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被季無憂冷冷一喝,不由的往後退了兩步,她看着自己的手掌,還不相信自己真的打中了出自皇后宮中,長公主身邊的得力嬤嬤。
院中的下人可都親眼看着柳氏掌摑徐嬤嬤,此時院中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個僕婦,不由都驚的倒抽了一口氣涼氣。前幾日陳國公主特特將自己身邊最得力的徐崔二位嬤嬤留下來服侍郡主和小王爺,這二位,在皇后娘娘面前都有一二分體面的,如今徐嬤嬤就這麼被僅是從五品誥命的二夫人打了。這事,可是鬧大打了。徐嬤嬤是皇后宮中的人啊,便是皇后宮中的貓兒狗兒都是尊貴體面的,何況是一位有年資的老嬤嬤。
陳老夫人心中一顫暗道不好,此時她也顧不得抓季無憂的錯處,只想着立刻將此事抹平,萬萬不能傷了國公府的體面。
只是不等陳老夫人做出應對,季無憂已經將徐嬤嬤拉到自己的身後,逼視着柳氏,雙眼中的冷冽讓柳氏心驚,逼視片刻之後,季無憂冷聲道:“徐嬤嬤有何錯處竟遭二嬸責打,今日倒要二嬸給無憂一個說的過去的解釋,長公主殿下既然命徐嬤嬤前來服侍我姐弟,我便有責任不叫她受人欺辱。”
陳老夫人一聽這話心中暗自叫苦,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最怕的就是性情大變的嫡長孫女兒拿着長公主說事,還死揪着柳氏不放。
柳氏似是退到無處可退之地,竟一挺背昂頭尖聲道:“憂姐兒,這刁奴欺你年紀小不曉事,竟給你吃葷腥之物,豈不衝撞了大伯大嫂的亡靈,這可怎麼是好,二嬸也爲你着急才教訓這老刁奴,咱們嫡嫡親的一家子,沒的爲個外人傷了和氣。”
季無憂早已料到柳氏會如此說道,可季無忌還小,根本想不到這個,他一聽柳氏一口咬死自己和姐姐食用了葷腥之物,立時勃然大怒,憤然大叫道:“誰吃了葷腥!姐姐和我如今連油星都不曾沾過,你……你這……”
季無忌年紀小,連一句罵人的話都不曾學過,只漲紅了小臉指着柳氏,卻不知道用什麼話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柳氏被個三歲小兒指責,臉上更加掛不住,只紫漲着臉道:“忌哥兒,你還小能懂什……”
“放肆!蠢婦,還不與我住口。”陳老夫人生怕柳氏再說出什麼不經之語,立刻怒喝了一聲,嚇的柳氏一激靈,果然老老實實的閉了嘴。
陳老夫人又看向季無憂,用慈愛憐惜的聲音說道:“憂姐兒,你二嬸也是怕下人不盡心傷了你們姐弟的名聲,她並沒有惡意的。都是一家子嫡親骨肉,就不要再計較了。”
季無憂看着陳老夫人,眼中沒有一絲熱度,她用雖然不大卻極清晰的聲音問道:“祖母有命無憂本不敢不從,只是事關我們姐弟一輩子的名聲,無憂不敢不慎重。請問祖母,二嬸一進房便厲聲指責我們姐弟偷食葷腥,還是在父母靈前,這便不會傷了我們姐弟的名聲?她不由分說便掌摑徐嬤嬤,這也是爲了我們姐弟的名聲?若然如此,我們姐弟福薄,真真承受不起。若是其他事情,我們姐弟吃些虧讓也就讓了,可此事涉及皇家體面與我們姐弟的名聲,萬萬不能和稀泥。”
最後三個字季無憂說的擲地有聲,立時讓陳老夫人臉上掛不住,現了怒色。一屋子和一院子的下人都傻眼了,怎麼會這樣,大小姐不是素來最綿軟好說話的麼,怎麼這會兒鋒利的如出匣寶劍一般。
柳氏沒有想到季無憂竟然如此強硬,心裡發虛腿肚子打顫,不由將求援的目光看向婆婆陳老夫人。
陳老夫人心中暗罵柳氏一聲“蠢材”,竟生生壓下怒意勉強和緩的說道:“憂姐兒,總是一家人,你爹爹孃親不在了,二叔二嬸就是你的至親……”
“母親……”一聲焦灼的叫聲打斷了陳老夫人的話,她轉身一看,只見臉色灰白的二兒子季重慎正陪着兩位少年站在院中。這兩位少年皆穿着銀白素錦袍服,個子高的那個正是太子莊耀,只到太子肩膀的那個是五皇子莊煜。
陳老夫人怎麼都想不到太子和五皇子竟然在這個時候到了春熙堂,也不知道他們兄弟看到了多少。太子是皇后所出,五皇子雖非皇后所出,可一落草便養在皇后宮中,記在皇后名下,同皇后的親生兒子沒什麼區別。若是這兩位將今日所見回宮稟於皇后面前,那靖國公府可就麻煩了。
時至今日,陳老夫人依然把靖國公府看做自己的私有之物,從來不去想如今已經沒了靖國公府,有的只是忠勇郡王府。不過是孝中不便動土,才讓靖國公府的牌子再多掛些時日罷了。
說來也巧,今日太子奉皇后之命前來祭拜姨父姨媽,同時看望一雙表弟妹,可巧讓五皇子莊煜聽到了,只在皇后面前使盡了水磨工夫,才求得皇后允他與太子同行。在靖國公府門口遇上在外頭辦事剛剛回來的季重慎。季重慎一見太子親臨,只一心奉承太子前往春熙堂,說他有意也罷無意也好,總之季重慎沒有在第一時間命下人往裡通報,不成想卻讓太子和五皇子將陳老夫人和柳氏的言行看了個正着。他巴結不成,反倒將自家的錯處送到太子面前。
太子此番前來,主要目的就是給表妹表弟撐腰,不叫靖國公府的人看她們年紀小便隨意拿捏欺負了。這也是陳國公主今日上午進宮請安,在皇后面前略略提了一下自己的擔心,所以纔會有太子走這一趟。
如今見陳老夫人和柳氏那罷欺負人,太子動了真氣。他並不理會慌張迎出來的陳老夫人和柳氏,任她們膽顫心兢的跪在地上,只帶着五皇子飛快走進房中,一彎腰抄手將季無忌抱了起來,又用另一隻手摸摸季無憂的頭,輕聲道:“無憂無忌,太子哥哥來遲,讓你們受委屈了。”
季無憂仰起頭看着太子,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無憂不會讓弟弟和自己受委屈。”
五皇子莊煜見季無憂身披重孝,小臉兒瘦的沒有二指寬,雙脣也微微乾裂,和迎靈那日竟如不是同一個人似的,莊煜心中沒由來的一陣疼痛,不覺伸手拉住季無憂的手,急切道:“無憂,我們都看到了,你別怕,五哥幫你。”
季無憂看看莊煜,忽然想起上一世皇后姨媽曾提過要把自己許給莊煜,可是後來卻因爲自己連番生病,病弱之名傳遍京城,後來又……想到這些,季無憂心中恨意越濃。她暗暗對自己說,季無憂,這一世,再不許任何人操縱你的命運,一切,都要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