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邑內,周君姬昌正在爲求賢費盡心機,他問大臣伯達:“何處有賢人?”伯達告訴他,“可以諮周善道、廣詢博訪,遍搜方內各地。如此這般,既可告知天下,我主求賢若渴,又可以用以諮詢來的善道哲理爲鑑,尋找自身的不足,加以改正。”
姬昌採納了伯達的建議,派使臣前往各地,遍搜民間賢人,廣詢博訪,不可留有餘地。
使臣接受命令,自覺重任在身,不敢有絲毫懈怠。他立刻駕馭馬車,離開岐邑,奔赴各地。
爲了完成遍訪大務,他穿越廣袤的原野,趟過泥濘的溼地,策馬疾馳,遊走四方。只要他聽說地方上有賢人智者,他都會躬身前往。他時常懍懍於心,唯恐漏掉應該尋訪的地方和人,耽誤君主交待的任務。
賢人呀,那可是百里、千里挑一的人才呀!哪裡有那麼容易尋找。尤其是和平年間,千里挑一的賢才都顯得無光。
使者非常勞累,卻不敢休息,因爲他又聽說有民間智者,便策馬返回。
鄉野間有他馳騁的軌跡、大路上有他留下的車轍,馬繮磨得像絲一般柔滑,光亮照人。他也餓得飢腸轆轆,卻還在策馬揚鞭。
“人有喜、怒、哀、樂四種情緒,看情緒就可以知道人的喜好與厭惡,制定政令時要充分了解、順應民意,人的好惡也會變化,政令制定也要考慮周到。”
“君主有命令、羞辱、賜福、獎賞、降禍和懲罰等六種權力,君主在使用權力時一定要適中,不可過分。民衆有忠、信、敬、誠,剛、柔、固、和、順等九德,民衆敬尊九德,國家便會太平。”
這是東邑長老將給使者的,使者連忙記下。
“上天生下民衆,便有了量度。賢者制定度量衡, 民衆便可以通過度量長度,知道物體大小,通過度量重量,知道物體輕重,根據大小輕重,可以判斷物體是否適中。弄清首尾,通過度量,便可知道正中間,確定標準,便可知道損餘,而後,可以增補少損,減少多餘,直到適中爲止。”
這是西邑智者說的,聚聚都是道理,使者不敢怠慢,連忙收錄。
一條條治國道理被蒐集上來,一段段自然大道被收錄採納。姬昌作《度訓》教化人民,指明什麼是正道,什麼是無道,弘揚正道糾正無道。
賢能人才一個個被挖掘出來,卻不是姬昌所求之人,他們的才能雖說有用,卻只是人道物理,難以幫助姬昌治國安邦。
姬昌雖然沒有尋訪到所求的聖賢,卻也是收穫滿滿。因爲他讓國人知道了君主好德,求賢若渴。姬昌招賢納士的消息開始在周原大地上迅速傳播,周人打心眼裡爲君主點贊。
求不到聖賢,姬昌哪肯罷休,他再次找到伯達,問賢士居於何處。
伯達想了想,告訴君主:“要是周方境內難以尋到聖賢,不妨派人去殷都尋訪,那裡聚集着天下各種聖賢。”
姬昌再次謝過長輩,姬昌敬老,親自送長輩出宮。
伯達說得沒錯,他應該去殷都招賢納士。周人不過是一支剛剛脫離遊牧、進入農耕文明的氏族,建國不過幾十年,怎麼可能和天下共主、中原大邦相比。那裡有黃燦燦的銅器、珠寶、美玉美輪美奐,鐵器更是光芒鋒利,還有上古傳下來的經書典章,姬昌想到這裡,不覺得垂涎三尺。
他要把尋賢的消息傳到殷都,讓殷都朝野都知道周君愛才,求賢若渴,爲那些懷才不遇的大臣、士子提供另一條出路。
…………
膠鬲是東夷來的鹽商,他去過的地方非常多,小到鄉下小邑,大到都城王宮。
姬昌見到膠鬲時,膠鬲正在向周庭運送海鹽,只見他停馬駐車,將一袋袋鹽扛入庖廚。姬昌聽說膠鬲結交廣泛,而且來自殷都,便專程前來看望。
膠鬲看見周君一行人走來,顯得有些慌張,更加賣力地抗鹽,想要爲君主讓路。
姬昌見膠鬲十分辛苦,便命侍從幫助擡卸,好讓j膠鬲前來問話。膠鬲拭去滿臉汗水,姬昌這才發現他竟然是一個美男子,白皙的臉龐格外清秀,明亮的雙目透着靈氣,和長子姬考好有一拼,不過姬考的美帶着文氣,膠鬲的美帶着精明。
膠鬲發現周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便立刻上前行禮問候:“君侯安康,小人膠鬲不慎,擋住了君侯去路,小人深表歉意,請君侯治罪。”
姬昌笑道:“你何罪之有,在我周庭不會因此而治罪,你大可放心。”姬昌的和藹讓膠鬲印象頗深,對姬昌的好感油然而生。姬昌見膠鬲沒那麼拘謹了,便說道:“聽說你來自東夷,常年以賣魚賣鹽爲生,結交廣泛,可謂是見多識廣呀。”
“小人不才,終日駕車運鹽送魚,去過的地方確實不少,要說見多識廣,實在是談不上。就算去過殷都王宮、諸侯宮室,又有哪家王公諸侯會像君侯這樣,屈伸和我這種下人談話呢?”
“你太過謙遜了,想這天下衆人,上至君王侯伯,下至平民百姓,哪個可一日無鹽?你能把東夷海鹽運到天下各地,定然見識不小。”
姬昌心想,他能把鹽送入王公貴族府邸,一定知道王公貴族的家門,就這一點,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魚、鹽賣得如此之廣,他必定是至精至誠之人,面對君主,毫不畏畏縮縮,他必定是內心坦蕩之人。
姬昌盤算着,日後周人與殷商王公大臣交往,少不了登門拜訪,膠鬲定能派上用場。
“你送鹽如此辛苦,難道沒有考慮過爲官嗎?”姬昌試探性地問。
“唉!”膠鬲嘆了口氣說:“不滿君侯,小人自東夷遷往殷都,就是爲了聚族爲官,求得一官半職,使祖上榮耀,使後人享受福祿。怎奈我地位卑賤,無人賞識。”
“哦,倘若如此,那就好辦了,待我下次入朝,定向商王舉薦。”姬昌喜上眉梢,這位賢才,他要定了。
“久聞君侯仁義,遍搜天下賢士,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倘若小人能入朝爲官,定不會忘記君侯恩德,小人聽從君侯調遣,爲君侯效力。”膠鬲連忙施禮謝恩。
“賢士身懷絕技,能將東海魚鹽送遍各方,造福天下,理應受以官職。我只是舉薦一下罷了。”姬昌說道。
膠鬲再次謝過。
膠鬲離去,姬昌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沒有離去,要想東圖,爲父親報仇,就必須結交殷都的王宮貴族,尋找他們中心懷仇恨和不滿的人,動搖他們的忠臣良將,使朝中空虛,沒有賢人,而後方可圖之。
殷都的命門他越來越清楚,商王壟斷上帝祭祀,使更廣泛、更愛民的天神產生,成爲天下人心目中的最高主宰。商王視庶民異族爲草芥,天下人懷怒而不敢言,一旦上天有命推翻殷商王朝,天下人定會虔誠追隨。
古老的殷商文明正在被西部邊陲的姬昌推行的文德侵蝕,它明着繁榮強盛,實則危機在悄悄形成。這種變化,商王一時還難以覺察。
商王子羨即位二十六年,病重,他躺於牀榻之上,詢問諸位大臣西部局勢和東部戰事,崇侯回答西部安定,攸侯回答東部沒有戰事。商王聞聽,滿意地點了點頭。可是,他錯了,他沒有看到長子子啓眼中的憤怒,那種憤怒焚燒着他的心靈,誰也說不清哪一天會被點燃。
欲知商王身體如何,微子子啓所作何事?且看下回分解。