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塵埃落定

南都黑幫殺人案已經告破,從上到下層層指示一定要嚴肅處理兇手和相關責任人員。華夏公安部以中原省爲重點,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嚴打”行動,猖獗一時的黑幫在國家機器面前顯得十分脆弱,各個幫派的頭頭腦腦被抓了個乾淨,夠有期的判無期,夠無期的判死刑。

這時候,華夏的法制進程剛剛起步,雖然說沒有嚴格按照法律來辦,摻雜有個人意志的因素,但老百姓以及被黑幫盤剝的小商戶們卻拍手叫好,尹嵩縣城的兩條大街陸陸續續放起了鞭炮。一些曾經參加過黑幫組織,但還沒有來得及幹壞事的人則是四門不出、二門不邁,躲在家裡戰戰兢兢。

黑雲散去風雨收,幾家歡樂幾家愁。

雖然事態慢慢平息下來了,但是南都官場卻發生了一場大地震,在這場地震中,上去的人歡欣鼓舞,下來的人垂頭喪氣。

南都市委書記倒是沒有受到牽連。南都市市長被免職,到中原省政府任省長助理,這其實是一種變相罷黜。南都市公安局長已經被執行槍決,其兒子則下落不明。由於其兒子是案件的主謀,中原省公安廳派出專業刑偵人員也沒有找到,於是公安廳長改任正廳級巡視員,等於是提前退休。

伊嵩縣委兩個一把手全部調離,這在國內官場上還不多見。楊書記調南都市宗教局任局長,李縣長情況好一點,到了更窮的舊野縣擔任縣長。

新任伊嵩縣委書記的是南都市經貿委主任,伊嵩縣政府常務副縣長範捷前進了一步任縣政府縣長。

讓人們大跌眼鏡的是,新出爐的常務副縣長竟然是伊嵩縣教育局長宋時義。宋時義只是一個不好不壞的縣直部門一把手,僅僅是個正科級幹部,如果要提副縣級,按照慣例也得先到市裡哪個邊緣部門任個副職,比如說檔案局。如果有能力、有關係,再調到一個管錢管物、有權有勢的部門任副職,而後再找機會到下到縣裡當個常委。

通常來看,從正科級到縣委常委的跨越需要經過長時間、多崗位的磨鍊,而宋時義完成這一跨越沒有絲毫過渡。熟知內情的人都明白,宋時義這次是碰上了狗屎運、搭上了順風車。

宋時義的意外提升讓宋家人高興自不必說,尹煥當然也感到高興,專門到宋家喝喜酒,宋家全家把尹煥當成了“無敵幸運星”,要不是尹煥搞出這事,宋時義想提官也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了。

因此,尹煥儼然成了宋家的座上賓,一家人有的倒酒、有的夾菜,氣氛十分熱烈,尹煥不知不覺就幹掉了兩瓶伊嵩酒,宋時義也乾掉一瓶。最後宋時義是徹底趴下了,尹煥則搖搖晃晃地走了回去。

在宋家高興的同時,胖子李校長則十分鬱悶加懊悔。真沒看出來這個宋時義比自己還會拍上級的馬屁。早知道這樣,就該多巴結巴結宋時義了,不至於現在去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當個破校長。

孫朝陽一家也高興異常,高興的是尹煥回來了,自己兒子的成績又能提上去了,自己的事業也有幫手了。而這次最大的收穫就是尹煥的師兄當了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有了這層關係,加上縣委一把手範書記的支持,承包縣酒廠的事就等於板上定釘了。

附中的孫正清校長和初一一班的蘇老師自然也高興,尹煥回來了,學校提高升學率、擴大影響力就有了保障,對省教委和市教委也有了交待。並且尹煥也答應聽從學校和老師的安排,去參加全國作文大賽和海燕小作者筆會。

當然,有好事的時候,尹煥首先就想到了孫虎。

在尹煥失蹤的那段時間,經過層層選拔,沒想到孫虎竟然脫穎而出,成爲參加大賽和筆會的替補。現在尹煥回來了,他就想讓學校打個,多給伊嵩縣一個名額,讓孫虎也參加。

孫正清校長當然知道參加的人越多對學校越有利,但是自己剛剛提校長,與南都市教委的領導不熟,更不要說中原省教委了。蘇老師說:“那就讓宋局長,不,是宋縣長說,他在教育界時間長了,說不定就成了。”尹煥直接孫校長辦公室打通了宋時義的電話,說了此事,宋時義說盡量做到。

後來,省教委就爲伊嵩縣增加了一個名額,全省共150多個縣,很多縣還是空白,有兩個以上名額的唯獨只有伊嵩縣。孫正清校長覺得臉上有光,就給了尹煥一個特殊待遇,免除所有的學雜費、書本費。蒼蠅蚊子都是肉,不要白不要,尹煥感到這個孫校長比李胖子要強多了。

對於尹煥和孫虎參加全國作文大賽和筆會,縣委、縣政府非常重視,從市經貿委下來的書記還作了重要批示:一定要高度重視、嚴密組織、強化保障,確保賽出水平、賽出風格、賽出形象,爲伊嵩縣爭光!

現在中原省的高速公路網還沒有形成,遠沒有後世的發達。因此,就不要想坐專車的事。於是班主任蘇老師帶着孫虎和尹煥坐汽車到雲陽火車站,乘一輛綠皮車向省會綠城出發。

由於坐火車得幾個小時,因此蘇老師利用閒暇給兩人交待作文大賽的特點和筆會的注意事項。作文大賽是全國性的,是國家教委與省教委合辦的,能不能拿到好名次就看個人的水平了。筆會是中原省教委爭取的、由國家教委批准的,每年一次固定在中原省舉行。

由於筆會是第一屆,而且是中原省主辦的全國性的筆會。蘇老師揣摩着,如果中原省的小作者能夠出類拔萃,超過其他省市的小作者,肯定就能夠讓別的省份無話可說。如果是自己這兩個學生的表現壓過其他人,那麼省教委、市教委對伊嵩縣會更加重視、更加支持。

蘇老師正在交待孫虎,尹煥發現一個20多歲的留着小鬍子的青年,從前面走到過道吸菸處,又從吸菸處轉過來,每次經過自己的時候,眼神就往這邊多瞟幾眼。

等一會,小鬍子在吸菸處噴雲吐霧完畢,就快步走過來,站在尹煥的前面,向對面的一個老頭說:“你讓一下,我要坐這兒。”尹煥一聽,典型的東北口音,說不定還是趙本山的老鄉,鐵嶺那疙瘩的。

這老頭剛纔上車的時候,帶着一個農村常用的蛇皮袋子,還是孫虎和尹煥幫他放到行李架的。老頭雖然心裡不願意,但還是吃吃艾艾地說:“俺有票,俺的座位就是這兒。”

小鬍子一瞪眼:“老頭,坐這麼長時間了,你不怕得痔瘡啊?”老頭一看,老漢不吃眼前虧,惹不起就躲吧。老頭正想起身,結果被一隻手給按住了。當然是尹煥出手了,尹煥最煩的就是欺軟怕硬的主。

“小兔崽子,找死啊?”小鬍子一把抓住了尹煥的胳膊就往外甩,一時沒有甩動。正在驚愕時,蘇老師站起來:“你幹什麼,欺負老人、小孩子很光榮啊?”

一看到蘇老師出頭了,小鬍子頓時兩眼發光,就像餓狼見到了肥羊,嘿嘿笑着說:“那我今天不欺負老頭小孩了,我就欺負欺負你。”雙手就向蘇老師的胸脯抓去,蘇老師臉一紅,呸地一聲側過身子。小鬍子轉抓爲抱,企圖擁美入懷。

蘇老師避無可避,正在慌亂,忽然發現小鬍子不動了,除了眼珠子能夠轉動之外,其他一動不動,像是照相師對他喊一、二、三一樣。蘇老師十分驚訝,車廂內的人發現這種變故,既覺得欣慰,又覺得奇怪。尹煥就開始數落小鬍子,“出來混,不要太囂張。常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要想不挨刀,見人三分笑。”

蘇老師心裡暗暗好笑,尹煥這個小孩太奇特了,說出這種話,像是在社會上混過多年的人。孫虎趕快拿出本子把尹煥的話記下來,一臉崇拜。

看着小鬍子臉憋得通紅,尹煥說:“罷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走吧,遠遠的。”手指一點,小鬍子頓時萎頓到地上,等一會兒慢慢站起來走到一邊,竟然掏出一個大哥大。

“這什麼世道,小混混都配上大哥大了。”尹煥有些生氣,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該配一個了?”

小鬍子把大磚頭放在耳邊大聲說:“小天津,今天老子被一個小子給欺負了,到站你們帶幾個人, 這小子扎手。”

小鬍子收起大哥大色厲內荏:“你們等着瞧,有你們好看。”說完此話,小鬍子就在衆人的轟笑聲中灰溜溜地走了。

這時,警務室門開了,一個50多歲的鐵路警察過來說:“你們可要小心了,這些人太厲害了。”

接着,他介紹起了情況。綠城有一個黑幫,主要以火車站爲據點,以倒票、賣K粉爲主。因爲那時還沒有網絡售票系統,因此倒票也算是暴利行業。綠城最早的黑幫以本地人爲主,把握着火車站的倒票行業。

後來,一個刑滿釋放人員帶着十幾個獄友到了綠城,因其勇猛、好鬥、狠辣而趕走了本地人。並且他們還拓展了業務範圍。一部分人倒票,一部分人上火車偷錢、偷火車票。

偷錢倒好理解。偷火車票一般人都想不到。因爲沒有車票就出不去綠城火車站,要想出去就得交幾倍的罰款。這些東北人就把偷來的票交給車站有關人員,多少錢的票就可以領到多少錢。這樣一來,車站和東北人就達到了雙贏的效果。

看蘇老師一臉緊張,孫虎大大咧咧地說:“蘇老師,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他們了,更別說我大哥也在這兒。他們有多少人,我大哥就伸多少次指頭。”尹煥敲了一下孫虎的頭:“哪兒有那麼容易,這需要耗費功力的。你以爲我是神人啊?”

“大哥,在我眼裡,你就是神人!”孫虎一臉正經。

“我倒!”尹煥誇張地歪倒在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