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廚

當大廚

薛父到底很久沒下地,挖了一天腰背痠痛的厲害,吃完飯就在牀上哼哼着裝殘廢。

薛寅鬆三兩下把碗洗了,點了個油燈進屋:“別裝了,你把外衫撈起來我給你揉點酒。”

薛父趴在牀上,一邊被揉得舒服一邊埋怨道:“這陳家村的地不行,這土看着就不肥,想要種出好莊稼得花大力氣改地,可是個麻煩事!哪比得上咱們田壩村啊,咱田壩村的地可都是正宗的黑土地,那土肥得都快流油了,種啥長啥,都不用操心,就是隨便在田坎撒兩把種子都能……哎喲,衰崽你輕點!”

薛寅鬆沒好氣的答道:“來了這陳家村就好好接受現實吧,這土再瘦也得種莊稼,有什麼好埋怨的。”

“哎,就是懷念一下麼,”薛老爹伸長了腰背:“這邊也給揉揉,恩恩,就是這裡……老虎崽啊,爹昨天琢磨了,你看你媳婦兒把地全部租出去了,收的租子又不高,自己只種兩畝地,只夠吃穿嚼用,想要發財的話還得想別的法子。”

“我也想過,可那些租客來求情,他就心軟續了租,我也只能乾瞪眼。如今添了一個人,別說是吃好穿暖了,連這冬怎麼過都讓人愁,不知爹有什麼好想法?”

兜兜轉轉又回到養自己的老問題上,這死崽就是變相的威脅,薛老爹撇着嘴想了一會道:“這附近的河有魚沒?山上出什麼山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是莊戶人的老規矩。”

“河倒是有一條,不過不算大,山麼,聽說還算富,但是不敢太深入,說是那深山裡有個妖精洞,妖精喜歡變成年輕漂亮的女人出來勾漢子,這前後有四、五個人進去都沒出來。”

“呸!盡他孃的瞎扯蛋,進山的人一怕迷路二怕大野獸三怕乾糧清水不夠,別的怕個毛?妖精?這陳家村上下幾百戶,怎的不見妖精下山來勾搭男人呢?”作爲一個古代的無神論者,薛老爹完全不信那一套。

薛寅鬆很迷信,比如他相信有神鬼報應人世輪迴,但是對妖魔精怪類的倒也不信,笑着說道:“等過兩天把菜種了,我爺兒倆上山去看看如何?”

薛老爹不吭聲了,狀如熟睡般呼吸也平靜。薛寅鬆忍着笑好半天自語道:“睡了啊,睡了也好,本想商量下明天殺雞的事,那改天再說吧。”

薛老爹抖了兩下,終於沉不住氣跳起來罵道:“你個衰崽,殺只雞給你爹吃又怎麼了!”薛寅鬆笑嘻嘻的答道:“殺就殺唄,反正那幾只閹雞也不下蛋的,明天去村裡買幾隻,你去選。”

薛老爹搖頭道:“不知道你以前跟着我學了點啥,連閹雞也不認得,真的是丟你老子的臉。”

一大早吃過飯薛父被架着去村子裡買雞仔。陳家村上下有兩百多戶人,算是個大村,逢雙日在村邊的一塊小空地有個小集市。

薛老爹走進賣雞仔的一排,抓了幾隻看看,放下不吭聲走了,又到另外一家,抓了看看放下走了。

旁邊一個尖下巴的女人拉長了臉:“摸了又不買,是什麼德行!這雞仔最是小氣,人手熱的,摸了容易死的!”

薛老爹裝着沒聽到,又走了幾步看到眼前這窩黑黃毛的雞仔倒停住了:“你這雞仔怎麼賣的?”

攤主是個十七八的少年,穿了件單衣凍得脣青面黑:“十文三隻。”

薛老爹數數一共有15只,倒也滿意:“45文全買了,如何?”少年一咬牙道:“拿去吧!我趕着拿了錢給娘看病去。”薛寅鬆聽了便數了50文道:“如此便還是算50文,你快去請大夫吧。”

那少年愣了愣,接了錢喜道:“多謝大哥,我叫陳知住在村南,進去第七家就是,我家的蘆花雞最是肯下蛋,你們以後還要買雞仔的直接來找我。”說着抓了錢急忙要走,不想卻被旁邊一個彪悍的男人攔住:“陳小二,規矩呢!”

陳知一臉不情願的拿出五文錢道:“我急着給娘看病,倒是忘了。”說完又想走,卻被薛寅鬆攔下來:“慢着,你賣雞的錢給他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敢搶劫,還有王法沒有!”

陳知忙拉住薛寅鬆低聲道:“你新來的罷?快別嚷了。箇中原委你去問問里正便知,這人不好惹的!”說着再不肯停留,捏緊了錢袋扒開人羣跑掉了。

那彪形大漢一樂,掂量着手裡五個錢斜着眼睛道:“怎的,你想壞規矩?想壞規矩的先去問問里正大人,這可是里正大人親口答應的!”

薛老爹到底年紀大成了精,一見就知道這人得勢,忙一把抓住薛寅鬆低喝道:“老虎,別惹事!買好了我們趕緊走!”薛寅鬆便再沒做聲跟着往外走,只聽那大漢罵道:“孃的個什麼熊玩意兒!敢管到老子頭上了!”

薛老爹扯了薛寅鬆出來,又往前面走了幾步遇上個豬肉攤。攤主是個四十左右的男人,案板上堆了幾塊肉,豬下水用一根竹篾穿了吊在一旁。

陳家村屬南方,普遍比較富有,不太愛吃下水。

薛老爹一問只要三十文,立刻掏錢買下。薛寅鬆想起老爹燒肥腸的手藝,也有點神往,忙拿荷葉包了抱在懷裡道:“爹,看你今天興致好,給你打三兩酒吧。”

薛老爹笑彎了眼,連誇他有孝心。

兩人提了下水雞仔和酒回到家裡,薛老爹架了鐵鍋燒上水道:“老虎,你來站着給我打水。”說着拿出肚腸在一旁泡上,先取了心肝,就着水先搓洗兩遍漓上。

豬肺清洗要麻煩點,得用漏斗往肺裡灌水,反覆的灌水一直洗到雪白爲止。

大腸和豬肚用開水燙一遍,再用小刀慢慢的刮洗,反覆颳了兩遍後,又用水反覆沖泡三遍纔算洗好。

豬肺大腸做香辣肺腸,豬肝細細切片做炒肝,豬心、豬肚用鹽抹了吊在屋檐下晾着明天吃。

長輝望眼欲穿等到吃飯時,見了一桌的肉菜眼睛都發了直,筷子跟長了眼睛一樣,不停的夾着吃。小秀才吃了兩口笑道:“這不是薛大哥做的飯吧?”

薛寅松木着臉不說話,薛老爹倒笑眯了眼誇口道:“喜歡吃以後我天天做!”

話音一落,薛父立刻後悔了,小秀才和長輝卻同時叫好,小秀才道:“薛伯伯的手藝比薛大哥強多了,如果能天天吃上薛伯伯的手藝真是太好了。” 長輝最是狗腿:“薛爺爺,長輝最喜歡吃薛爺爺做的菜啦。”

薛老爹待要反悔,只聽薛寅鬆斜着眼睛森森的說道:“明天爹和裴公子一起去落戶籍吧……”

薛老爹悲憤的夾了塊肥腸,默默的反覆的狠狠的嚼。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