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被云溪的表情驚得一呆,轉眼就訕訕地回了服務檯後面。坐在她身邊的宇敇顯然就不能這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看着她雙眸裡奪目到幾乎妖異的光澤,宇敇承認,他第一次覺得,一個女人,還是個比自己年紀要小的女人,竟然光是這樣看着,他都覺得被人用狙擊槍在射擊範圍內隨時隨地瞄準着的幻覺。似乎只要再一個動作,隨時他都可能被爆頭。
這種緊張刺激的感覺,倒不僅僅是因爲自家BOSS,還有一種天生對強者的激賞——她眼底的殺氣讓他覺得熱血沸騰!
隔壁餐廳忽然陷入一片沉默,自嶽晨喃喃低語出中垣控股的名字後,似乎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
云溪仰靠着座椅,陷入沉思。
“中央最近查出一筆鉅款從他們公司流出來……。”
她眯着眼睛,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回想起當初蕭然說的話。
他所說的中央是否和如今的卓風突然插手有關?
事到如今,再回憶起當初,跳出那個狹小的圈子後,才發現當初有許多忽略的地方,更有許多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蹊蹺處。
中垣控股是外公白手起家而發達的,連上市都沒有,說到底,就是個私企,爲什麼會招來官方的關注?又爲什麼,時隔這麼久,還有人來專門舉報當初這件蓋棺定論的事?而且,還是由卓風這種身份的人親自接手?
“卓公子如果說的是這件事的話,算起來,我還有點印象。”耳塞中忽然傳來嶽晨微帶磁性的聲音。
云溪指尖一頓,聽那兩人密談。
“你知道什麼?”卓風幾乎有些欣喜地發現,原以爲走進了死衚衕,竟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還有轉機。
“當初蕭然曾經放出風聲,他要拆分了中垣控股,直接拋售。會不會這事和他有關係?”當初中垣控股的老總跳樓自殺的時候,聽說蕭然還失蹤了一段時間,去了國外,遲遲沒有消息,若真按利弊來分析,蕭然顯然最可疑。
誰知,卓風竟然輕輕一笑:“一開始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事情並不是這樣。”
不僅是坐在卓風對面的嶽晨,就連雲溪都聽得一愣。
眼前忽然閃現出蕭然每次出現時,目光中的隱忍。
當初她問他到底是誰陷害了她外公的時候,他直到最後都沒有說出真相,是因爲真兇勢力太過驚人怕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是,另有其他隱情?
“卓公子果然好好地查過底細。”嶽晨目光一凜,此刻終於明白,對方這樣的身份爲什麼會留下來和他“閒聊”,並且對冷云溪不肯提隻言片語,卻和他這樣開誠佈公。
“的確好好查了個透,”卓風見他眼底閃過了然的目光,平地一笑,剛剛略帶無奈的表情倏然變成胸有成竹:“就我所知,當初,蕭然沒能拆分成中垣控股,你也出了力!”
嶽晨此刻目光一冷,隨即漸漸轉暖回溫。
心機沉浮,殺伐決斷已不足以形容他對卓風的印象。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
這位大公子徹底地做到了,並且將演技提升到如火純情的高度。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來要賣卓風一個面子,如果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一定提供線索,卓風這才“隨意”一樣的提起中垣控股的名字。如果他剛剛沒有承認知道這件事,估計,眼下,就不再是享受貴賓級待遇,還能安然地坐在他,看着他混笑得一臉風輕雲淡了。
剛剛聽到他婚訊的那一剎那,看似是頹然無奈,對當初的涉黑線索覺得茫茫無期,其實卻將他的所有反應都一絲不漏地品評了一番。但如果他剛剛故意將這攤爛攤子推出去,那麼以卓風目前所查到的銀行賬目,足以讓他無言以對。
“的確,當初,我對中垣控股也另眼以對。所以,在蕭然放出風聲要拆分的時候,我提前動了手。不過,你既然查到了這點,應該也發現,如今這家公司的管控權並不在我手上。”嶽晨低低一笑,目光似乎透過面前坐着的卓風望向某處的一點。
“正因爲現在中垣控股的歸屬問題太複雜,所以,我想問問看你這個前任主人,你既然已經將中垣控股收購了,爲什麼還要轉手?”如今的中垣控股,三位大股東,其中兩人常年不在國內,年紀也已經過了六旬,早已不參加公司決策工作,算起來,不過是提供資金支持。至於,這剩下的最後一位。卓風皺了皺眉,這人的生意遍佈各行各業,似乎壓根接手了中垣控股就順手束之高閣,聽說連一次都沒有在公司露過面。
“生意上的事,難免多生事端。我當初收購中垣控股時因爲有利可圖,可惜,後來臨時變卦,牽扯出一系列配合監察部門審計的問題,對公司形象影響太大,與其在這上面浪費大量人力物力,不如乘着還有點價值,直接賺上一筆。”嶽晨搖頭輕笑,商人無論是買賣公司,無外乎兩點——一麼自然是有利可圖。二麼,就是有特別的意義牽扯在內,否則,誰會那麼勞心勞力。想到這,他忽然臉上帶出一分好奇:“按理來說,這都是過去的案子了,據我所知,當初這家公司的老總已經跳樓自殺,唯一的合法繼承人也莫名其妙地失蹤了,爲什麼突然有人舉報這件塵埃落定的案子?”
卓風冷凝的眸子暗暗一沉,看着嶽晨臉上的莫名詫異,良久,平靜道:“不是實名舉報,目前我們也沒查出來到底是誰專程寫信上來要求重查案件。”筆跡覈對、監控錄像都查過了,可惜沒有一個符合刷選條件的。加上這件案子涉及的方面太過敏感,所以他才親自插手。
“怪不得。”嶽晨恍然一笑,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這位大公子真正來找他的緣故,壓根不是因爲他公司的股票最近漲幅驚人,壓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完全是衝着他當初轉賣中垣控股的事情而來。所以一聽說他這邊資金出現問題卻能迅速解決,立馬一點都不耽擱地趕到埃及。
卓風托起手中的杯子,對着嶽晨的眼睛微微點了點頭:“謝謝配合,如果私下收到什麼消息,還請和我聯繫。”他將一張名片遞了過去,眼裡笑意未名。
“自然。”嶽晨接過名片,表情從容。“如果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和你聯繫。”
兩人握了握手,至此,云溪耳塞裡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她雙手互握,靜靜地看着桌子,太陽的光線順着她的側臉印了過來,彷彿整個人都在微微發光,可那的眼睛裡暗無邊際,像是一汪投不進任何光亮的幽潭,憑白讓人覺得冷氣沁骨。
嶽晨曾經拆分了中垣控股,爲什麼在蕭然手底下虎口拔牙後又轉賣了出去?
她當初車禍之後,曾經去過外公的那棟別墅,卻再也不敢去那家凝聚了外公一生心血的公司。她怕,只要走到樓下,就會情不自禁地回想起當晚的那滿眼血腥和絕望。
他就在她的腳邊,腦漿迸裂,血液橫流……
“那個……。”宇敇有些急切地敲了敲桌面:“BOSS嫂,卓公子出來了,你看……”他指了指云溪耳邊的耳塞。如果她再不拿下來的話,估計就算卓公子和他的單兵作戰水平相差得再大,也很快就要曝光了。
嶽晨和卓風相談甚歡的聲音透過耳機重新響起,云溪直直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宇敇有些急不可耐地站了起來,心想着自己的未來已經很明顯了——他要是強制奪過竊聽器,冒犯了BOSS嫂,以他對BOSS的理解,以後肯定被無限次“體罰”中度過,可他要是再不動手,眼下就會直接被卓大公子丟到某個部隊反覆操練,暗無天日。
這可真是……。
宇敇臉色一片灰暗,怎麼當初會覺得當BOSS嫂的保鏢是一件美差?
明明比BOSS還棘手好吧!
就在嶽晨替卓大公子推開餐廳大門的那一瞬間,門口的風鈴輕聲揚起,宇敇覺得自己離光明越來越遠的時候,云溪側頭朝着那兩個走來的人微微一笑,手付過耳側,彷彿無意識地梳理碎髮般,再轉眼看去,她耳中的耳塞已經轉眼消失。
這,這簡直是在考驗他的心臟極限吧!
宇敇很想給自家BOSS嫂豎上一根大拇指,點個贊,但,眼下,他幾乎停滯跳動的心臟全幅注意力都在怎麼在卓公子這樣的人精面前表現正常。
“怎麼,你餓了?”顯然,某人誤解了他“如狼似虎”的眼神,卓風見他一臉糾結的表情,桌上只有一隻空着的杯子,懷疑宇敇是不是被這家餐廳的伙食給無語到了。
“沒,我去開車。”宇敇覺得,眼下最好的工作就是開車!眼睛看路,不用對上卓公子,更不用對上這位BOSS嫂。
天知道,他這樣見慣殘酷的人,竟然覺得看一眼此刻的BOSS嫂的眼睛,都覺得膽寒……。
她剛剛到底聽到卓公子和嶽晨談了什麼,竟然會這麼大的反應?回去要不要向BOSS好好彙報?
忽然覺得一陣頭疼。
剛剛自己爲什麼手欠,只裝了一個耳機。
除了嶽晨、卓公子,只有BOSS嫂才長了“第三隻耳朵”,他要拿什麼向BOSS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