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騁坐在警車上,警笛聲聲,其他的手下多少有些悻悻,沒想到按照合同拆遷也會被抓。池騁臉色仍然冰冷,回望着車窗外簡樸溫馨的小學校卻有些輕鬆,小學校看起來像一個溫暖的堡壘,至少他不用做親手將它推倒的事情。
良久,直到小學校在視野裡消失無蹤,池騁才轉過頭來,一眼看見張隊長盯着他的眼睛看。
兩個人視線一對,都少了剛纔那些劍拔弩張,張隊長看他一眼,笑着問道:“怎麼黑社會老大也起善心了,剛纔還以爲你鐵了心要推呢。”
池騁也笑笑,說道:“該推還得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嗎。”
張隊長笑着搖搖頭,嚴厲冷酷的眼中卻是一抹同情,池騁這個人在H市黑社會雖然很有名,卻不是那種真正的大奸大惡之人,有時候還蠻講道義的。
他正在笑着,一旦上了警車,沒有外面的媒體百姓,緊張氣氛就消失了,帶回警局兩個人心照不宣走個過場而已。
既然駱民翔能在H市把賭場開起來,客似雲來,自然有後臺背景,怎麼能隨隨便便地被查封。
張隊長正笑着,手機響起來,他一看來電,眼神稍微頓了一下。
他對着電話的聲音,很是恭謹,輕聲笑着說道:“是,搞定了,你說話,還有什麼搞不定的。但是隻能拖拖時間而已,畢竟人家也是簽過合同的。”
那面不知道說了什麼,張隊長點點頭,又把電話掛斷。
池騁眼看着張隊長打電話,眼中有一抹笑意,就知道這幫警察不會沒事來管閒事,肯定是有後臺老闆。
他看着張隊長,知道即使問了,他也不會說,腦海中閃過一個個人的身影,潘朗沒有背景,那麼這個後臺插手干預的人到底是單純爲了小學校,還是爲了潘朗,還是爲了歆恬。
這個人是駱羣航,還是傅斯年。
他靜靜地向後仰頭,又覺得這樣太過費力,反正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有交集的人何必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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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朗、土家村的村民和一干孩子目送着警車帶走那一羣拆遷隊的人,長長鬆了一口氣。
小葉子連忙衝進去,把剛纔拿進來的東西又再收拾回幼兒園裡,其他的孩子有的抱在一起哭,有的幫着收拾東西,卻也有兩個小男生在那裡揮拳擺腳,一左一右把潘朗拉住,說也要學點武功,以後長大好保護幼兒園,不受別人欺負。
潘朗哭笑不得,輕輕摸着他們的頭,撫慰一番。
他被兩個小東西纏着,一眼看見小葉子將東西一樣樣很仔細地收拾回去,有點哭笑不得,說道:“小葉子,隨便放放就好了,我們今明兩天就必須搬出去了。”
小葉子正在收拾東西,聞言卻突然哭起來,剛纔她看見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就要被推倒,心裡慌透了,想到要離開這裡,她就禁不住要哭,但是不等潘朗勸她,她已經擦乾眼淚,因爲她知道別的孩子看見她哭,也會跟着哭。
潘朗看見她這麼懂事,輕笑着拍拍她的頭,其實心中也是壓不住難過,畢竟他知道園長爲愛心幼兒園付出了多少,也知道孩子們在這裡過的有多開心。
一羣人將東西隨便擺擺,村民和孩子一起忙乎,很快把東西暫時收回去。
潘朗看看錶,已經是下午,他必須先回公司去,借點錢,至少要把前些天看中勉強能呆的地方租下來,否則再這樣折騰一次,孩子們真的容易出事。剛纔他們那樣貿然衝出來,若是被村民和打手誤傷,真的是太危險。
潘朗腦海中又閃過那所夢幻般的豪華幼兒園,警告自己時間匆促,還是趕快找合適地方比較實在。
他和小葉子打了招呼,正要出去,電話突然響起,他看到來電是歆恬。
心中竟然莫名一酸,嘴角卻掛起一絲微笑,她溫柔關切的聲音傳過來,問道:“你還好嗎。”
潘朗頓了一下,笑嘻嘻地說道:“很好啊,你怎麼這麼問。”
緹娜聽到他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若不是看到新聞,真的聽不出一點問題,心中漲滿了氣憤和一種不知名的酸澀情緒,卻繼續問了一聲:“你沒騙我。”
潘朗眨眨眼,看向遠方,時近中午,陽光不覺得燥熱反而格外明朗溫暖,他輕聲說道:“好着呢,騙你幹什麼。”
緹娜眼前閃過他倔強清逸的臉孔,不服輸的琉璃似明澈的眼眸,心中微空,隔了一會兒,才輕輕說道:“那就好,照顧好自己。”隨即輕輕地掛斷了電話。
潘朗看着電話,擡頭看天,臉上帶着笑容,腳步輕快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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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輕拂,學校操場草叢裡的小蟲子啾啾鳴叫,月亮掛在天空中,大概快要到農曆月中的緣故,分外的皎潔明亮,潘朗和一羣孩子團團圍坐在操場上,聽着他們說話笑鬧,心中竟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平靜。
白日裡的擾攘紛爭竟然不能在心裡留下痕跡,他想着下午的事情,皺皺眉頭,卻又不放在心上。
小葉子抱膝坐在他的旁邊,輕聲問道:“小朗哥哥,我們明天要搬到哪裡去,你知道嗎?”
潘朗想了想,輕聲說道:“放心,我已經找好了地方。”
那是他最開始看中的一處老房子,勉強能住而已,而且他下午並沒有找到尚遠的人,沒有預借到錢,還是把身上所有積蓄都掏出來先去給那個房東交了定金,擔心明天再生變故。
他看着小葉子信任依賴的目光,心中突然有些內疚,說道:“我是找了個地方,但是條件和愛心幼兒園比起來差很多。”
他還要說什麼,小葉子撲哧一笑,說道:“小朗哥哥,我們可都是苦過來的,只要大家在一起就好,根本不會考慮那麼多。”
潘朗摸摸鼻子,眼中輕鬆一些,可是終究覺得有些抱歉。
孩子們繼續在玩鬧着,人都是怕寂寞的,小孩子也不例外,潘朗看見那麼多孩子在一起,雖然不像一般家庭的孩子有父母和幾個長輩疼愛,那樣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是卻也不像他們那麼孤獨,總是聚在一起,好像一個充滿了兄弟姐妹的大家庭,也許會吵鬧,但終究是同聲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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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玩的正高興,潘朗的心卻一直隱隱不安。
他腦海中突然想到駱民翔的那些手段,他和歆恬接近,有些事情就是再沒有耳聞,也能夠知道一些。
白天駱民翔的拆遷隊沒有攆走他們,是不是會放棄,還是晚上又要來搗亂,再生端倪呢。
他一邊看着那些孩子,一邊卻充滿警覺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地域,整個村子的人幾乎都搬走了,水電都已停止,唯一還亮着光的地方便是愛心幼兒園,不過不是燈光,而是燭火。
他警覺地向四周張望着,小葉子注意到他的神情,輕聲問道:“小朗哥哥,你在看什麼。”
潘朗不想讓小葉子一起擔心,笑着說道:“沒什麼,我隨便看看。”
小葉子亮亮的眼睛卻盯着他,欲言又止地說道:“今天那個打頭來拆遷的人,後來還嚇唬我說,讓我們晚上小心點。”
潘朗聽小葉子一說完,心中一動,池老大哪裡是空口說白話的人,看來晚上真的要加小心。
他正在向外面看,卻看見不遠處一道晃動着的微光很緩慢地向這裡移動過來,他皺起眉,向小葉子使了一個眼色,讓她悄悄地把孩子們都領回屋子裡,把燭光熄滅,手裡拿點防身的武器,躲起來不要出聲。
而他則抄起白天打仗用的鐵杴,躲在了小學校的門後面。
那道微光還在繼續晃動着,路面不平,到處是廢墟爛瓦,所以那道微光移動得極其緩慢。
等了許久,潘朗的心都一下下跳得很快,那道微光才緩慢地來到校門前,站在校門外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就要把一大袋東西扔進愛心幼兒園似的。
潘朗心頭火起,猛地掄起鐵杴鏟過去,即使黑夜中,那鋒利的鐵杴邊緣也是劃過一道銀色光線,那道黑影嚇得尖叫了一聲,向後一閃,險些摔倒,潘朗一聽那聲音,已經跳出去向後扶着那黑影。
那黑影向後一閃,險些摔倒,又猛有個人來扶,更是嚇了一跳,放聲尖叫。
潘朗將她摟在懷裡說道:“別害怕,是我。”
緹娜靠在潘朗懷裡,面色如土,藉着月光看清潘朗俊逸的臉,氣得身上發抖,罵道:“好你個潘朗,怎麼躲到這個鬼地方,我從機場過來,這裡連出租車都不肯進來,我用手機照亮一點點摸進來,你就打算拍我一鐵鍬嗎。”
潘朗一怔,整顆心都浸在一種溫柔之中,他怎麼會想要嚇唬她,他以爲是來搗亂的駱民翔的人,不知道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