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來到聖何塞市警局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快亮了,就是這樣早的清晨,門口就已經圍滿了新聞記者,看他們的樣子,是正在等待事情進一步的發展,趙晟苦笑着搖搖頭:幹什麼也不容易啊!
喬治停好汽車,三個人走進了警局大樓,布拉德一邊在前面領路一邊給他介紹:“……傑米,因爲這個案子本身的特殊性,自然也就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視,聖何塞市警局已經派出了人手到洛杉磯和西雅圖進行調查……”
“西雅圖?他們到那裡去幹什麼?”
“格林斯坦太太的姐姐在西雅圖,這一次她離開洛杉磯,和索圖市的肯特警長還有奧斯卡神父交代的理由就是到西雅圖去的!嗯,這個情況我們在到來之前就已經和肯特警長還有奧斯卡神父覈實過了。也得到了他們的證實。”
“然後呢?”
“他們兩個人也分別給在西野兔的,格林斯坦太太的姐姐打過電話,確認了這件事。而且,還有一個情況,格林斯坦太太也確實到過西雅圖,但是隻在她姐姐家休息了三天,就找藉口離開了那裡。據我們從聖何塞市警局得到的消息稱,她的姐姐也只是認爲自己的妹妹是準備去遊覽一下西雅圖的城市,最主要的是,在她看來,格林斯坦太太的勁升狀況是完全正常的,所以,也就沒有特別注意。”
趙晟冷笑一聲:“在她看來?哼!什麼時候……”他搖搖頭,繼續向樓上走:“還有什麼情況?格林斯坦太太現在在哪裡?我們能見到她嗎?”
“這個……不行!我已經和聖何塞市警局的局長,負責此次調查的羅賓遜先生談過這件事,他的態度很強硬,只是要求我們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他們,其他的。不允許我們過多地參與。”
“這樣也是正常的。這裡畢竟不是洛杉磯。”走在前面的喬治回過頭來:“傑米,我們到了。”
三個人走到一間寫有“探長辦公室”字樣的大門前,喬治敲敲門:“進來!”一個粗暴的聲音傳來。
三個人魚貫而入,裡面是一間面積中等的辦公室,進門旁邊的一扇落地玻璃窗前,站着一個滿臉怒氣的黑人大漢,正在對着電話怒吼:“……我他們地纔不管什麼FBI西海岸總部!我也不管什麼威脅到國家安全的屁話!你儘管去告訴那個西西里來地混蛋!格林斯坦太太的罪行不是由他來定,而是法官和陪審團!還有。這件事也不是什麼聯邦管轄權案件,如果他們認爲有必要地話。讓他們拿着司法部長的書面命令過來,我纔會把人交給他!”
“碰!”的一聲。大漢惡狠狠的放下電話,這才擡起頭來:“又有什麼事?”
“羅賓遜先生,我們昨天曾經見過,我是洛杉磯西好萊塢警局的……”
“啊!”黑人局長像突然想起來了似得:“是的,我記得你和你地搭檔,是叫喬治先生的吧?怎麼。你們有什麼事嗎?”
“羅賓遜先生,這是我們的組長,傑瑞米?波貝克警官,他是剛剛從洛杉磯趕到聖何塞市來的。”
黑人打量了一下趙晟和喬治等人,微微點點頭:“我知道你。波貝克警官,哼,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個好警察,但是我想,你作爲一個公衆人物比你做警察真的是好得太多了!”
趙晟也不生氣,嘻嘻笑着打量了一番辦公室地佈置:在旁邊的牆上掛着幾張照片和獎狀,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是頒給羅賓遜先生的。這時候他才知道。羅賓遜姓基德。照片也是他和其他人的合影,有一張是他年輕時和一個同樣年輕的警察的合影。但是更多地是他和家人地合影。照片下面的小桌子上,凌亂地放滿了文件,檔案,卷宗等雜物。仔細的打量完畢,他這才向他伸出手去:“很高興認識您,羅賓遜先生。”
羅賓遜和他握了握手:“請坐吧,波貝克警官。林雷有什麼是我能幫助你們的嗎?”“其實事情很簡單,我這一次到聖何塞市來,只要是想配合您部下的警員儘可能魁岸的把這個案子解決掉,不管格林斯坦太太是不是有罪,都要……”他突然停了一下:“就正如您說的,這要由法官和陪審團來決定。我想,如果能夠早一天解決,我們就可以少受一天來自FBI方面的壓力了。”
羅賓遜斜斜的瞟了他一眼:“嗯,我同意。那麼,波貝克警官,你認爲你可以爲我們儘快的解決這個案子提供什麼幫助嗎?”
“我想,對於格林斯坦太太的處境,我作爲她的兒子的幫助對象,還是有一點發言權的,畢竟,我處境和他們母子二人打過時間不短的交到,如果,我是說,如果羅賓遜先生您能夠同意的話,我希望能夠和她面談一次。”
“這絕對不行!”羅賓遜先生立刻拒絕了他的提議:“在開庭之前,只有她的律師可以見到她,而且,還必須是在我的人的陪同之下才可以。”
趙晟點點頭:“我明白了。那麼,我想知道的是,格林斯坦太太在這件事後表現出來的情緒是怎麼樣的?”
羅賓遜突然古怪的笑了起來----這一笑露出了滿口雪白的牙齒。趙晟真的很奇怪,爲什麼黑人的牙齒看起來總是那麼白呢?他自己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因爲他知道,自己絕對沒有對方這樣好看的牙齒的。
“波貝克警官,我有點疑惑。您的身份不是和我一樣是警察來的嗎?爲什麼您現在說話的方式和提出的問題,倒像是律師的口吻?”
趙晟也笑了:“不可否認地是,羅賓遜先生,格林斯坦太太是我認識的人,而且,在平時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她都是一個和善。慈祥,甚至有些軟弱的女士,我絕對不認爲她會喪心病狂的想殺死某個人,即使這個人是一個害得他的兒子因爲一次意外喪生的女士的丈夫!”
羅賓遜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波貝克警官,我地部下也許有不及布拉德先生和喬治先生那樣的工作效率,但是我想告訴你地是,我的人也絕對是在盡他們地能力在偵破這件案子,你說的情況我也都瞭解。不用你在這裡向我灌輸什麼……”他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羅賓遜一把抄起電話:“我是羅賓遜……什麼?你確定嗎?好吧。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羅賓遜的臉色有點古怪:“我剛剛收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嗯,於連?高斯議員在5分鐘之前,在醫院去世了。”
趙晟呼的站了起來:“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只打中了他地肩膀嗎?”
“具體的情況我們還在等進一步的消息,”羅賓遜的聲音悶悶的:“但是事實是,於連議員確實死了。”
雖然是同一件事。但是一個議員地受傷和死亡,在事件的性質上卻有着本質的區別!這一下,連趙晟也有點傻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道:“羅賓遜先生,您剛纔在電話裡和FBI方面的人通話了?”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我是想知道,爲什麼FBI方面的人會對這件案子感興趣?”
“呵呵……”羅賓遜苦笑起來:“我怎麼知道那些官爺在想什麼?無非就是說什麼事關國家安全唄!你能相信嗎?甚至連於連先生的安全工作都由他們接手過去了!”
趙晟和喬治相視一笑:“羅賓遜先生,格林斯坦太太地代表律師來了嗎?”
“還沒有,格林斯坦太太……”
“怎麼了?”
“技術上來說,她自從被捕到現在,還從來沒有開過口呢!”
“啊?”趙晟真地愣住了:“你是說。她從來沒有接受過審訊?”
羅賓遜擡起頭來。好笑的看着他:“波貝克警官,你不明白什麼叫從來沒有開過口嗎?”
趙晟苦笑起來:“這樣說來地話。格林斯坦太太她……?”
“是的,我想她已經準備放棄了,放棄做任何形勢的辯護,也許在她看來,這樣的接過纔是她最最想得到的吧?而我現在唯一能夠儘可能保護她的辦法也喪失了!”
趙晟有點發愣:“我沒有聽錯吧?你是說她準備放棄了?那麼,她的家人呢?例如,她的姐姐呢?”
羅賓遜苦笑起來:“我不知道在格林斯坦太太和她的姐姐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在我看來,似乎她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是很好,嗯,她的姐姐在事發之後探望過一次被監押在這裡的妹妹,之後我們就聯繫不上她了。按照程序,我們已經對格林斯坦太太進行過相應的告知,但是似乎她連法庭指派給她的辯護律師都沒有興趣見到。其實,我希望的也不過是讓格林斯坦太太能夠得到一個公正的審判!哼,最少,在她被押上法庭之前,能夠在我的管轄範圍之內給她一個可以讓她覺得舒服的環境,但是……你也看見了!我所有的一切努力都變成了浪費時間!”說到這裡,他突然狠狠地砸了一下辦公桌:“真該死!”
趙晟和喬治等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泛起了一陣奇妙的感覺,似乎是同情,又似乎是敬重!在沉默了一陣之後,趙晟緩緩的問道:“羅賓遜先生,您認爲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嗎?”
“如果可以的話,請你……我是說,如果您願意的話,最好爲她找一個好律師吧!”
趙晟猶豫了一會兒:“羅賓遜先生,我可以見一見格林斯坦太太嗎?”
“這個……?”羅賓遜考慮了好一會兒,想終於勉強點點頭:“好吧,不過只能是你一個人,而且我也只給你5分鐘。希望你抓緊時間。”
趙晟感激的笑了一下:“是的,羅賓遜先生,我明白的。”
在一個警員的陪同下,趙晟走過了一條兩邊佈滿了單獨拘留間的走廊。不時的有人從裡面向他打招呼:“嗨!先生,能不能給我的妻子打個電話?她甚至還不知道我被帶到這裡來呢!哦,順便說一聲,我是無辜地,他們在我身上發現的不過是一些我在意大利菜餐廳的後面沾上的麪粉,絕對不是毒品來的!”
兩個人對這樣的情況都見得太多了,理也不理的繼續向前走,很快的。就看見帶路地警察站住了,用手往裡一指:“波貝克先生。……”
趙晟加緊了腳步,向那個揭穿點頭致意。這才轉過頭去向裡面望去:只見一個體型中等的女人背向着鐵欄杆,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從背影上趙晟甚至分辨不清楚是男是女。他遲疑了一下:“格林斯坦太太?是您嗎?”
坐在裡面的身影微微移動了一下,隨即轉過了臉,趙晟一看,果然是格林斯坦太太。令他感覺很驚訝地是。格林斯坦太太臉上的表情似乎很快樂,而且是那種見到一個很久沒有見過的老朋友的那種快樂:“波貝克先生,您好。真的是很遺憾,我和您的這一次見面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趙晟在來這裡之前大約有了一點點地心理準備,他很清楚的知道。格林斯坦太太所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爲了自己的兒子復仇,所以,他對她的心理也做過一點點推敲,認爲無非就是心願得償之後地滿足,以及再也沒有什麼讓她動心的哀愁,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用這樣的表情。這樣的心態。這樣的方式來和自己打招呼。一時間竟愣住了:“您…………?”
格林斯坦太太一笑:“波貝克先生,我想。您對我有點失望,是不是?我做的造型讓您對我有點失望了,是不是?”
趙晟老老實實地點點頭:“是地,我確實是的。格林斯坦太太,您知道嗎?當我第一次聽見您在聖何塞市做下地……這件事時,我真的被震驚了!”
“是啊,波貝克先生,您知道嗎?我的時間不是很多了!我在最近一次的身體檢查中已經被確診得了盧?格里克症……,您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病嗎?”
趙晟緩緩的點點頭:“是的,我知道,這是一種神經退行性疾病。似乎最後的結果就是病人因爲神經傳導間的電信號不能正常的通過大腦傳達到身體的其他部位而導致病人因窒息死亡。一般來說,這樣的病大約在50歲左右的時候開始出現。”
格林斯坦太太苦笑了起來:“看起來你還真的知道呢!是的,我得了這樣的病,那麼,你知道從開始發病到最後我只能躺在牀上,接受呼吸機的幫助延續我的生命的時候還有多久嗎?”
“我想,應該不會超過16個
“如果我說,波貝克警官,我想在自己完全失去自主活動能力之前,結束掉一個很久以來一直圍繞在我的心中,一直讓我痛苦的問題,你認爲是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趙晟無奈的低下了頭:“格林斯坦太太,我今天來到這裡的目的絕對不是想就您的所作所爲和您進行辯論,我只是想知道,您有什麼要求,例如,我可以爲您安排一個不錯的律師。雖然我在聖何塞市也沒有太多的朋友,但是不管怎麼說,在找到的人應該也比法庭指派給您的人要強!如果您有這方面的需要的話。現在就可以告訴我。”
“不需要了,波貝克警官,我真的不需要了。哼!即使是最後要讓我注射毒針,我也要讓那個婊子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說到最後的時候,趙晟從格林斯坦太太的臉上又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殘忍。也許,她在射殺於連議員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副表情的吧?
走出聖何塞市警局的大樓,布拉德發動了汽車:“傑米,你到這裡來……呃……你準備住到哪裡?和我們一起嗎?”
趙晟沉默了一會兒:“你們知道於連議員受傷後住的是哪家醫院嗎?”
“怎麼,傑米,你想去看一看?”
“嗯,是的,你們知道嗎?”
布拉德和喬治互相看了一眼:“我們帶你去吧。”
汽車從聖何塞市中心地帶穿過,在經過一片似乎是中央公園一樣的地域時,喬治用手向右邊一排高大的建築物一指:“傑米,那裡就是事發的現場。”
趙晟舉目望過去,只見在樹木掩映下,一排赭紅色的建築物出現在遠方,但是還沒有等他仔細打量一番,就消失在了汽車的後方。
離開那個於連議員受傷的療養院不遠,就看見前面是一棟巨大的建築,布拉德指了一下:“傑米,這裡就是德蘭公立醫院,議員先生受傷之後第一時間就被送到這裡來了。”
汽車駛近,就看見醫院的門口停滿了新聞採訪車輛,趙晟粗略的數了數,似乎自己知道的所有的大型電視臺都派出了自己的採訪隊伍:有NBC,ABC,BBC,CNN,FOX。只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得到議員先生已經死亡的消息?
汽車停好,布拉德回過頭來:“傑米,事情已經結束了,你還想調查什麼?你也知道,這件事現在已經不是我們應該負責的了!”
“我當然知道。不過,我只是有一個問題想求證一下。啊!你們兩個人先回去吧,我自己等一會兒回去。”
“你不用我們和你一起進去嗎?”
趙晟笑眯眯的搖搖頭:“不用。啊,喬治,把你的墨鏡給我。”
喬治取出墨鏡交給他,難得的開了他一句玩笑:“怎麼,想成爲大偵探波洛先生?”
“不。”趙晟把眼睛戴好,微笑着搖搖頭:“我只是想成爲愛倫?坡。”說完這句話,他推開門,走下了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