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車緩緩駛進了綠城火車站,隨着哧哧的兩聲長響,火車停了下來。蘇老師帶着兩個小孩向出站口走去,尹煥則催着趕快走,因爲他要趕在小鬍子之前,雖然心裡不害怕,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加上蘇老師這個“累贅”,他也不想節外生枝。
三個人當中,尹煥最有“特點”,也容易被認出來,所以他特意走在蘇老師和孫虎的中間。
出站口總共兩個出口通道,接站的人很多。左邊的通道前站着一名20多歲的軍人,看肩膀估計是個連級幹部,彷彿也在接人。右邊的通道站着20來人,其他接站的人則是遠遠站在一旁指指點點,而這些人旁苦無人地吸着煙、聊着天,蘇老師快步帶着尹煥和孫虎走了出去。
蘇老師剛鬆一口氣,忽聽得後面一聲大喊:“截住那三人,就是他們。”尹煥扭頭一看,火車上遇到過的小鬍子帶着20來個人追了上來。
綠城是國內兩大鐵路幹線交匯處,被稱爲“火車拉來的城市”,火車站自然是人流密集。蘇老師帶領3人跑,別人以爲是趕火車的就不怎麼讓路,而小鬍子一幫人則不一樣,跑到哪裡哪兒的人就趕快讓開。
不一會兒功夫,小鬍子們就把蘇老師三人圍在了中間。火車站倒是有一個警亭,但這位警察一看就是個老油子,只是看了看這邊就又喝茶看報紙了。
小鬍子笑嘻嘻地站在外圍說:“小妞你今天是跑不了了,我先把這個小瘸子收拾了,今後你就給我暖牀了。”小鬍子說完就對幾個人耳語了一番。
只見出來5個人,身高體壯的,從不同的方向朝尹煥走來,尹煥也看出來了,這5個人想同時撲向自己,自己的點穴速度再快,哪怕是雙手並用,一次也只能點住兩個人,而他們還有三個人,三個人足以把自己抓住,一旦被抓住,什麼功夫就都使不出來了。
好陰險的招數!
此時,只要尹煥想跑,還是來得及的,也沒有多少人能夠把他攔得住,但孫虎和蘇老師可就危險了,特別是蘇老師這個大美女,這些人是不可能放過的。
怎麼辦?尹煥的大腦迅速地運轉起來。孫虎則是躍躍欲試,他早就想試一試自己的伏虎拳了,至於純陽太極嘛,暫時還用不上。而蘇老師則沒有見到這種陣勢,一時間又怕又羞又怒,卻又無可奈何。
“站住!”圈子外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一個軍人分開衆人走進圈子。五個小混混一看來了個攪局的,並且是穿着軍裝,想繼續上但又摸不清軍人和這三個人的關係,一時也愣在原地。軍人徑直走向尹煥問道:“你是伊嵩縣來的尹煥吧?”
尹煥心裡奇怪,他怎麼認得自己的?不管如何,這軍人是來解圍的。於是就點點頭。軍人一看鬆了一口氣說:“剛纔我就在出站口,怎麼沒看見你啊。”尹煥說怕別人認出來,就縮在中間走。
軍人一看就明白了,手一招,一輛綠色吉普就開了過來。車上的司機也是個軍人,拿着一個黃色的皮套,皮套裡隱約可以看到黑色的金屬,這就是經典的54式手槍。
小鬍子一看,人家和軍人有關係,這年頭跟誰橫都不能與軍人橫,一個唿呼,一幫人四散跑得飛快,撤得乾乾淨淨。
看着小混混狼狽逃竄的模樣,軍人不屑地笑了笑:“這幫人我還真懶得出手。對了,尹煥,這兩位是?”尹煥趕快說:“這是我們蘇老師,這是我同學孫虎,我們是來參加全國作文大賽和海燕小作者筆會的。”
軍人沒有絲毫怠慢之色,沉穩地說道:“蘇老師,歡迎來到綠城!你們三位的住房已經安排好了,請跟我上車。”
蘇老師不認識這位中尉,看孫虎的樣子也不像是孫家的親戚,看來是尹煥的關係了。上了吉普車,中尉坐在副駕駛位置,蘇老師則帶着兩個學生坐後排。車一溜煙地駛進了一個軍隊大院,在一個三層小紅樓前停下了。
中尉和司機把他們帶到了三樓,安排了兩個房間,當然是蘇老師一間,尹煥和孫虎一間。一看房間內的設施,18英寸的黑白電視機、白瓷大浴缸在這個年代算是奢侈的。
中尉告訴蘇老師,這平時是用於臨時安置來隊家屬和部隊領導客人的,餐廳都在一樓,並且說在這裡想住幾天就住幾天,他和司機小王負責全程陪同。
蘇老師和孫虎都看出來了,部隊是看尹煥的面子才這樣安排的。蘇老師對自己這個“得意門生”更加好奇,孫虎對自己的老大則更加佩服起來。蘇老師一想,這樣安排也不錯,也可以讓兩個學生靜下心來好好準備。
在蘇老師準備讓他們好好準備的時候,尹煥又跳出來反對了:“蘇老師,我覺得現在再準備什麼都晚了,因爲作文是不能靠突擊的,關鍵是一種心態,心態放鬆才能發揮出最佳水平。乾脆,我們到綠城到處轉轉,好不容易來一趟,不看看太虧了,再說了有免費的導遊、司機,不用白不用。”
說罷,尹煥朝小王調皮地眨眨眼,小王心裡想,誰家調教出來的少年,太頑劣了。蘇老師想想也有道理,再說出去轉轉也不錯,怎麼說來了一趟省城,而且有軍人跟着,最少不怕那些小混混的騷擾了。蘇老師點了點頭,孫虎一看就高興地歡呼起來。
接下來兩天,蘇老師領着尹煥和孫虎先到大賽和筆會組委會報了道、填了表就在綠城轉了起來,二七紀念塔、德化街等比較出名的地方轉了一個遍。
而在這個過程中,尹煥敏銳地發現,中尉對蘇老師好像有點意思,一開始中尉與自己說話最多,而後來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與蘇老師無話找話的時候多了起來。蘇老師呢,也一改一開始落落大方的姿態,說話聲音也小了許多,臉紅的時候多了起來。
有戲!尹煥也拉着孫虎,儘量爲蘇老師和中尉創造更多的接觸空間和時間。中尉一看尹煥的表現也暗暗稱讚,這小子果然不錯,不僅心思活泛,而且善解人意。
大賽開始了,題目果然與時事、政治沒有多少關聯,而是要求題目自擬,寫一寫自己的愛好,文體不限。尹煥的愛好是武功,但這個不能寫,另一個就是書法。
想到書法,他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蘭亭序》,爲了圖省事就隨着在紙上寫下了鄒董的《蘭亭序》歌詞:蘭亭臨帖行書如行雲流水,月下門推心細如你腳步碎,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卻難拓你的美,真跡絕真心能給誰;牧笛橫吹黃酒小菜又幾碟,夕陽餘暉如你的羞怯似醉,摹本易寫而墨香不退,與你共留餘味,一行硃砂到底圈了誰;無關風月我題序等你回,懸筆一絕那岸邊浪千疊,情字何解怎落筆都不對,而我獨缺你一生的瞭解;彈指歲月傾城頃刻間煙滅,青石板街回眸一笑你婉約,恨了沒你搖頭輕嘆,誰讓你蹙着眉而深閨徒留胭脂味;人雁南飛轉身一瞥你噙淚,掬一把月手攬回憶怎麼睡,又怎麼會心事密縫繡花鞋針針怨對,若花怨蝶你會怨着誰;無關風月我題序等你回,手書無愧無懼人間是非,雨打蕉葉又瀟瀟了幾夜,我等春雷來提醒你愛誰。
幾分鐘後,在其他人處於構思階段、還沒有下筆的時候,尹煥已經交上了作文卷子走了出去。其他學生一看鬆了一口氣,有這樣的人存在,自己最少不墊底了。兩個監考老師看到尹煥走出去有點惱火,這樣的學生這樣的白癡也來參賽,真是浪費一個寶貴的名額!
作文大賽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監考的,看書也沒用,抄又不能抄,也不用管學生,老師頂多是維持一下秩序,誰沒有紙了就發紙張。其中一位女老師慢慢走到講臺上,看看這學生幾分鐘寫了什麼,不會又一個“白卷英雄”張鐵生吧。
女老師拿起尹煥寫的東西,幾分鐘後顯得十分激動,招了招手。另一位男老師湊過來看了看,小聲說:“難道是諾米諾言?尹煥?”
看男老師也知道諾米諾言,女老師也小聲說:“肯定是諾米諾言,原先以爲他和汪國真一樣大,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少年。第一名肯定就是他了。”
尹煥走出考場,在門口見到中尉正和蘇老師說着話,等了一會見沒人搭理他,於是就咳了兩聲,中尉一看到他就說:“不會吧,你這麼快就出來了?”尹煥說:“題目太簡單了,我幾分鐘就做完了。”
中尉心裡想,幾分鐘能寫幾個字?尹煥接着說:“怎麼說呢,說我寫一萬字也可以,說我寫七個字也行。”
中尉被尹煥繞得有點糊塗,問道:“你到底寫得啥?”
尹煥說:“我寫了一句話:此處省去一萬字。”這時,三秦省一位作家的《廢都》正流行,這部小說一到*的情節,就出來一句話:此處省去多少多少字。
一聽到尹煥說這話,蘇老師臉紅了一下。哪知尹煥又來了一句更猛的:“你們在這兒說了半天說了些啥?連我來都沒瞅見?你們不回答就算了,我只當此處省去兩萬七千字。”
蘇老師揚手欲打,尹煥閃到中尉身後笑道:“我先到*場轉轉,你們繼續,繼續省略。”
全國作文大賽的初評結果出來了,因爲是在中原省舉辦,因此組委將此結果通報給了中原省教委。接到通報結果的省教委辦公室一看面色大變,馬上交給了分管的領導,分管領導是個廳級幹部,臉色馬上黑了:“這還了得,伊嵩縣這次是丟了大人了。”
這個廳級領導知道專門爲伊嵩縣增加名額的是教委一把手,他對一把手早就不滿意了,總認爲自己幹一把手要強得多。因此,他馬上安排辦公室主任,召開一次見面通氣會,讓大賽組委會的評委、伊嵩縣人員和教委一把手參加,讓伊嵩縣和一把手好好丟一次人。因爲,組委會評委都來自全國,這樣的效果會更好。
“尹煥的作文涉嫌抄襲?”蘇老師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急忙問尹煥:“你是不是抄襲了?”尹煥也十分奇怪,難道方文山早就寫出了《蘭亭序》?難道方文山從硫球跑來當評委?雖然心虛,但尹煥還是硬着頭皮說:“我不是抄的。”
蘇老師面色有所緩和說:“孫虎在這兒等着,別亂跑,尹煥跟我去一趟省教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