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興帝用過午膳,值司太監捧上放着各宮妃嬪名牌的銀盤等着皇上翻牌子。明日隆興帝便要起駕北巡,留在宮裡的妃嬪們可都眼巴巴的盯着這一夜的侍寢機會。特別是麗妃,她更是下足了功夫,讓自己的名牌被放到了最顯眼的地方。確保只要隆興帝看一眼銀盤,便會立刻看到錦棠宮麗妃的牌子。
只可惜麗妃白費了一番心機,隆興帝連看也不看一眼便揮袖道:“退下。”
捧銀盤的太監心中極爲納悶,按從前的慣例,皇上出巡之前,必會臨幸留守在宮中的妃嬪,今兒怎麼破了例。雖然拿了麗妃不少的好處,可這個太監也沒膽子說話,只能舉着牌子退下。
錦棠宮的麗妃自從午時之後便眼巴巴的等着傳旨太監來宣讀聖旨命自己侍寢,豈知都等到未時三刻,也不見傳旨太監的身影,麗妃心中很是不安,立刻便小太監出去打聽皇上翻了誰的牌子。
小太監不多時便跑了回來,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說道:“回娘娘,皇上沒翻牌子。”
“什麼,又沒翻牌子?”麗妃的臉色瞬間變成了鐵青色,恨恨的抓起手邊的粉彩小蓋盅摔到了地上。濺了一屋子的碎瓷碴子。
隆興帝只在兩種情況下不翻牌子,一是政事繁忙獨宿勤政殿,二便是宿於中宮。皇后是皇上的妻子,自然與一般妾侍不同,她是不需要有名牌的。
摔了粉彩小蓋盅,麗妃才恨聲問道:“懿坤宮有什麼動靜?”
“回娘娘,剛纔陸總管去懿坤宮傳了皇上了旨意,命皇后娘娘備膳。”小太監膽顫心兢的說了一句,便立刻死死的縮着脖子,儘可能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麗妃的怒火波及。
麗妃一聽隆興帝又要去懿坤宮,氣的臉都變了形,五官全都移了位,這會兒要是讓隆興帝見了,必定立刻將她打入冷宮,她那副猙獰的樣子讓人看了是要做惡夢的。
“賤人賤人賤人……”麗妃撕了帕子掀了桌子砸了陳設,直到房中再沒個下腳的地方,她的才發泄的差不多了,冷着臉走出房間,命人立刻將房間收拾乾淨。至於那些被砸碎的東西,麗妃只需往內府遞句話,便有人給她補上來。若非麗妃在內府裡有助力,她也不敢這麼肆無忌憚的砸東西。
麗妃剛砸完東西,懿坤宮的皇后便已經得了消息。她只是淡淡一笑,愛砸東西是吧,那就儘管砸吧,砸的越多鬧的越兇,皇上便會越不喜歡麗妃。所以皇后認爲麗妃還可以砸的再厲害些,若是有膽子跑到懿坤宮來砸更是再好不過了。麗妃真以爲自己得了幾天寵就可以無法無天,真是愚蠢可笑,她現在鬧的越出格,將來的下場就會越悲慘。
酉時剛過,天色還亮的很,隆興帝便興沖沖的來到懿坤宮,一見到皇后便笑着嚷道:“皇后,靈兒和孩子都好麼?”
原來今日皇后出宮給外孫女兒洗三添盆,隆興帝心裡很是惦記女兒,纔沒有興趣翻牌子臨幸妃嬪,他還想早些聽皇后說說外孫女兒的小模樣呢。
皇后迎着隆興帝笑道:“靈兒的氣色已經好多了,小妞妞也很好,象極了靈兒小時候的樣子,長大了一定會出落成水靈靈的漂亮大姑娘。”
隆興帝想起大女兒小時候那招人疼的小模樣兒,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攜了皇后的手道:“走走,阿蘅你給朕細細說一說。”
皇后知道隆興帝很想見外孫女兒,又不能君入臣府,便笑着拿出一小卷細竹紙在案上展開,笑着說道:“皇上,這是您外孫女兒的小像,畫的和真人一樣,您快看看吧。”
隆興帝大喜過望,捧着小像仔細的看了起來,邊看邊指點着,說這裡象靈兒那裡象女婿之類的話。
一張一尺見方的小像,足讓隆興帝看的一刻鐘,皇后在一旁看着丈夫,心中又是歡喜又傷感,她輕輕靠着隆興帝,低低道:“皇上,咱們的外孫女兒是個福氣的。”
隆興帝立刻說道:“這是自然,朕的外孫女兒沒有福氣誰還有福氣。”說罷,隆興帝聽着皇后的聲音不太對勁,終於將眼神自小像上移看,看着皇后問道:“阿蘅,你怎麼了?”
皇后輕嘆一聲道:“皇上,您不知道,若不是多虧了季夫人,咱們就要失去靈兒和小妞了。”
隆興帝大驚,立刻坐正身子沉聲道:“皇后,出了什麼事,你與朕仔細說來。”
皇后將莊靈分娩之時徐穩婆做怪之事細細說了一回,隆興帝大怒,喝問道:“一個下賤的穩婆豈有那天大的膽子加害靈兒,可查出是何人指使?”
“謹安去抓那婆子之時,正遇上有人殺之滅口,殺人連同只剩一口氣的婆子都被抓了起來,還從那婆子的家中搜出六十兩黃金。那殺手被抓之後服毒自盡,那婆子如今還在昏迷之中,沒辦法審問。謹安只能從那六十兩黃金入手,皇上,那些黃金都是今春新鑄的庫金。”皇后一口氣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隆興帝震怒,他雙眼凝冰,冷冷道:“查,一定要徹查到底。連朕的公主也敢害,還有什麼是那些人不敢做的!”
皇后從袖中取出一份摺子交給隆興帝,輕聲道:“這是謹安上的摺子,此事不可傳揚出去,是以請妾身替他交給皇上。”
隆興帝點點頭,立刻打開摺子細看。看罷之後,隆興帝的臉色更差了,他雙眉緊鎖,許久都沒有鬆開。
皇后該說的都說完了,便沒有再說什麼,站到隆興帝背後輕輕按揉隆興帝的太陽穴,許久,隆興帝的雙眉才漸漸鬆開。
“阿蘅,朕不會讓靈兒母女受委屈的。”隆興帝將大手覆在皇后的手背之上,喃喃說了一句。
皇后柔聲道:“妾身相信您。”
隆興帝聽了這話忽然轉身抱住皇后,也不動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抱着,皇后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很快便放鬆下來,她伸手環着隆興帝的腰,將頭貼在隆興帝的胸前,聽着那緩緩跳動的心跳聲。
莫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隆興帝方纔鬆開皇后,臉色也正常了許多,他笑道:“阿蘅,朕餓了。”
皇后立刻命人擺膳,夫妻二人用了晚膳,一個內侍也不帶就去懿坤宮後園散步了。隨着年紀的增長,如今的隆興帝越發在意養生之道。
懿坤宮中溫情脈脈,錦棠宮便陰氣森森了,麗妃的怒意在聽說隆興帝沒有獨宿勤政殿而是去了懿坤宮後又飆升了數級,簡直如颶風過境一般,就差沒把錦棠宮給折了。
自從麗妃被解除禁足令後,她只被點了一次,這一次還不是隆興帝到錦棠宮來,而是命小太監將光溜溜的麗妃裹到毯子裡擡到了養心殿,麗妃得光着身子從隆興帝腳邊上爬上牀承寵,事畢,隆興帝連一柱香的時間都不許麗妃多留,命陸柄看着麗妃喝下避子湯後立即送回了錦棠宮。
這是低品級嬪妾侍寢的待遇,嬪以上的品級,通常都是隆興帝親自到各妃嬪的居所,而不是將人擡去養心殿。所以說麗妃那一回承寵,不是恩寵而是羞辱。麗妃一時成了宮中的笑柄。還是太后賞了麗妃幾件東西,纔算讓麗妃有了點體面。
麗妃很是感激太后,覺得孃家沒白給太后送銀子,只是她不知道,太后越是擡舉她,隆興帝便越會疏遠冷落她,麗妃容貌是生的好看不錯,可皇宮從來不是缺少美人的地方。她如今已經兩個孩子的母親,拼年輕美貌,她又怎麼能拼的過剛進宮的美貌少女們呢。
“娘娘息怒。”等麗妃已經沒了力氣跌坐在美人榻上之時,麗妃最信任的劉嬤嬤上前輕聲勸了起來。
麗妃憤怒過後,心裡只剩下悲傷難過,她撲上前抱住劉嬤嬤嗚嗚的哭了起來。
劉嬤嬤一邊拍着麗妃的背,一邊在麗妃耳畔低低說起話來。漸漸的,麗妃不再哭了,她坐直了身子,低聲道:“嬤嬤,這樣真的行麼?”
劉嬤嬤胸有成竹的點頭道:“娘娘放心,只要用了這個法子,奴婢保證皇上往外只寵您一人。”
麗妃急道:“嬤嬤你怎麼不早說,明天皇上就要北巡了。”
劉嬤嬤忙道:“娘娘恕罪,老奴也不知道這法子管不管用,總得先在外頭試過才能推薦給娘娘不是。”
麗妃點點頭道:“對對,還是嬤嬤想的周到。皇上北巡不過幾個月,他總是要回宮的。嬤嬤,正好趁着皇上離宮這段時候把人弄進宮來。”
劉嬤嬤道:“娘娘儘管放心吧,老奴一定會安排的妥妥貼貼。”
麗妃心情這纔好了起來,命人將被砸了的東西都收拾好,然後洗洗睡了,明日要給帝后送行,麗妃要將自己打扮的極美,好讓隆興帝心裡記着宮中還是她這麼一位美麗的妃子在盼着皇上早日歸來。
次日一早,帝后二人率五皇子六皇子七公主十皇子去慈安宮辭行,做足了官面文章。太后也想趁在帝后不在京城之時做些小動作,因此倒沒說什麼怪話,只說了幾句讓帝后珍重之類的話,便讓衆人離了慈安宮。
辭別了太后,所有被留在宮中的妃嬪們都去給帝后送行,打扮最出挑的自然是麗妃,一身桃紅軟緞覆紗宮裝勾勒出她那窈窕的曲線,臉上敷了薄薄一層宮粉,並沒有完全遮住眼下淡淡的青意,再配上微微泛紅的眼圈兒和那如同含情脈脈欲語還休的眼神,活脫脫表現出一個妃子對皇上的依戀和不捨,隆興帝都不免多看了麗妃幾眼。
皇后看在眼中,心中自然不痛快,麗妃的勾引之意也太明顯了,下頭還站着皇子公主呢。真真是不自重。
“僖妃,你心最細,皇上和本宮不在宮中這的段時間,你要好生照看着三殿下,回來本宮必重重謝你。”皇后淺笑說了一句,立刻將隆興帝的注意力引到了僖妃的身上。
僖妃立刻福身道:“是,臣妾謹遵娘娘吩咐,一定好好照顧三殿下,請娘娘放心。”
隆興帝的三皇兒莊輝已經十五歲了,他的生母是敏妃,在三皇子十歲那年已經過世,被追封爲敏儀貴妃。這三皇子自生下來身子骨便不紮實,十二歲年意外落水,被救上來之後便一直臥病在牀,所以隆興帝不敢讓這個兒子出宮開府,也不能指親事,只能在宮中精心調養着。
三皇子莊輝在宮中的存在感極低,平日也就是皇后對他多有照看,太后和其他的妃嬪們幾乎都忘記了宮中還有三皇子這樣一位皇帝血脈。
皇后這些年冷眼觀察下來,也就是僖妃心性不錯,不是那種掐尖要強拼命往上爬的,就算是爲隆興帝生了目前最小的兒子十皇子莊熾,她也沒有不可一世,仍然低眉順眼的在宮中生活着,平平安安把十皇子莊煜養到了八歲。所以皇后相信僖妃有足夠的能力照顧好三皇子。
隆興帝看了僖妃一眼,見她穿了一身清清爽爽的天藍妝花緞宮裝,臉上的妝容乾淨明朗,嘴角的微笑讓人怎麼看怎麼舒服,僖妃不張揚,自有一種沉靜的美,隆興帝暗想,等回宮後該給僖妃進進位份了。
麗妃見隆興帝的注意力被皇后一句就給勾走了,心中不由暗恨,卻又不能表現出來,憋的臉上的笑容都生硬了許多。皇后高高在上坐着,自然將麗妃神情的變化全都看在眼中,皇后脣角勾起,淡淡的笑了。
衆人登車,由太子率文武大臣們送出京城,看着北去的車隊已經沒了蹤影,太子才率衆臣回宮。自此,在隆興帝北巡期間,國家大事便都要由太子一人承擔了。這是隆興帝給太子的一次考驗,看他到底有沒有能力擔的起家國重任。
一出京城,最歡快的人便是無忌了。他如今的騎術已經相當精湛,所以無憂便由着他騎馬隨行。反正還有嚴謹安和莊煜照顧着,無憂完全不必擔心無憂會出什麼事。
皇后坐在極寬敞的鳳輦之中,一個人悶坐無聊,便命人傳話,叫無憂到鳳輦之中陪伴。在皇后的鳳輦之後便是順寧公主的座車,無憂的車子還在順寧公主的後面,是以無憂奉命到皇后這裡來,勢必要經過順寧公主的車子。
服侍順寧公主的宮女名叫雲芳,她如今最得順寧公主的心意,剛纔無憂經過之時雲芳挑開車簾往外看,便將無憂從車旁經過去了前頭皇后的鳳輦之事看了個清清楚楚。
“公主,娘娘也太偏心了吧,不叫您去陪伴,反叫那萱華郡主到鳳輦上去。”雲芳憤憤不平的低聲叫了起來。
莊嫣一愣,繼而低聲道:“她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兒,自然比我親近的多。”
“可您纔是高貴的公主啊!”雲芳很是憤憤不平。此番出行,除了皇后之外,便是她們公主和那萱華郡主身份最高,若然公主就這麼讓人壓在頭上,連帶着她們這些近身服侍的宮女都沒了體面。堂堂皇家公主連個外四路的郡主都比不上,這話說出去,豈不是折了七公主的名頭。
“雲芳,不許再說三道四。”莊嫣忽然嚴厲的喝斥了一句,嚇的雲芳立刻緊緊的閉上嘴,可腦子裡卻轉的更快了,她不明白爲什麼公主突然對那位萱華郡主這樣忍讓退避。這裡頭必有什麼她不知道的。
原來當日莊嫣說要做忠勇郡王妃這後,麗妃便將莊嫣身邊的宮女嬤嬤全都換了,並且狠狠告誡莊嫣,心裡怎麼想都可以,但絕對不能掛在嘴上。
莊嫣也不笨,從此再沒敢說要做忠勇郡王妃這類的話,只將這個念頭深深的埋在心裡,所以對季無憂這個未來的大姑姐,莊嫣自然要禮敬三分。莊嫣已經打聽過了,季無忌什麼都聽季無憂這個姐姐的,她還想通過討好季無憂而達成自己的目的呢。
無憂上了鳳輦,皇后拉她坐到自己的身邊,笑着問道:“無憂累不累?”
無憂搖頭道:“姨媽,無憂不累,倒是姨媽身子骨纔好起來沒多久,終日坐在車上不得鬆散,可得注意身子。”
皇后攬着無憂笑道:“自從解毒之後,姨媽的身子好多了,而且姨媽還每日練習你教姨媽的八緞錦,如今精神更足了,再沒那麼容易覺得累。”因車上沒有外人,鳳輦的隔音效果又好,所以皇后說起話來比在懿坤宮中自由多了。
無憂笑道:“姨媽長命百歲可是我們的福氣呢。”
皇后笑道:“無憂,姨媽還有件心事呢,你要不要幫姨媽解決啊?”
無憂立刻坐起身子鄭重問道:“姨媽,您有什麼心事,只要是無憂能做到的,無憂一定爲您做。”
皇后笑着將無憂攬到身邊,輕鬆的說道:“不用這麼緊張,這事兒啊無憂一定能做到。”
無憂急道:“姨媽您倒是快說啊。”
皇后拉着無憂的手,慈愛的笑道:“無憂,你今年都十一了,也該相看人家,你爹孃去的早,姨媽得替他們操這份心。”
無憂一聽皇后提到親事,臉上立刻升了兩團火,只低着頭羞澀的說道:“姨媽,不急呢。”
皇后笑道:“傻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到了相看的年紀就得議親事,說什麼急不急呢,總要慢慢的選個又合適又可你心意的人呢。”
無憂越發害羞,只低着頭一個勁兒的絞帕子。皇后知道小姑娘家都這樣,便拍拍無憂的手背說道:“無憂,你孃親不在了,姨媽就是你的孃親,女兒家成親是最要緊的大事,你又是個極有主見的孩子,所以姨媽想先問問你的心意。”
無憂大羞,她除了莊煜之外就沒見過什麼適齡男子,再者,這種事情讓她怎麼開口呢。
皇后想想也笑了,“無憂,姨媽這麼問你吧,你看煜兒怎麼樣?”
無憂臉上的羞紅更濃,她低着頭小聲說道:“五哥自然是好的。”
皇后笑了起來,果然莊煜那臭小子沒說錯,無憂對他也是有意思的。原來那日莊煜如瘋了一般跑出忠勇郡王府,便一口氣跑回宮中,把無憂對自己也有意思之事全都告訴皇后,求皇后選個合適的機會給他和無憂賜婚。
皇后一直沒有機會和無憂深談,如今在北巡路上倒有些時間,所以皇后便問了起來。總不能只聽莊煜的一面之辭,婚姻之事,一定要雙方情同意合纔是好姻緣。莊煜和無憂都是皇后心愛的孩子,皇后可不願意他們將來成爲一對怨偶。他們兩個那一個受委屈皇后都會心疼。
“無憂,姨媽現在和你說的是正事,煜兒已經求他父皇和我賜婚了。你現在要正式告訴姨媽,願不願意嫁給煜兒,做皇子妃,爲他主持中饋?”皇后握着無憂的手,鄭重的問道。
無憂擡起頭,臉上盡是羞紅,她看向皇后,輕聲而堅定的說道:“姨媽,無憂願意做五哥的妻子。”
看着無憂那澄淨安定的眼神,皇后笑了,她將無憂摟入懷中,慈愛的說道:“這就好了,無憂,姨媽真怕你不願意嫁給煜兒呢。”
無憂奇道:“姨媽,若是無憂不願意,您難道還能攔着姨丈不賜婚麼?”
皇后點點頭,真誠的說道:“無憂,若你不願意,姨媽一定會勸阻你姨丈,不讓他下賜婚詔書,若你不願意,就算是強行賜婚,你這一世都不會快樂,姨媽不能讓你空有無憂之名,卻無無憂之實。”
無憂感動極了,她緊緊抱住皇后,叫了一聲“姨媽”便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淚水很快浸透了皇后的衣襟。
皇后輕輕拍着無憂的背,眼圈兒也紅紅的,此刻,她又想起了她的小妹妹,“婉兒,姐姐一定會替你照顧好無憂和無忌的,你和妹夫放心吧。”皇后在心中暗自禱告。
哭了一會兒,無憂不好意思的直起身子,皇后不去管自己被無憂哭溼了的衣服,只拿着帕子給無憂擦淚,笑着說道:“快把眼淚擦乾了,回頭叫煜兒瞧着指不定以爲姨媽怎麼欺負你了呢。”
無憂大羞,扯着皇后的衣袖不依的輕聲叫道:“姨媽取笑人家。”
皇后輕輕拍了拍無憂的手,笑着說道:“好了,姨媽不說笑,咱們說正事。等此番北巡結束回宮後就給煜兒和你賜婚,等你及笄之後就成親。”
無憂聽了這話,臉上有些猶豫之色,皇后一看便知道無憂在想什麼,便笑道:“可不是放心無忌一個人?”
無憂緊緊抿着嘴,輕輕點了點頭。
皇后笑道:“這個不用擔心,只要把煜兒的王府修在郡王府附近就行了,再過幾年,姨媽給無忌選個好媳婦,你肩上的擔子就能卸下來啦。”
無憂忽然想起那日莊煜所說之事,心中不由一沉,若然莊嫣真的看中了無忌,那她還真得快些與莊煜定下親事早些成親。只要她嫁給莊煜,那莊嫣就再沒有嫁給無忌的可能。
想到這裡,無憂輕輕點頭道:“無憂聽姨媽的安排。”
шωш ¸ttκǎ n ¸¢O 皇后笑道:“下回煜兒再來纏着姨媽,姨媽可算有話應對他了。無憂,煜兒性子直,一根筋,日後你多管着他一些,姨媽看出來了,他肯聽你的話。”
無憂不好意思的小聲說道:“姨媽,您說什麼呢。”
皇后笑笑,知道無憂臉皮薄不好意思,便不再說了。
皇后在鳳輦上和無憂說話,隆興帝也正在鑾駕上向陸柄問話。
“朕記得你前日回稟,說是六皇兒出宮去見了什麼人?”隆興帝沉沉問了起來。
陸柄趕緊回稟道:“是,六殿下於未時出宮,前往西市鴻興茶樓見了一個陌生男子,與之談了半柱香的時間便離開茶樓,前往餘興記買了一包酸李子便回宮了。回宮之後六殿下先去了錦棠宮,想來是將酸李子送給麗妃娘娘。”
隆興帝沉沉嗯了一聲,立刻追問道:“與六皇兒見面之人是何等扮扮什麼模樣?”
陸柄想了想才說道:“是個身材高大健碩,長方臉的中年男子,穿的是石青倭緞勁裝。”
隆興帝點點頭,命陸柄去將大駙馬嚴謹安叫過來。不多時嚴謹安策馬奔來,隆興帝命他上車,沉聲說道:“那服毒自盡的殺手可有畫像?”
嚴謹安立刻道:“兒臣立刻就畫。”
隆興帝滿意的點了點頭,讓嚴謹安去案前將殺手的畫像畫出來。嚴謹安很喜歡畫畫,這是個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昨日皇后給皇上看的小妞妞畫像,就是嚴謹安親筆所畫。
嚴謹安畫的很快,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就將那殺手畫的維妙維肖。隆興帝看了很滿意,誇了嚴謹安幾句才命他下去。嚴謹安心裡知道這是隆興帝要暗查是何人暗害莊靈和小妞妞,心中抑鬱之氣頓時爲之一去。
嚴謹安走後,隆興帝對陸柄說道:“到了駐蹕之所,着陸石來見朕。”陸柄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看隆興帝臉色不豫,便低低應了聲是,什麼都沒有多問多說。
隆興帝一行人在駐蹕之地安頓下來,用過晚膳之後陸柄便悄悄把陸石帶到了隆興帝的面前。隆興帝也不問他什麼,只讓陸柄將嚴謹安畫的那幅畫像拿給陸石去看。
陸石一看畫像便驚的瞪大了眼睛。隆興帝這才問道:“你見過畫像上之人?”
陸石趕緊點頭道:“回皇上,奴才四日前見六殿下與此人在鴻興茶樓會面。”
隆興帝嗯了一聲,便揮了揮手。陸柄趕緊叫陸石磕頭退下。出了房門陸柄才壓低聲音說道:“今兒這事誰都不許告訴。”
“爹,您放心,兒子跟誰一個字都不說。”陸石趕緊小聲的保證。
陸柄點點頭,笑着把一個紙包塞給陸石,低聲道:“拿着吃吧,別叫人瞧見。”
陸石憨憨笑道:“謝謝爹。”
陸柄摸了摸陸石的頭,因爲陸石現在要做小探子監視六皇子莊烴,是以他是陸柄乾兒子這個身份除了隆興帝和太子五皇子之外,再沒有其他人知道。明面上,陸石還是個打雜的小太監。自然沒有什麼有油水的東西吃。所以陸柄偷偷塞給他一包肉乾,好歹餓的時候能頂一陣子。他是真的喜歡陸石,把他當成親兒子看待。
送走了陸石,陸柄剛想進門,卻聽隆興帝沉聲道:“朕要靜一靜。”
陸柄聽着隆興帝的聲音比平時低沉的許多,顯然是心情很不好,便輕輕應了聲“是”,守在了廊下。
隆興帝坐在房中,看着手中的畫像,牙根都要咬斷了。雖然他平日不象對莊煜那樣對待莊烴,可是做爲已經快成年的皇子,隆興帝對莊烴也是有期望的。之所以命陸石暗中監視莊烴,那是因爲隆興帝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兒子,莊烴不象莊煜那樣什麼都擺在面上,喜歡的就大大方方的說喜歡,不喜歡的,也擺明態度說不喜歡。莊烴太過陰沉了。這是隆興帝這個父親的感受。
可隆興帝怎麼都想不到莊烴會買兇謀害自己的姐姐,憑怎麼想隆興帝也想不明白。莊靈對莊烴沒有任何威脅,莊靈是嫁出宮的公主,不只是對莊烴,便是對麗妃還有莊嫣同樣沒有威脅。莊烴實在是沒有理由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
陸柄聽到房中傳出沉沉的嘆息聲,心裡不免有些着急,他了解隆興帝的性情,隆興帝是那種有心事絕對不會說出來的性子,陸柄生怕他把一切都積在心裡,白白熬壞了身子。
就在陸柄擔憂之時,他看到皇后微笑的走了過來。陸柄趕緊站起來迎上前行禮,故意大聲說道:“奴才請皇后娘娘安。”
皇后笑道:“陸總管平身,皇上可在房中?”
陸柄立刻大聲道:“回娘娘,皇上在房中。”
皇后聽陸柄刻意大聲說話,便疑惑的看了陸柄一眼,暗自忖道:難道是皇上在裡頭臨幸哪位妃嬪麼?可沒聽到皇上有旨意啊,還是誰膽子大到擅自跑來勾引皇上?陸柄正大聲通風報信呢。
皇后正猜疑的看向窗戶打開的房間,只見隆興帝從桌前起身向外走,卻也沒見到什麼女人。
隆興帝從房中走了出來,皇后忙上前見禮,隆興帝意興闌珊的說道:“皇后平身,此時來找朕可是有什麼要緊之事?”陸柄見隆興帝肯走出房,心中暗喜,皇后來的真是時候,她一來,皇上就不會一個人悶坐房中了。
皇后笑道:“妾身確是有事要告訴皇上。”
隆興帝聽皇后用了“告訴”二字,而用沒有正式的“回稟”,心情便輕鬆了些,點點頭道:“陪朕邊散步邊說吧。”
帝后二人散步,陸柄等人遠遠跟在後頭,保持着既能看到帝后,又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距離。
“皇上,等回宮之後您就下旨給煜兒和無憂賜婚吧。”皇后笑着說了起來。
隆興帝聽說這話,心情好了許多,微笑道:“問準無憂了?”
皇后點點頭道:“問準了,煜兒這小子沒白下功夫,無憂願意做煜兒的皇子妃。”
隆興帝笑道:“那便好,等回宮朕就頒旨,任安的閨女做朕的兒媳婦,好,很好!”
皇后也笑道:“可不是,除了煜兒,憑把無憂嫁給誰,妾身都不放心的。唯有跟了煜兒,妾身心裡才踏實。”
“說的是,無憂這孩子極好,嫁到別人家裡朕也捨不得。”隆興帝的心情越發輕鬆,聲音裡帶了幾分笑意,說話也越發的隨和。
就在帝后二人商議莊煜和無憂的親事之時,莊煜帶着無忌捧着一盤晶瑩剔透的紫葡萄尋了過來,無忌眼力好,一眼便看到隆興帝和皇后,便招手叫道:“皇上姨丈,姨媽……”
隆興帝和皇后看了過去,見是莊煜和無忌,隆興帝笑道:“才說這小子小就來了,走,去看看他們有什麼事。”
莊煜和無忌來到近前,無忌捧着水晶盤子獻寶道:“皇上姨丈,姨媽,這是五哥和無忌摘的野葡萄,可甜啦,姨丈和姨媽快嚐嚐。”
隆興帝才被六皇子傷了心,此時見莊煜如此孝順,自是心情大好,便伸手拿起一顆葡萄便要往嘴裡送。只是葡萄還沒有送入口中,隆興帝便聽到有人大叫:“父皇別吃!”
衆人一齊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見一個人飛奔過來,他不是別人,正是六皇子莊烴。
六皇子跑到帝后面前,氣喘吁吁的說道:“父皇,這葡萄還不曾試過毒。”
莊煜和無忌一聽這話氣的臉都漲紅了,莊煜立刻說道:“回稟父皇,兒臣在摘葡萄的時候已經嘗過了,當時亦有侍衛在場可以做證。正是因爲這葡萄極爲甘甜多汁,正是消暑佳品,在宮中再見不到這麼新鮮的葡萄,所以兒臣才和無忌採摘了一些貢於父皇母后。”
莊烴反脣相譏道:“五皇兄怎麼一出宮便什麼規矩都忘記了,父皇母后不論進食何物,都應該先由太監試毒,若然這果子有問題,那後果不是五皇兄能當的起的。”
無忌氣急,一把揪下三四個葡萄丟入口中,連嚼邊瞪着莊烴說道:“我吃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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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千明日補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