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研究了好長時間,最後定下了素心樓的事情。
待到一切都處理完之後,已是掌燈時分了,鬱輕侯便留涼七七在家裡吃完飯,說吃完飯之後再送涼七七回王府,涼七七想了想就同意了。反正她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大朗,倒不如晚一點回去。
對於這個決定,最高興的人莫過於鬱夫人了,她早就備下了一桌子好菜,就是爲了涼七七準備的。他這個兒子一向眼光頗高,誰都看不上,這一次卻難得的自己帶了人回來,而且兩人關在書房裡一關就是小半天,孤男寡女,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事情。
鬱夫人越想越覺得喜滋滋的,看着涼七七越看越滿意,只覺得她比自己見過的那些大家閨秀都來的有靈氣。雖然鬱母可以肯定,恐怕涼七七不是大家族出身的女子,否則那些畫像裡不可能沒有她,但是對於鬱母來說,家世什麼的她並不看在眼裡。他們本就是個有些尷尬的存在,商人的位置一向不高,但是因爲鬱家是首富,基本上人人都得給鬱輕侯幾分面子。但是對於有些書香世家,還是會不把他們家放在眼裡,總覺得扯上了商人就是俗氣。
而且現在鬱輕侯只要肯成親,哪怕娶個她不甚滿意的女子,鬱夫人覺得自己也是能夠忍忍的,畢竟她想抱孫子想的已久了。
等待鬱輕侯和涼七七進了飯廳,鬱夫人笑的十分曖昧,拉着涼七七做到了自己身邊,一邊給她夾菜,一邊看似不經意的隨口問她一些問題。比如名字、愛好等等之類的,涼七七雖然不知道她的用意,但是畢竟是長輩,而且又說話十分和藹,她便都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鬱母在知道她就是涼七七的時候,激動的險些把手中的筷子掉到地上去。上一次她好問歹問,使盡了十八般武藝,才從鬱輕侯口中套出了把他贏得片甲不留的那女子的名字,當時她還想着定是個假小子,卻沒想到涼七七竟然長的如此好看。想想這麼一張好看的臉,在賭坊讓兒子輸的什麼都不剩,鬱母突然明白了那天鬱輕侯的憋屈是從何而來。
到底給兒子留着面子,再說了他們這些小輩的事情,鬱夫人也怕問了弄的他們更尷尬,因此也並未提傳家玉佩的事情。只說是因爲聽鬱輕侯說起過她,卻沒想過這麼漂亮,所以才感到驚訝。這句話惹得鬱輕侯又多看了她好幾眼,然後瞬間提高了警惕。
涼七七難得的紅了臉,低下頭羞澀一笑。心裡卻淚流滿面,她實在是不習慣被別人這麼誇,總有一種自己明明是大灰狼,卻被當作小白兔的感覺。可是對方是鬱輕侯的母親,鬱輕侯可是她最新的投資合夥人,她只能拼命裝乖巧,生怕本性露出了嚇到了她。
而之後鬱夫人再問涼七七什麼事情,都由鬱輕侯幾句話擋了回去。鬱夫人十分不滿,卻也沒辦法,畢竟這話又不能挑明說,只是挑着機會狠狠的瞪了鬱輕侯幾眼,而鬱輕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衝她挑挑眉。
七七則莫名其妙的看着互相鬥法的一對母子,一臉茫然,只好默默埋頭吃飯。
鬱府一頓飯也算吃的熱熱鬧鬧,只是王府之中卻沒這麼輕鬆了。
“七七還沒回來?”大朗緊緊皺着眉看着管家,語氣也不太好。
“回王爺的話,樑姑娘目前還沒回來。”管家難得見到大朗喜怒形於色,心中卻有些擔憂。他們王爺即將娶正妃。還是丞相之女,可是現在卻對別人這麼關心,到時候新王妃萬一知道了這些事情,心裡頭能好受嗎?然而主子的事情,不管他心裡怎麼想,面上都是沒有插嘴的資格的。更何況王爺現在還一看就是心情不佳,一句話說的不對,說不定就會被遷怒。
聽到管家的回答,大朗走來走去,覺得心中實在是焦急。原先他不讓涼七七去丞相府,涼七七卻非去不可,他說要派人送她,她也不肯,大朗無奈只能隨她去。結果現在已是半夜了,涼七七卻遲遲未歸,這讓如何不擔心。
萬一她要是在丞相府出了什麼問題……大朗不敢往下想,那樣的話,他會內疚一輩子,也會遺憾一輩子。
大朗坐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已然涼透,他卻一飲而盡。冰涼的茶水也壓不下去心中的煩躁,他索性又站起身,看向還未離去的管家:“備馬,我現在去丞相府!”他就不知道,聞安宜是有多大的膽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敢動他的人!
“王爺……”
管家有意勸阻,卻被大朗打斷了:“什麼也別說,就按我說的做。現在就去備馬。”說完就轉身出了書房的門,回到寢房又拿了一件披風。入了夜,空氣裡都帶着寒意,一會要帶着涼七七騎馬回來,萬一凍着她就不好了。
待管家備好馬,大朗一個人都沒帶,翻身上了馬,獨自去了丞相府。
聽到丫鬟來通報說八王爺來了的時候,聞安宜正在房中準備用飯,一聽到大朗來了立刻站了起來,去前廳見了他。
一路上,聞安宜步履匆匆,若不是顧及着形象,恨不得大步跑過去。畢竟這是下了聘之後八王爺第一次來找她,況且下聘那日,她也不過在屏風後偷偷看過他幾眼,便覺得滿心歡喜。愛慕一個人,大概就是這般吧,而這次聽到八王爺主動來見她,聞安宜覺得已經抑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
已經記不清楚第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了,可是卻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時候的感受,也不會忘記第一眼看見他時的丰神俊朗,只不過淺淺一眼,就讓她心甘情願的淪陷。她在家中向來倍受寵愛,想要的東西極少有得不到的,所以從她見到八王爺的第一眼,聞安宜就確定了自己要嫁給他。
父親不是沒有在四王爺和八王爺之間猶豫過,那一次她卻找父親,卻在書房門口聽到他和幕僚說話,似是有些中意四王爺,說四王爺手段狠辣,而八王爺卻心存仁厚,恐怕最後還是狠辣者能佔上風。待到那幕僚走了之後,聞安宜去父親屋中哭了一場,說八王爺若是不得善終,她寧願跟着一同死去。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聞丞相最後還是有些心軟了,可是那時候八王爺下落不明,據說是被四王爺派人劫殺了。不過後來八王爺還是活着回來了,而且之後手段就有些雷厲風行起來,雖仍是比不上四王爺心狠手辣,但是卻也不再如以前那般過於善良。
爲君上者,太過仁慈,只會將自己送上絕路。
這是那時候聞丞相同聞安宜說的話,她一直都記在心裡。
快走到前廳時,聞安宜終於放緩了腳步,站在原地等着後邊跟着的離琴追上來,然後對着她說:“離琴,快看看我的妝容有沒有花,髮髻亂不亂?衣裳呢?哎呀剛剛忘了換一件衣裳再來了……”
離琴不知道一向嬌弱的小姐今日怎麼走的這麼快,她在後邊跟着都感覺累,可是聞安宜卻臉不紅氣不喘的,唯有額頭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她拿出帕子爲聞安宜擦去額上的汗,然後笑着對她說:“小姐,你天生麗質,穿什麼衣服都好看。快去廳中吧,莫要讓八王爺等急了。”
聽到這句話,聞安宜定下心來,蓮步輕移,到了廳中。
“七七人呢?”大朗早就等的急了,若不是顧及這畢竟是丞相府,說不定都忍不住闖進去了。現在好不容易看見聞安宜,張嘴便問她。
“啊?”聞安宜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八王爺不是來找她的嗎?爲什麼張嘴就是問那個寡婦!然而心中不忿,面上卻還是要做出溫柔如水的樣子:“你是說七七妹妹?她中午時候便早早的走了啊,難道一直沒有回去?是不是去別的地方玩了?”說完之後又小聲補了一句:“可是現在已經入了夜,她一個女子家怎麼能還呆在外邊呢?影響多不好。”
聲音不大,卻能夠讓大朗聽的仔仔細細。
大朗看她的神色不像是在騙自己,而且想想,明目張膽的邀了涼七七來做客,除非她實在是沒腦子,否則就不會在這個時候對涼七七下手。說不定真是涼七七去別的地方玩了,畢竟她那個性格一向是個閒不住的。
只是涼七七愛玩卻也一向有些分寸,怎麼會這麼晚還沒回去?大朗有些擔憂,她初來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可千萬別出了什麼事情纔好。
雖然八王爺一進門就先問那個寡婦的事情讓聞安宜很不悅,可是八王爺難得來一次,聞安宜也不想因爲這件事情就鬧的不愉快。她有些委屈的咬着下脣,楚楚可憐:“卿,你難得來一次,雖然是因爲七七妹妹。我也不知道你和她是什麼關係,你纔對她那般好……她也那麼大的人了,相信肯定不會出什麼問題的,你還沒吃飯吧?留在丞相府吃飯吧,我親手給你做……”
“不用了!”聞安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大朗冷聲打斷了:“聞小姐,一,不要叫我卿,在下高攀不起;二,七七是我的表妹,我疼她是應該的;三,聞小姐,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去打擾七七了。”
“卿……”聞安宜的眼淚撲簌而下,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人看起來頗爲心疼。她哽咽了一下:“八王爺,我知道了。七七是你的表妹,自然也是我的表妹,以後我也會對她好的。現在這麼晚了她還沒回來,你去找她也是應該的,我不攔着你……”
“嗯,我先走了。”佳人含淚楚楚,卻也未能觸動大朗的心,他只是冷漠的應了一聲,甚至都沒多看聞安宜一眼,就徑自離開了。
只餘下聞安宜一個人站在原地,臉上的淚痕尚未乾,而手中的手帕已被絞的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