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亭率領的徐州國軍主力的“轉進”,再次爲華東野戰軍集結兵力贏得時間。
國軍於12月3日晚匆忙調整部署,準備按蔣總統的命令向灘溪口方向進攻。各部隊剛剛到達指定位置,卻發現四周已經全是解放軍了。
邱雨庵兵團以主力部隊第五軍的兩個師爲前鋒,向南滾進;李文卿和孫元良兩兵團在東西兩側逐次跟進。
一時間,淮北平原,東起張壽樓,西迄趙破樓,北自袁圩,南止李石林,由炮火和拼殺形成的一股方圓40餘里的戰爭颱風,向南方緩緩移動。“颱風”所及,房倒屋塌,草木焦萎,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12月3日,華雪東野戰軍各路追擊大軍紛紛迫近。4日,華東野戰軍部隊將徐州杜光亭集團30萬人合圍在徐州西南65公里處的河南永城陳官莊地區。“颱風”艱難地向南推進到陳官莊地區,就只能原地打轉了。
於是,華東野戰軍的包圍之勢便形成了,包一個,吃一個。吃了黃煥然再包黃威。現在正在吃黃威,杜光亭的三個兵團近30萬人,又慢慢地被圍了起來,又要等着被吃掉。
這樣,淮海大戰形成了三個分戰場:北線,華野包圍着杜光亭集團三個兵團;中間,中野及華野一部包圍着黃威兵團;南線,華野一部阻擊着李延年、劉汝明兩兵團。
是日夜,爲幾十萬部下的命運擔憂而徹夜未眠的杜光亭一邊嚴令各兵團按原定戰法依次突進,一面再次電告蔣總統,請求空投糧彈。
蔣總統見杜光亭行動遲緩,不覺怒從心中起,立即覆電說:“弟部糧彈無法空投,切不可存此希望。應勇敢迅速突破當面之匪南下,與黃兵團會師,勿延爲要。”
杜光亭看過電報,好像被潑了一盆冷水,非常喪氣。
性情孤傲的邱雨庵則當場就破口大罵:“國防部混蛋,老頭子也糊塗,沒有糧彈,幾十萬大軍怎麼能打仗呢?”
在十分危急之中,孫元良和邱雨庵倉皇來找杜光亭。
邱雨庵對杜光亭說:“良公認爲目前情況不利,要重新考慮戰略,我認爲他說得有道理,請他再講講,我們研究一下。”
杜光亭說:“可以,我們到李文卿那裡去吧。”於是,三人一同來到李文卿的兵團司令部。孫元良說:”目
前,解放軍東北的部隊大軍已經越過長城南下,我們攻擊進展遲緩,掩護陣地又處處被突破,再戰下去前途不容樂觀,現在突圍尚有可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目前只有請總座當機立斷,纔可以拯救大軍。“孫元良善於言辭,講得十分動聽。
邱雨庵也想開溜,儘快脫離這個危險地方,當即附議說:“良公的見解高明。”
邱、孫二人竭力鼓動李文卿一道突圍,李文卿說:“請主任決定,我照命令辦。”
杜光亭見他們悲觀失望、不知所措的樣子,一股無明火升起,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三天以前大家按這句話辦,就可以全師而歸,對得起老頭子,今天做恐怕晚了。G軍重重包圍,能殺出一條血路還有希望,否則重武器丟光,分頭突圍,既違抗命令,又不能全師,有何面目見老頭子呢?”
邱雨庵雖然有點不好意思,還是強撐着吹牛說:“不要緊,我們還有力量,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杜光亭沒有理他,接着說:“只要能打破一方,一個兵團突破一路還有一線曙光,我也同意。萬一各兵團打不破敵人,還不如照他的命令堅持打到底,老頭子有辦法就請他集中全力救我們出去,否則我們只有爲他效忠了事。依我判斷,東北的G軍入關後南下,至少還有一個月。在這一月之內,我們牽住G軍,請老頭子調兵與G軍決戰,還是有希望的。如果目前東北的G軍已南下,老頭子調兵也來不及,關鍵就在這裡。”
聽了杜光亭如此一針見血的分析之後,大家仍無動於衷,只想着自家部隊的存亡,誰也未表示願意爲蔣總統效忠,紛紛議論如何尋找空隙逃出包圍圈,尤以孫元良主張最力,邱雨庵、李文卿附和孫元良的主張。
杜光亭見此情形,心裡也沒底了,覺得打也靠他們,突圍也要靠他們。只好說:“只要大家一致認爲突圍可以成功,我就下命令,但各兵團必須偵察好突破點,重武器、車輛非到不得已時,不能丟掉,笨重物資可先破壞。你們能做到這一點,我就可以下命令。”
邱雨庵見杜光亭有些難過,就說:“總座,我保駕你安全突圍。”
杜光亭苦笑了一下。
會議一直開到午後3時左右,大家一致認爲要分頭突圍,到阜陽集合。決定後大家各自散去。
邱雨庵回到陳官莊,看到到處都擺放着重武器,主意又變了:**,這些都是我們的寶貝,老頭子甚爲看重。突圍,突圍,把這些寶貝丟了,怎麼向老頭子交待啊?他越想越不對勁,馬上吩咐副官,通知軍長以上將領來開會。
杜光亭也被請來了。會議氣氛很消沉,杜光亭的神情很不安定。開會時他先發言,認爲情勢緊張,部隊士氣低落,厭戰情緒嚴重,向南攻擊想打過去是有困難的;黃威兵團亦被包圍,自身難保,無法支援,中央又抽不出部隊來解圍,與其等待被消滅,不如採取緊急行動實行突圍。
杜光亭還要大家提出各人的意見。除邱雨庵和第二兵團副司令高吉人未發言外,其他人都同意突圍。於是會議決定立即突圍。
就在這時,第74軍軍長邱維達趕到,聽說突圍,極力反對,咆哮如雷,說:“你們怕死,想突圍逃跑,那是辦法嗎?怎麼不集中力量,硬打出去?突圍有被各個殲滅的危險,應該考慮這個不利的後果,我第74軍包打第一線。”
邱雨庵見邱維達還有勇氣,馬上又來了勁頭,大叫道:“突圍,突圍,死路一條,維達是好樣的,就按他說的辦。”這樣一來,大家又都沒有話說了。
杜光亭見此情形,也隨風轉舵,說:“有把握打出去,當然是上策,突圍的行動不妨暫停止。”結果會議又不歡而散。
會後,杜光亭接到蔣總統來電,要部隊全力南下,解黃威之圍。杜光亭遂遵照蔣總統的命令,重新部署,準備作最後一搏。恰在這時,李文卿也改變了主意,不突圍了。
孫元良已經打定主意要突圍,爲此他作一番部署,特地下令通信營把所有電話線截斷,電臺也停止收發報,並特別指出指揮部來的電報一概不收,惟恐杜光亭變卦,下令不再突圍。第16兵團各軍接到突圍的命令後,與司令官一樣逃命心切,瘋狂地打光了所有的炮彈,接着把大炮全部毀掉。孫元良兵團陣地上隆隆炮聲氣壞了邱雨庵,他命令各軍:要是第16兵團的人從我兵團的陣地上突圍,殺無赦!
當晚8時,孫元良的第16兵團各軍、師按預定部署,向西突圍。但是,突圍部隊很快就被解放軍阻擋住。除了極少數人逃出包圍圈外,絕大部分人都作了解放軍的俘虜。孫元良畢竟是個有着豐富逃跑經驗的老滑頭,當他的手下人一個個被俘虜的時候,他躺在屍首堆裡裝死,等周圍漸漸平靜下來之後,他才慢慢爬起,判明方位後,鑽進一家農舍,用錢換了一套農民穿的衣服,又混進難民隊伍,然後像一個輸光了的賭徒,灰溜溜地跑回到南京向他的蔣校長覆命去了。
蔣總統見到孫元良孤身逃回,不由得滿腔怒火,大罵:“娘希匹!”但是,不管怎樣,孫元良能跑回來,還是表明了他的忠心,所以蔣總統在痛罵了一頓以後,也就不再追究。在詢問過前線的情況後,蔣總統讓孫回四川老家當新成立的編練司令部的司令,招兵買馬,重振軍威。
當從徐州撤離的杜光亭集團被阻於永城之時,黃威兵團在雙堆集雖經左衝右突,也未能衝出解放軍的包圍圈,反而使雙堆集的國軍控制區地盤越來越小,同時兵團所攜帶的糧食和彈藥消耗很大,又沒有得到有效補給,已經無法始終保持高強度的作戰。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黃威只得再次致電南京求救。
然而,在南京的蔣總統此時也是沒有多少辦法了。他僅有的一點老本也差不多快輸光了,已實在無兵可調了。胡壽山集團的部隊在西北,被彭老總的西北野戰軍牽住,不能動彈;華北傅宜生集團也處在華北的解放軍的分割包圍之中,自顧不暇;長江以南倒有幾個剛剛組建的兵團架子,但全都是些強徵來的新兵,根本不會打仗。惟有華中方面,白健生倒是還有一點實力,但是白、蔣之間的矛盾一直很深,對於蔣總統的話,他一向愛聽不聽。而且,他也害怕自己的兵力調動華東後,解放軍會乘虛而入。在這種情況下,蔣總統惟一希望的就是讓蚌埠的李延年、劉汝明兩個兵團北上增援。
李、劉兩個兵團是在淮海戰役發動後組建的,特別是李延年兵團戰鬥力較強,其第39、54軍都是剛從東北戰場上撤下來的中央軍嫡系部隊,第54軍又是陳辭修的黃埔土木系嫡系。所以,蔣總統一直很看重這支部隊。在土木系基本部隊黃威兵團被包圍時,蔣總統曾督促該兵團北上解救黃威,後看到華東野戰軍南下部隊十分強大,被解放軍打怕了的蔣總統以爲解放軍是要先殲滅李延年兵團和劉汝明兵團,於是他又命令李、劉兩兵團火速南撤。
李、劉兩人也一直擔心被解放軍包圍,當他們接到蔣總統命其南撤的命令後,連忙置黃維兵團於不顧,星夜向蚌埠逃竄。現在,杜光亭集團又陷入了重圍,蔣總統在華東地區惟一能調動的力量就是李延年、劉汝明這兩個兵團了。爲了督促他們拼死北上解圍,蔣介石一面特意派了一名高級視察官赴前線督戰,同時還專門給李延年寫了一封信,信中寫道:“吉甫弟:徐海會戰是國家存亡的大戰。前期作戰,我方雖殲匪數萬,但整個戰略形勢對我還是不利。現G匪劉、鄧部集中主力圍攻黃威兵團於雙堆集。從昨天,杜光亭已率邱、李、孫三個兵團撤離徐州向西南轉進,由北向南打劉、鄧部側背,屆時匪方必分兵阻擊我南進兵團。弟部是有生力量,在12月3日應集中力量北進,摧毀匪方封鎖線,以救出黃威兵團,戰機不可失,務望本諸勝利舉杯同慶,敗則出兵死力的名訓,激勵將士,以挽戰局。中正手啓。”
爲了激勵李延年死命作戰,蔣總統還派他的兒子、徐州裝甲兵司令部參謀長蔣二公子親率兩個戰車營加入到李延年的戰鬥序列,以增強對解放軍陣地的攻擊力量。
在蔣總統的鼓動下,李延年命令部隊在沿河、淝河之間津浦路西側的70餘里的戰線上,對解放軍華野阻擊部隊進行了瘋狂的攻擊。國軍在戰車部隊的配合下,火力十分兇猛,解放軍的所有防禦工事均被摧毀,解放軍指戰員在裸露的大地上進行頑強的阻擊。
在蚌埠西北地區,解放軍將士以頑強的毅力先後打退了國軍上百次進攻。直至12月9日,國軍兩個兵團在付出上萬人的代價後,才突破瞭解放軍的第一道防線。
爲了加強對李延年兵團的阻擊,確保解放軍主力消滅黃威兵團和杜光亭集團,總前委決定將豫皖蘇軍區的張國華指揮的五個團和豫西軍區張顯陽指揮的兩個團,投人到蚌埠西北地區進行阻擊戰。這兩支隊伍的到來,大大加強了蚌埠西北的阻擊力量,穩定了戰場形勢,李延年的進攻態勢被遏制。
李延年和劉汝明兩個兵團北進無望。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蔣總統再次想到了華中白健生的力量,他命令華中地區的宋希濂第14兵團,趕快北上增援,並把宋希濂、王凌去召到南京,面授機宜。
可是宋希濂兵團在作戰序列上歸華中“剿總”白健生指揮,一直與蔣總統矛盾很深的白健生認爲這是倒蔣的大好時機,公然抗命不準宋兵團移動。隊伍到了漢口,上了輪船,正要啓航東下時,突然接到白健生的命令,不得開航。
急得火燒眉毛的蔣總統打電話給白健生,先是好言好語的相勸,希望他以大局爲重,服從命令,但是鐵了心的白健生堅決不幹,以至於兩人在電話裡便對罵起來,自感受辱的蔣總統一怒之下,摔壞了電話機,結果宋希濂兵團的主力只好折返。
黃威兵團被圍,增援部隊又無望,在雙堆集一切可吃的東西都被吃光了,第12兵團的官兵上下人心浮動。在此期間,第85軍第23師在師長黃子華的率領下,被已經起義的廖師長策動,投降解放軍,更是令十二兵團上下震驚。
對於包圍了第十二兵團的解放軍來說,展開總攻的時機已經到了。
1948年12月5日,總前委鄧書記,操着濃重的四川口音,在小李家作戰室,以堅定的語氣,用電話下達了對十二兵團的總攻命令:
甲:從明(6日)午後4時半起,開始全線對敵總攻擊,不得以任何理由再事推遲。
乙:陳謝集團務殲沈莊、張圍子、張莊地區之敵;陳錫聯集團務殲三官廟、馬圍子、玉皇廟、許莊地區之敵;王杜集團務殲雙堆集以南玉皇廟、趙莊,及以西前周莊、周莊、宋莊之敵,並備控制上述地區,然後總攻雙堆集,全殲敵人。
丙:總攻戰鬥發起後,應進行連續攻擊,直到達成上述任務爲止,不得停止或請求推遲。
丁:各部不惜最大犧牲,保證完成任務,並須及時自動的協助友部爭取勝利。
戊:對於臨陣動搖貽誤戰機的分子,各兵團各縱隊首長有執行嚴格紀律之權,不得姑息。
這個嚴厲的總攻擊令,由總前委作戰室直接電話傳達到一線部隊。此刻,解放軍包圍十二兵團的陣地上已構成一圈長達三四十里的環形電話網。一股股傳導着命令和決心的鋼絲銅線緊箍咒般地箍在十二兵團剩餘將士的的頭上。
經過短暫的戰場休整後,12月6日下午4時30分,總攻在猛烈的炮聲中全線展開。
——東集團:陳賡、謝富治率中野第4、9、11縱隊及豫皖蘇獨立旅、華野特縱炮兵一部,向沈莊、張莊一線奮起衝鋒;——西集團:陳錫聯指揮中野第1、3縱隊和華野第13縱隊、特縱炮兵一部,向三官廟、許莊一線發起攻擊;
——南集團:王近山、杜義德指揮中野第6縱隊、華野第7縱隊、陝南第12旅,淹沒在周莊一帶的硝煙炮火中。中原野戰軍對十二兵團從艱苦的阻擊戰,到此刻發起總攻,已經傷亡兩萬餘名將士,但整個部隊堅決響應劉鄧
首長“打下黃威,直搗南京,解放全中國”的決戰號令,人人宣誓,全部做好了在黎明前倒下的思想準備。
於是,從轉戰大別山嚴酷的戰爭環境中錘鍊出來的鋼鐵戰士和用美式裝備武裝起來的黃威十二兵團,在這塊古人類生活過的土地上,拉開了殊死決戰的帷幕。李圍子、李士樓、小周莊。宋莊以及東西馬圍子……一面面小紅旗如一滴滴鮮紅的熱血,染在了小李莊總前委作戰室的掛圖上。
解放軍圍攻部隊以層層剝皮的戰法,同十二兵團展開激戰。至10日,攻佔了李圍子、李士樓、小周莊、寧莊等村落,十二兵團大部就殲滅,黃威和劉建業手裡能用於突擊的兵力包括主力第18軍和新20軍在內只剩下不足8個團。當然,對於解放軍來說,最後消滅這些部隊還需要一定時間。
至此,在淮海戰場上,中原野戰軍包圍十二兵團10多萬人,華東野戰軍包圍杜光亭集團30多萬人,而蚌埠李延年兵團爲解十二兵團之圍再次北進,並有蔣二公子指揮的裝甲部隊參加攻擊。由華中“剿總”抽調宋希濂兵團的第20、28軍亦由鄂西經長江向浦口開進,準備由蚌埠北援。另外,在上海集中待命的數十艘船隻,也有可能北上接出平津地區華北“剿總”的嫡系中央軍委轉用南線戰場。
面對這種局面,劉、陳、鄧認爲,必須首先集中力量迅速殲滅黃威與杜光亭兩股敵人中的一股,以保持主動,如同時打兩股敵人,則需較長時間,屆時,援敵趕到,就可能陷入被動。
粟、陳、張也這樣認爲。粟代司令員分析,殲滅杜光亭的作戰估計還需要半個月至20天,目前中野和華野同時分三個戰場作戰,兵力均感不足,建議從包圍杜光亭集團的華東野戰軍中抽出若干縱隊,投人對相對力量薄弱的黃威兵團的圍殲,而對杜光亭集團則暫取大部守勢局部攻勢,待殲滅黃威兵團後,中野負責阻擊蚌埠李延年、劉汝明、宋希濂部的增援,華野再集中力量解決杜光亭集團。
兩個野戰軍的首長想法不謀而合,隨進行緊急電話磋商,最後決定:從華東野戰軍再抽調1個縱隊加入打黃威十二兵團的作戰,先殲滅十二兵團,並阻止杜光亭集團南逃,同時增加蚌北阻擊李延年兵團兵力。從12月10日開始,華東野戰軍以10個縱隊圍杜光亭集團,兩個縱隊南下加入中原野戰軍對黃威兵團的圍殲。劉司令員形象地比喻這一部署叫“吃一個,夾一個,看一個”,即吃掉黃威兵團,夾住杜光亭集團,看住李延年兵團。
隨即,根據總前委的決定,中原野戰軍調整對十二兵團的攻擊部署:——中野第6縱隊、華野第3、7、13縱隊爲南集團,由陳士第指揮,擔任主要突擊任務,殲滅第18軍及快速縱隊;——中野第4、9、11縱隊和豫皖蘇獨立旅爲東集團,由陳賡指揮,殲滅第10、14軍殘部和新20軍;——中野第1、3縱隊爲西集團,由陳錫聯指揮,殲滅第10軍一個師、第85軍殘部,華野魯中南縱隊爲預備隊。
這樣,解放軍攻擊第十二兵團的兵力達11個縱隊30餘萬人,佔絕對優勢。
解放軍在發動軍事打擊的同時,通過廣播、喊話等多種形式,對被包圍中的12兵團展開了政治攻勢。
每天清晨,在開飯時,解放軍陣地上便響起一片“叮吮叮恍”的碗筷敲打聲,並高喊:“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心發慌,三天不吃見閻王。”
不一會兒,解放軍陣地上又說起快板:“李延年、劉汝明,蚌埠逃,杜光亭又被包了餃子,黃威的糧草吃完
了,你們還是繳槍把命得!”
每當這時,已經被餓的連雙堆集一帶的樹皮,老鼠都幾乎吃光了的國軍士兵一個個從塹壕中伸出脖子,向解放軍陣地瞭望,想投降,卻又不敢。解放軍得知這一情況後,在陣地前面,豎起一塊塊大門板,像城牆一樣,上寫着“優待俘虜”等大字標語。國軍下級軍官看後像吃了定心丸一樣,消除了顧慮,每天晚上,都有國軍士兵成羣結隊地在下級軍官的帶領下拖着槍爬到解放軍陣地上投誠。
雙堆集前線,被積雪覆蓋的國軍陣地。
“劉副司令,現在部隊的士氣很成問題。每天都有不少的弟兄開了小差。”新二十軍的段軍長和十四軍的熊軍長對視察前線的劉建業講道。
“哪有什麼辦法,我們都是帶兵的人,我們都知道部隊沒有糧食吃,遲早會完蛋。至少你們還在這裡活着,就應該感到慶幸,下面的士兵們沒有向你們開黑槍,然後提着你們的腦袋去投誠。”劉建業一邊端着望遠鏡看着對面,一邊說道。
“部隊沒有糧食,問題的確很嚴重。現在,全兵團的幾千匹騾馬已經全都宰殺光了,早就進了弟兄們的肚子。南京方面的空軍每天空投的糧食最多隻夠一個團的人吃的,我們這裡再怎麼樣,還有上萬的部隊,這點吃的東西,那裡夠分。”熊軍長抱怨說。
“你們十四軍好歹還能落到一些空投的糧食,我們新二十軍的陣地和對手的陣地距離實在太近,空軍空投的糧食幾乎全都投到了對面的手上,我們只能幹看着。弟兄們都好幾天連稀粥都喝不上了。”段軍長說。
“根據和空軍的聯絡,過幾分鐘就是今天的空投時間了。我們都去看看吧。”劉建業翻了一下腕子,說道。
鐵灰色的天空裡,出現了十來架國軍的飛機。見到地面的聯絡標誌以後,一朵朵白色的傘花出現在天空裡。地面上一個個已經被餓的眼睛發綠的士兵們眼巴巴的盯着一朵朵的傘花,和他們下面吊着的箱子。
當降落傘距離地面還有幾百米距離的時候,突然一陣風吹過來,許多的降落傘都改變了飛行的路線,向着解放軍陣地的方向飛去。
“連老天都在和我們作對,真是天不遂人願啊。”劉建業搖頭嘆息道。
突然一陣密集如炒豆子的槍聲打亂了平靜。
“這是怎麼回事?”劉建業詫異地問。因爲聽着槍聲,明顯不是解放軍陣地的方向。
“這是每天都有的,已經一點都不稀奇了。空投糧食有限,每個部隊都派了人來分糧食,有時候餓得急了眼,就會去搶別人的糧食。被搶的人自然不會願意,雙方接着就互相開火了。”熊軍長說。
“今天這還是小場面了,前天,這裡就爆發過幾乎兩個營的人互相開火搶糧食的場面。”段軍長補充說。
“快去制止他們。”劉建業說。
“怎麼制止?我們手裡也沒有糧食,再說了,急紅了眼睛的人可是什麼都不管的。”段軍長說。
過了一陣,槍聲逐漸的平息了下來。劉建業帶着人走到了臨時空降場。
只見原本一片白雪覆蓋的空降場已經被互相殘殺的國軍士兵的鮮血染紅了。地面上還躺着橫七豎八的幾十具屍體。一些受傷的官兵還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只是那些沒有事情的人現在已經顧不上照料他們,只是忙着收拾寶貴的糧食。有的餓極了的士兵當場撕開裝大米的麻袋,用手直接抓出生大米往嘴裡面塞,帶隊的軍官則大聲的呵斥,叫罵,踢打。場面看上去一片混亂。
當劉建業離開空降場走到雙堆集的尖谷堆時,一個觸目驚心的場面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劉建業看見陣地上有一個用苫布蓋着的象大土堆似的包,有一些人還在忙着用苫布把包蓋好。當劉建業走過去認真一看,不禁不忍的閉上了眼睛。天哪,那原來全是被打死的國民革命軍士兵,起碼有上千人,凍得硬梆梆的屍體被碼得整整齊齊,就那麼跺了一人多高。
十二兵團野戰醫院的院長跑過來向劉建業報告:“劉副司令,現在天寒地凍,弟兄們又缺少糧食,沒有力氣爲這些死去的弟兄們挖坑掩埋,就只能先這樣堆着。”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劉建業揮了揮手說。
劉建業強忍着內心的翻騰,走到這些堆垛起來的戰死士兵的屍體堆前。
“可惜啊,這些人力不少都是參加過抗日戰爭的老戰士,他們沒有倒在抗日前線,卻死在內戰的自己人槍口之下,實在是可悲可泣。”劉建業小聲地說。
“劉副司令,現在活着的傷員的情況也很不好。醫院收容了上萬的傷員,沒有食物,沒有藥物,也沒有足夠的冬衣,被褥。弟兄們就只能這樣悲慘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輕傷者轉成重傷者,重傷者很快死去。傷員哀嚎之聲晝夜不停。劉副司令,這場仗已經實在是打不下去了,再強撐着打下去,整個兵團的弟兄們,就只能全部都交代在這雪地裡了。無論如何,請劉副司令爲了兵團的弟兄們着想,爲他們找一條活路吧。”醫院院長衝着劉建業面臉淚痕的說。
“我明白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把弟兄們往死路里推的。”劉建業說。
“弟兄們可都指望着長官了。我替弟兄們求求長官了。”醫院院長緊拉着劉建業的手不願放開。
“請你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兵團的弟兄,都是我的弟兄,我不會撒手的。”劉建業說。
離開了野戰醫院,等到人少的時候,劉建業對段軍長和熊軍長說:“如果以後再看到弟兄們開小差,跑到對面去,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弟兄們活活的餓死。”
就在當晚,包圍圈內新二十軍的臨時軍部裡來了一個意外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