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情何以堪
趙令儀進到屋裡的時候,趙徽音正靠在引枕上閉目養神,看起來很是勞累的模樣兒。
因看着趙令儀進來,趙徽音身邊的丫頭清亭忙就要喚趙徽音起來,趙令儀搖手製止了。大姐姐看起來可是累的很,既然睡着就讓她多睡一會子好了。
只是趙徽音並沒有睡着,這小小的動靜,便驚動了她,她已經睜開了眼睛。因瞧着是趙令儀,便也不起身,只是懶懶的開口道:
“四妹妹忙完了?”
“忙完了,這第一次舉辦宴會,當真是累壞了,好在有大嫂子幫忙。要是我一個人,那裡能忙的過來。”趙令儀靠着趙徽音坐下來說道。
“四妹妹做的很好了,比起我當初可是要好上不少呢。”趙徽音說話還是懶懶的,似乎提不起什麼精神來。
“大姐姐究竟怎麼了,可是府中發生了什麼事兒?”趙徽音自從成親到如今,夫妻和睦,兒女雙全,可以說過的是相當不錯,怎麼也會露出這樣疲憊的表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倒像是把大姐姐的精氣神全都抽乾了一般。
趙徽音嘆了一口氣,嘴巴張了幾張,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大姐姐,難道對我也不能說?”
“對着四妹妹我有什麼不能說的?只不過是有些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罷了。”趙徽音搖搖頭。
趙令儀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勉強的,若是大姐姐願意說,就是不問,她也會說,可要是大姐姐不願意說,就算是問了,也不會說,因此她並不強求,只是握住趙徽音的手輕輕的捏一捏。
“咱們姊妹。也是好久不曾在一處說話了。”
趙徽音伸出另外一隻手,摸着趙令儀的頭髮道:“可不是麼,當初,你搬到跨院裡住的時候。才只有四歲。那一年,二嬸纔去了……可如今,你也長大成人了,都已經嫁人了,要是二嬸在天有靈。大約也是高興的吧。”
趙徽音至今都記得,當初,二嬸去世的時候,趙令儀哭的幾次暈厥過去,其實那時候她都羨慕趙令儀。畢竟,趙令儀還能哭一場已盡哀思,可是她從在襁褓中就沒了父母,便是連哭一哭都不能。
趙令儀不明白,大姐姐怎麼會在這時候提起自己的親孃來。
不過她聰明的沒有多問。
“四妹妹身邊的丫鬟,我記得幾個大丫頭都是二嬸在世的時候給你選好的。”趙徽音瞧瞧跟在趙令儀身邊的清嵐說道。
“可不是。只是如今清芷出嫁了,又提了一個,還在調教,還當不得使喚。”趙令儀覺得,趙徽音一定是攤上事兒了,要不然怎麼會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的說話,先是說到了親孃,再說道丫頭。
“清嵐,你可要好好的服侍你家姑娘,別讓她受委屈。也別給添堵。”
清嵐忙就蹲身行禮笑着回話道:“大姑奶奶說的這是那裡話,我們做丫頭的,自然是全心全意的爲主子盡心,斷然沒有添堵的道理。”
“好丫頭。”趙徽音讚許的點頭:“你帶着清亭去廚房裡。給我弄一碗馬蹄羹來,今日宴席上有,我吃着挺好的。”
“是!”清嵐知道,這是趙徽音要打發自己出去呢,所以笑着應了又道:“世子妃,您只怕是也餓了。我瞧着今日您都沒吃什麼,要不要也給您弄一碗來?”
“也好,還別說,真的是餓了,只顧着招呼別人,自個兒倒是什麼都沒吃上。既然要做,索性就多做上些,你們幾個都沒吃,算是我賞你們的。”
“多謝世子妃體恤。”清嵐忙就調皮的衝着趙令儀笑着道謝,然後才和清亭一同出去,順道,清嵐連屋裡的小丫頭們都帶了出去,並且體貼的關上了房門。
“四妹妹!”趙徽音欲言又止。
“大姐姐究竟是怎麼了?”既然連丫頭都打發下去了,那就是要和自己說體己話呢。
“你身邊的人可要調教好,尤其是大丫頭,那是最貼心的人才好,可千萬不能弄出來那些狼子野心的,要不然……。雖然你使喚的幾個都是當初二嬸精挑細選出來的,可也要當心纔好,到底人心隔肚皮。”趙徽音說話,面上就有幾分難堪幾分憤怒。
四妹妹和自己一樣,對下人最是體貼,可是便是如此的真心相待,到了最後,卻也只換來了別人的背叛,這讓她情何以堪。
趙令儀聽了這話,心中一個激靈,莫非是大姐姐身邊的人出了什麼問題?大姐姐用了好嚴厲的語氣,看起來事情不小呢。
可樂昌侯府最是單純,府中的人丁不多,可不像是燕王府,王妃成日家烏眼雞似得,恨不得把自己和世子生吞了,又會有什麼事兒?
“都是跟着我許多年的人了,從我六七歲的時候,就跟在我身旁,算起來也是十五六年了,我雖然沒什麼本事,可是自問也沒有虧待過她,怎麼偏偏就不知足呢?”趙徽音說着話,一滴眼淚居然就這麼滑落了。
她一直當她是最親近的人,爲她也算是考慮良多,可是卻沒想到,到了最後背叛的人居然是她。
“姐姐說的是清漫?”趙令儀忽然就恍然大悟了,可不是麼,大姐姐身邊最得力的可不就是輕慢,可是這一次大姐姐來,身邊帶着的人是清亭,而不是清漫,那就是清漫做了什麼讓大姐姐難過的事兒。
若是清漫,那倒是好,最起碼不難解決,了不起就是大姐姐傷心幾日罷了。必定是身邊時間長的人,總是有些情分。
“她——”趙徽音終究還是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說。
也是她強求了,卻忘記了,每個人活着,想要的東西都不一樣。她一心一意的爲她打算,覺得是爲了她好,可是她卻不想要她給的,只當這是害她呢。
她眼見着樂昌侯府的榮華富貴,動心也是必然的。可是,她怎麼沒想過爲她考慮一下?難道這些年相依相伴的日子,對她而言一文不值?
要是別人。或許她就不會這麼難過,畢竟清漫陪在她身邊的時間最長,她都爲她打算好了,甚至連嫁妝都攢好了。可如今卻都用不上了。就連這十幾年的主僕情分,都像是笑話一場。
趙令儀把趙徽音摟在懷中笑道:“左不過是個丫頭罷了,姐姐不用放在心上。”
“是啊,左不過就是個丫頭,是我想的多了。”趙徽音半天才悠悠的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趙令儀雖然猜測。事情是清漫引起的,可是卻不能肯定是什麼原因,因此也不好多說什麼。
只盼着,清嵐是個能幹的,能從清亭的口中套出些有用的東西來。
二人相顧無言,清嵐和清亭兩個人敲門進來了。
“就是這個問道,當真是不錯。”許是因爲來人了,趙徽音一閃而過的虛弱似乎已經不見了,她背過身去,用手帕將眼角殘留的淚水輕輕拭去。
四妹妹說的對。左不過是個丫鬟罷了,既然不珍惜自己對她的情分,她又何必顧念許多?以後,只當是個陌生人也就罷了,難不成,她還真的能把自己取而代之?
“大姐姐既然喜歡,就多吃些。這些馬蹄粉還是從南邊送過來的,姐姐要是喜歡,我讓人給你裝上一包,等您回去的時候帶上。想吃了,就讓清亭給你做上一碗。”
“這馬蹄粉我們府裡也有,只是覺得,總不如四妹妹這個純淨。”趙徽音應了。又笑着誇了一句。
二人有說有笑的吃了馬蹄羹,在休息一會子,姊妹兩個同去泡了溫泉,這才各自回房休息。
“清嵐,你可問出什麼了?”趙令儀可是一直都有心事,就是連泡溫泉都心不在焉的。好容易等到趙徽音回房去休息了,這才忙就問道。
“清亭說是清漫昨天在陪着大姑奶奶去給樂昌侯太太請安的時候暈倒了,請了大夫來,說是懷孕了。”
清嵐到底是還沒有出嫁的姑娘,說這話的時候,臉紅彤彤的。
“懷孕?”趙令儀驚道。
不知道爲什麼,大姐姐身邊的四個丫頭,只有年紀最大的清漫至今沒有成親,倒是比她小的清揚清輝都已經成親了,可是沒有成親的人怎麼會忽然懷孕?這可是要浸豬籠的。
“說孩子是大姑爺的。”訥訥了半晌,清嵐接着說了這一句。
也就是這一句,讓趙令儀手中的茶碗差點兒都沒拿住掉到地上去。
孩子是大姐夫的?怎麼可能?大姐夫可是最潔身自好的,大姐姐進門又是兒女雙全的,大姐夫身邊就連通房丫頭都沒有一個,還說這是桂家的傳統。
好像當初說是夫妻成親五年無子方可納妾什麼的,具體也記不得了,不過桂家在這方面卻是極好的。怎麼忽然就鬧出這樣的事兒來?也難怪大姐姐心緒不好,要是自己也不能好。
“這怎麼可能?”
“大姑爺最近不在府中,所以具體情況就不得而知了。倒是聽清亭說,清漫說是大姑爺喝醉酒的時候,玷污了她之類的話。我覺得這可不是紅口白牙的說一嘴罷了,她是什麼人,大姑爺憑什麼會看上她?大姑奶奶可比她漂亮的多,別的不說,就是清亭,也比她年輕漂亮呢。”清嵐說完了話,還不忘記把自己的意見也加上。
清漫可是已經二十三歲的人了,有什麼好的,值得讓大姑爺如此?只怕是她自己爬牀也未可知。
“越來越沒有把門的了,這話也能亂說。”趙令儀瞪了她一眼道。
不過,這話確實有道理,大姐姐容貌上佳,清亭也是個漂亮的,怎麼大姐夫不對清亭動手動腳的,偏偏就動了她?
要說這其中沒些貓膩,連她都不相信。
“姑娘,您可別怪我。我才私下裡和清亭說話,也問了,清亭說,大姑爺素日潔身自好,對她們這些丫鬟都是規規矩矩的,連多看一眼都不曾呢。”清嵐顯然並不把趙令儀的嗔怪擱在心上,反而繼續說道。
“好了,這事咱們就裝作不知道便是。大姐姐心裡難受,又不好說出來,且這到底是她的家事,就算是我們知道了,也幫不的忙。”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樣的事兒,糟心的很,可最後始終是要讓當事人處理,她不過是外人罷了,可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呢。
只怕大姐姐今日難過,也是因爲心裡看重和清漫的情分,才覺得傷了。
不過,大姐姐素來是堅強自主的,這樣的事兒,必定能處理妥當,不需要她多費心。
倒是大姐姐今日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可是在提心自己,要留心身邊的人呢。
趙令儀忽然就想起來,好像自己的陪嫁丫頭裡,還真是有個別不安分的,少不得要留心些,萬一真的鬧出爬牀什麼的,那可就不好看了。
第二日起牀,趙令儀和趙徽音一同回京,臨走的時候,趙令儀不光把廚房裡剩下的一包馬蹄粉都給趙令儀裝上了,還給她裝上許多的蔬菜,自然都是趙令儀從空間裡頭偷渡出來的。要是別的,趙徽音大約也不稀罕。
“我就說呢,四妹妹這宴席上怎麼就有這樣清翠的蔬菜,卻原來,溫泉還有這妙用呢。”趙徽音看着馬車上兩大筐綠油油的蔬菜,不由的就笑了。
這時節,這樣新鮮的菜,就是有錢也沒出賣去呢,倒是難爲四妹妹,給自己送了這麼多。果然,姐妹便是姐妹,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不知道到了最冷的時候還能不能種出來,要是到時候還有,我讓人給姐姐送去。”趙令儀笑着一面上了馬車,一面說道。
趙徽音和上了同一輛馬車,姊妹兩個有說有笑的就到了京城。
進了城,二人才分開,各自回府。
趙令儀原本是打算直接回王府,可是有一想,此時便是回去了,也是一個人在府中,南宮湛進宮要到明日才能出宮,就剩下她自己,不是看賬本就是做針線,好生無趣。
今日既然已經出來了,不如就去一趟定國公府瞧瞧母親和祖母也好。定國公府現在也沒有和她同輩的,所以這次的宴席是一個人都沒到。
心下想着,趙令儀讓車伕掉轉馬頭朝着定國公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