿館中的學生沒有錦好相信中的多。
不過聊以安慰的是,貴女們雖然目光有些倨傲,不過還算和善,點頭問好,不乏人在,倒是讓錦好緊張的心情有些放鬆了,待到路頭,錦好與雲燕分頭,錦好上課,雲燕送碗碟。
------題外話------
明天修文,今兒個感冒不在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