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河水發源自薩阿爾明山,流經匈奴的夏季牧場巴音布魯克草原,在焉耆注入近海(博斯騰淖爾滋)後西流,入遮留谷峽口轉西南流,兩岸岩石壁立。這也是匈奴人奴御西域諸國的重要通道。只是此刻北方的寒風呼呼灌進來,道路也無行人。
賴丹道:“鐵門嶺向北有數十里峽谷深澗,出了峽谷向東便是墨山城。”
張鬱青道:“匈奴人守着洞口,我們也出不去。難道兜兜轉轉又要回到一年半的舊地。我們可是從那裡逃出來去的婼羌、罽賓和安息。”
風過庭道:“僮僕都尉並不知道我們的身份,而且和近海三國沒有互通消息。所以這次我們只要安全抵達墨山城,就可以借道樓蘭東歸。”
張鬱青道:“留下三匹馬,趙當卑和童百萬斷後,咱們走!”
風過庭道:“匈奴人所圖不過黃金,咱們把金貨留下,他們不會追趕。”
張鬱青深以爲然。
張鬱青等人東行十五里,童百萬提着大鉞戟、趙當卑手持長矛騎着快馬趕了上來。
童百萬道:“匈奴人見了丟得七零八落的黃金,各自打起來,根本沒有心思追趕。”
張鬱青道:“匈奴軍隊與我中土的區別就在於軍餉。各個部落的軍卒劫掠財貨便是發動戰爭的動力,貪婪勝狼,本性也!”
賴丹指着北方道:“那邊便是尉犁、焉耆、危須三國,也是僮僕都尉所在,有騎兵四千。再向東北是浦類海日逐王王庭,部衆十萬,騎兵三萬。他們秋冬就在近海旁邊漁獵遊牧,春夏沿着孔雀河到巴音布魯克草原。遮留谷、鐵門領是匈奴軍隊南下的主要通道。在夏季牧場翻越白山的龜茲道、山國的墨山道都不能行大軍。”
張鬱青道:“若是華夏重返西域,在鐵門嶺修築關隘豈不是就封住了匈奴南下的可能。”
賴丹道:“我願爲校尉死守此處。”
風過庭問:“賴丹王子何以如此重視此處?”
“焉耆國王的公主卓赫拉和他國王子相愛,焉耆輔國侯的兒子卡熱汗覬覦公主美貌,向僮僕都尉誣告該青年。卓赫拉和這個王子決心連夜私奔,卻遭到匈奴人的人追趕。這對情人夜奔出關時,卓赫拉墜入深澗而死。這個王子逃到龜茲,絳賓王子看在同窗之意保護他。每年春天,鐵門嶺梨花盛開,蝴蝶翩翩,便是這位王子前來祭奠公主之時。”
風過庭道:“那個王子就是殿下,對麼?。”
賴丹熱淚盈眶道:“是的,那個背叛同生共死的愛情誓言,苟延殘喘的人便是我。匈奴辱我家國,殺我戀人,我與匈奴不共戴天。”
張鬱青道:“壯哉!你我同仇,終有重返之日。”
一行進入墨山城,進入了康米盧在此的聯絡點。衆人議定出關時間,各自歇息。張鬱青前去鐵匠阿齊勒,購置箭矢。未料街邊酒館的高臺看見了烏洛蘭伈、拔列蘭砳兩位九幽蘭主。兩人顧忌張鬱青的武功,不敢動手,拔列蘭砳卻悄悄離去,顯然是搬救兵去了。張鬱青讓賴丹:“告訴風過庭九幽已經發現了我,快帶兄弟逃命。我自有脫身之法!”賴丹隨即離去。
蘭聽語出現,看這昔日衡爅娮,張鬱青無言以對。
蘭聽語道:“中行悅親自到了,快逃吧!我會爲你拖延時間。”
“姐姐何以能抵擋中行悅,他是無根門的絕世高手。”
“血刀老祖在此,我自可令兩人一戰。”
張鬱青自己則徑直前往烏洛蘭伈的酒桌前。
“別來無恙啊!九幽左使!”
“哎呦!這位客商與我認識的中土人真像。”
“我就是張鬱青。”
烏洛蘭伈有些緊張道:“張鬱青早就戰死了,大哥不要開玩笑。”
“拔列蘭砳是去請援兵吧!我思忖着擒住你爲人質,好逃出墨山城。”
烏洛蘭伈勃然變色道:“你不要胡來,中行悅大人就在城中。”
“原來是中行悅親自前來,怪不得兩位左右使同時至此。”
這時對面的石堡上兩名絕世高手正在對決,大有天崩地裂,飛沙走石之勢。其中一人正是中行悅,另一位光頭老者,葛布長袍,一幅羌人打扮。
張鬱青笑道:“這哈哈!神仙打架!我先走一步!”
拔列蘭砳率十五人攔在當街,道:“那人纏住了宗主,如何是好!”
烏洛蘭伈道:“咱們這些人足夠活捉張鬱青,即便是殺死,也是大功一件!”張鬱青邊戰便逃,引他們到了西側山城的斷崖邊。
“哈哈!我去也!”他翻身投入懸崖,大開鳥渡衣滑翔而去。這是在遼東和柳之詠相遇時,朝鮮女子所贈。
張鬱青掌控鳥渡衣飄忽而去,不料背上還是中了一箭。
孔雀河與注賓河交匯處,一位美人正在胡楊木船上觀瞧打漁。一位女侍衛帶刀侍立一旁。中年男子羅布搓成的漁網拋撒出去,優美化爲圓圈,拋撒在河中。雙臂有力,拉回漁網,活蹦亂跳的鮮魚被打撈上來。樓蘭美人開心得捉住魚兒投入紅柳魚筐。吐賀黎擁有着典型的樓蘭人樣貌,微白皮膚,粟色捲髮,褐色眼珠,頭戴氈帽,身穿粗布和和野鴨皮縫製短袍子。
他笑道:“打了這網魚就該回了。”樓蘭美人陡然發現隨河流飄來的張鬱青,大聲呼喊:“吐賀黎叔叔!阿媔!快救人啊!”
張鬱青醒來,只見自己在一座圓屋內,周邊擺着馬鹿角和牛頭骨,這是樓蘭漁獵者在河道邊修築的狩獵小屋。
吐賀黎用手撫摸下頷,似捋下巴鬍鬚,然後把手放到胸前,屈身彎腰,朝他點頭致意。張鬱青曾學過吐火羅語,能大概聽懂對方的話。
吐賀黎說:“孔雀河上飄來的陌生人,你好!這裡是樓蘭國注賓城郊外。”
張鬱青用不要熟練的吐火羅語答道:“多謝救命之恩!”
阿媔道:“淺雲公主救了你,快隨我去覲見公主。”
張鬱青來到小屋外,碧綠的注賓河和淺藍的孔雀河就在眼前。兩岸是種植穀物的田地,農民在播撒春小麥的種子。遠處大片草灘上放牧的牛、羊、驢、馬以及駱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