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後,楚秀菡和姚遙站在走廊的欄杆旁聊天,天空飄着雪花,似乎一點沒有想停下的意思,樓下一些同學在打雪仗,不時有歡快的笑聲充滿衝擊力地爆發,衝擊耳膜。
不遠處,盧南華則和唐寧夜站在一處。
不知道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使然,唐寧夜在受到夏小洛的冷遇後,或者說她在發覺自己在朋友們眼裡是“有眼無珠”的一種人以後,賭氣般地和盧南華走得很近。
當然,神經很大條,以爲高中生的愛情都是扯淡很無聊的夏小洛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
而盧南華也樂於如此,畢竟在衆人眼裡,唐寧夜是個洋娃娃一般精緻的女孩,無論是學業還是容貌都是很出衆的,無論是從實用角度,還是滿足虛榮心的角度,都很划得來。
美中不足的是唐寧夜的家庭出身在他看來太一般了,雖然,她父唐寧德是縣第二人民醫院的院長,但是在他看來還是太普通了,一個小小的股級幹部而已。
不過,他並不在乎,又沒有想和她談婚論嫁,玩玩而已。
盧南華這種小男生在夏小洛看來都是荷爾蒙分泌過剩的傢伙。盧南華只所以接納唐寧夜是因爲這樣既可以消磨時光,又可以向自己一直苦苦追求無果的楚秀菡“示威”,何樂而不爲?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楚秀菡好像對他這一切視而不見,而且那種無動於衷絕對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他偶爾看到她望着窗外長久地發呆,忽然又一臉溫柔地傻笑,傻子都能猜出來,她肯定是爲了夏小洛。
這讓他恨恨不已,而又萬般無奈。
盧南華對縣城裡的政治鬥爭耳熟能詳,他也知道自己父親最近失勢是何京生勢力對董集的查處而造成的,他也知道夏小洛的父親夏近東是何派勢力的中堅力量——不過,這些都是在“董集造假案”塵埃落定以後,盧軍超纔看明白的。
對於夏近東調到長河鄉是副縣長宋行止提出來的,他哪裡會想到夏近東是他何京生的人!是爲了安插棋子。
盧南華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恨死夏小洛了,恨不得挫骨揚灰,不過,他已經聽董四喜他們說過,夏小洛功夫很好,這讓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倍感鬱悶,他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辦法整治夏小洛。
在他眼裡,父親失去一切,失去權利、地位、財源都是何家和夏家人造成的,他一定會想辦法弄死他們。只不過,盧南華是個聰明人,他在想如何自保的前提下,還能整治何家和夏家。
自然而然的,他想到用董集的勢力,說起來,這讓整個洛水縣政壇和商場都重新洗牌的“董集造假村”一案,其中受損最大的其實還是董家,董九星被槍斃,董集造假村的骨幹力量都被判刑,董四喜和董笑鋒家可謂家破人亡。
現在這兩個鳥人完全沒有了當日的囂張氣焰,何京生正是狠角色,夏近東也可謂“執行到位”,當天查處造價村的時候,何京生曾撂出一句狠話——“一根線都不能給他們留”。
夏近東和葛峻峰也可真是不打折扣地執行,董家及其骨幹所有家產都被沒收得一乾二淨。
據說,董四喜一直引以爲傲的那雙卡洛馳的鞋子都沒拎走了!可想而知,董四喜等人是多麼憤怒。
“要不,我們分手吧?”扶着欄杆的唐寧夜這句話裡並沒有多少疑問的成分。
“爲什麼?”盧家雖然現在不得勢,但是,他那種平靜中帶着傲然的氣質並沒有隨之消失。
“沒有太多的感覺了。我覺得,以你的見識和水準,應該明白什麼叫好聚好散吧?”唐寧夜道。
如此嫺熟的提出分手,顯得那麼得體而有教養,甚至讓盧南華都覺得無法拒絕。
盧南華心道,我還真小看這個女孩子了!不簡單。
而在唐寧夜來看,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之前靠近他,是因爲他無論各方面都不在夏小洛之下,而現在,父親已經在談話時無意中告訴她,現在夏小洛的父親那對“不爭氣”的父母現在在何京生書記面前很吃香,而盧軍超恐怕這一輩子都難以在擡頭了。
此消彼長,她雖然很難接受這非常戲劇化的變化,但是,她明白這是現實,自己一定要及時地扭轉身來,不然,就一切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他的父親一貫教育她,你周圍的朋友決定了你的高度,如果你整天和一羣毫無權勢的人在一起,你肯定也會變得無權無勢而且沒有志氣,擇友一定要精挑細選。
可是,遺憾的是,他的父親從來沒有教會她,如何擁有一雙看透未來的智慧的雙眼。
所以,只能這樣做事後諸葛亮,不過,如果對已經明晰的形勢作出果斷的反應,也不失爲一條不錯的準則吧。
盧南華帶着淡淡的微笑,道:“嗯,好聚好散,以後我們還可以做朋友的吧?”
唐寧夜已經轉過身往樓下走去,頭也不會地道:“嗯,也許吧……”
心中卻在恥笑,做夢吧你。
而盧南華的笑容轉瞬消失——“夏小洛,你等死吧!”
夏小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蘇絳脣了,錢學文在自己的運作下被無罪釋放了,他們又擁有了一個“完整”的家庭。
其實,夏小洛不知道的是,他們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在夏小洛解救了錢學文以後,蘇絳脣對錢學文更是毫無留戀了,和他分開只是時間問題。
已經到了深冬,雪花整天整夜地毫不吝嗇地飄落下來,摳門如夏小洛者,雖然兜裡揣着30萬這筆鉅款,但是也捨不得買一件貂皮大衣穿穿,依然穿着在當時很常見也很廉價的棉衣,在人堆裡一站,一點也不扎眼。
河北,承德避暑山莊。十幾輛高級轎車浩浩蕩蕩地開了過來。
《火花》雜誌社社長陳超羣下車後,迅速跑到後面小心地打開車門,他左手打開車門,右手小心翼翼地墊在車門框上,爲一位老者打開車門。
《火花》雜誌社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文學期刊,主攻青春文學市場,是《人民文學》旗下的二級刊物,主管部門是華夏作協。
這個雜誌社每年都會在承德開幾次筆會,因此他這個動作讓負責這次接待的避暑山莊副總經理王婷婷瞠目結舌,要知道陳超羣在華夏文壇和出版業的地位也是排得上前幾號的人物,能讓他去親自打開車門的人又是何等人物?
片刻之後,一位帶着眼鏡的瘦長臉的老者出了車門,他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爽朗地一笑:“哈哈,下了這麼多天雪,終於放晴了!希望我們的文壇能像這天氣一樣,撥雲見日,走出陰霾,這次選稿能選出一些優秀的作者!”
王婷婷定睛一看,恍然大悟,老者正是中華文壇的泰斗級人物王蒙——這位剛剛從文化部部長的寶座退下來,現在任《人民文學》社長和華夏作協副主席。
按輩分,他是陳超羣的前輩;按職務,他是陳超羣的領導,陳超羣在外滿就是再牛叉,也不得不尊重這位華夏文壇上的泰山北斗。
她趕緊迎了上去,握住他的手,激動得話都說不好了,道:“王部長……歡迎您!”
王蒙很大氣的一揮手,很和藹地道:“我要糾正你,我現在可不是部長,而是一介書生!”
王婷婷作爲一個地地道道的女強人,作爲承德避暑山莊的副總經理,什麼人物沒有見過?
高官權貴、富賈豪商走馬燈地在她面前過去,但是王蒙則是文學藝術領域當之無愧的帝王,有人說過“王老一跺腳,華夏文壇要抖三抖”,她臉上泛着興奮的光,道:“您是文學泰斗,能見到您,我真是感覺很榮幸,我是您忠實的讀者。”
王蒙呵呵一笑,道:“我老了,已經兩年沒有寫出好作品了。未來是他們的。”說着,往身後一指。
王婷婷也是文學愛好者,一下子就認出了身後的這些人,各個都是名震華夏的人物,讓她禁不住一陣心跳。
走在最前面的是先鋒文學四傑之一馬原,有着東北大漢的粗豪身軀,留着短鬚;聽着音樂溫文爾雅的是先鋒作家餘華,以一部《活着》名震海內外,獲得國際同行的普遍讚譽;另外一個目光堅韌平和又顯得心機深沉的是清華文學院的教授格非;還有一個長得很清秀眸子發出光芒的是著名女作家遲子建,長着一張鵝蛋臉的是女主角池莉,她也是湖北文聯的副主席。
剩下的幾位也是在文壇嶄露頭角的新人和一些年輕的雜誌編輯。
在後面,是一些神色倨傲或者獐頭鼠目的書商,這次文學競賽由他們協助,當然想第一時間抓住優秀的作者。
這幫代表着華夏文壇中堅力量的文人豪客信步走進富麗堂皇的承德避暑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